正院的卢老太太感到一阵春困。知道如今岁数上头,精神劲儿疲惫常常支不上来也很正常。她又不能再回屋躺着,一则用锦绣的话,不是保身之法。锦绣说:“越老,就要越动起来呢!”于是,礼了佛,读诵了一些经书,便想各处院子散散步。
    卢信贞不知又到哪里去了?这丫头,她最近看着有点不太对劲儿。都说,知女莫若母,自己的女儿最近在想什么,卢老太太却越来越不清楚了!常常没事的,就是脸红发怔,刚开始,她以为这丫头生病了,然而,请了大夫来瞧,只说春天季节变化,小姐偶感风寒,冷热不均,微微发热也属正常。卢老太太从此便不再放于心上。她没有去瞧这丫头,丫鬟婆子打算人说,小姐想去各院子走走,摘一些花,不让人跟着。卢老太太叹了口气:随她吧!一个姑娘家,守着望门寡,若是连院子都不让逛了,你还要她活么?然后摇摇头,便没有再说什么。
    卢老太太想起上次锦绣让她学着打马吊。
    这孩子,不知为什么,日渐亲厚相处的时光里,她居然觉得,她比自己任何一个儿子女儿还来得贴心。甚至已经要超过孟静娴。
    她活泼,肚子里那么多好听好玩的有趣事,也会哄她开心。就说这马吊,刚开始,她是断然不同意的!
    “娘!”锦绣就说,声音嗲嗲地,有些撒娇耍赖:“不错,这赌玩之风,在我们卢家是个忌讳!但是,咱们可以不赌钱呢!比如,赌赌其他的,谁输得最惨,就背背你那什么《金刚经》,《法华经》……就算不背,你让她给你花儿浇浇水,鸟儿喂喂食不就成了!”
    “呵,这注意倒是不错!”
    卢老太太爱死那打马吊的感觉了!就为了打那马吊,甚至西洋老花镜儿也给配上。只是一样,还是担心卢信良。
    “你别怕他?百善孝为先呢!再者说,他一出门,或者背着他,咱们偷偷地不就成了?”
    卢老太太爱面子,一向也正经惯了。其实,倒不是真怕,只是让这个向来也正经死板儿子发现为老不尊,成日沉迷于马吊之乐,她觉得扫面子。因为最后的演变,哪里是赌什么背《金刚经》、《法华经》……卢老太太迷恋上了赌博!是真正的赌博!赌钱!赌银子!对,锦绣原告诉的那些惩罚,她哪里甘心?这马吊,最大的乐趣就在于——赌钱!
    现在,卢老太太的赌瘾又犯了!昨天差点输了一大罐,时下,说什么也要找孟静娴锦绣那几个丫头赢回来!
    卢信良现在上早朝去了。是个大机会,卢老太太心里猫抓了一样痒得难受。回想起昨儿晚上做梦:“哈!清一色!老娘我胡了!”最后,睁眼一醒来,居然是梦!所以,她的手,也一直那么抖痒得厉害。不过过瘾实在憋得难受。最后,到锦绣院子里去找人,她的丫鬟却说:“回老太太,二少奶奶正在大少奶奶那里呢!”
    所以,事情就是凑巧。
    为什么这么凑巧呢?
    卢老太太一听,这就拄着拐杖急急地往大儿媳妇孟静娴那里跑。
    “呵呵!二儿媳妇啊,正好,三缺一,你相公也不在,咱们赶紧抓紧时间!”
    锦绣的身子一个踉跄,声音急促咳了一声。
    是的,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棋谱,吃瓜子儿。给屋里的那对男女守门把风当王婆,不,是红娘!
    “母、母亲……”
    完了完了!她的声音哆里哆嗦。你说为什么事情就是这么巧?就这么巧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卢相,你丫完蛋了!
    第66章 卢相气吐血了
    锦绣的这婆婆, 她觉得她人很好。
    虽是刻板, 固守教条,甚至有点愚……然而,朴实善良, 心地淳厚, 锦绣真的真的很不想伤害于她!
    孟静娴之事, 锦绣心有内疚,她无法想象,若是这事儿被婆婆知道, 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一走进院子:“呵呵!二儿媳妇啊?怎么?怎么只站在这里不动呢?”
    脸上笑眯眯, 她那意思,赶快吩咐人把场子铺起来,马吊色子统统拿出来。对了,还有那个孟静娴,快去叫她出来,今日天气好, 咱们就在院子里打。
    “呵呵!”然后, 她又加上一句:“今儿啊!我可非把昨日输掉的全都捞回本来!”
    锦绣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此时的卢老太太,一时玩瘾上来,倒为老不尊,就像个孩子。
    “是……媳,媳妇这就去……”锦绣战战兢兢。
    院子的太阳暖烘烘的灼人眼睛。说来的这天, 也实在有够荒唐,有够化险为夷的!
    最开始,屋里正关闭着门、和旧日情郎私会说着贴己话的孟静娴,一听她婆婆卢老太太了,吓得当场花容失色,“弟、弟妹啊!这下可是完了!完了!我说这样不好,如今……如今……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情急,不免有责怪的意思。当然,是责怪锦绣和梁石云。
    锦绣就显得比她冷静多了:“他现在是个女人!”那个“他”,当然是梁石云。“你怕什么?有我呢!只要你别那么慌,给我镇定镇定,别出了马脚!我保证她发现不了!”而这个“她”,却是卢老太太。
    锦绣一边装作自自然然地将孟静娴拉出去,一边又让此时经她倒置的男版女装“大美人儿”梁石云就躲在房间内厢不要出来。当然,梁石云饶是铮铮汉子,到这场景,也是吓得突突突胸口七上八下直跳不停。
    “卢夫人,不,不会有事儿……”
    “嘘……”
    锦绣再使一个眼色,示意他别出声。就这样,她把孟静娴带了出去。
    孟静娴今日穿的是一件玉色薄绸春衫窄袖襦裙,外头罩着浅水绿银纹绣花罩纱,她人本就肤色白皙,一走到院子里,那白晃晃的太阳刺眼夺目地照着,越发显得肤色白里透着红,也像生了场高热。
    卢老太太愣道:“嗯?大儿媳妇,你也生病了?”春天里看来真的容易发病,自己春困,卢信贞也看着不太对劲儿。卢老太太觉得,整个府邸,就只有锦绣显得活力而朝气十足。
    孟静娴更是身体隐隐发颤打起摆子了。男人和女人时隔那么多年,相爱一场,好容易这独处见面的机会,这激烈的拥抱乃至亲吻抚摸必不可免。她感觉自己像偷人,那头上的发髻钗环也微微蓬乱,赶紧两手拢了拢,声音隐隐地发抖发颤说:“没、没有啊!娘,您老人家怎么突然来了?”
    如此一番,三缺一,三个女人,一长两幼,还真摆起了场子,在院中打起马吊来。
    孟静娴能打什么马吊啊!
    就今天的这情景,如何坐得稳、做得安也是问题!手常常拿一副天胡好牌,却被她打得是稀哩趴烂。
    “哎呀!大嫂,你怎么又忘了碰牌!”
    “二儿媳妇!”卢老太太也不高兴,“你看看,你看看,都是你每次一打错牌,就连累得我也现在摸不到一张好牌。”因她手中的烂牌堆积如山。
    孟静娴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
    “唉!你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这么魂不守舍?……”
    就这样,三个女人一直打,一直打,也不知打了有几圈儿。忽然,屋子里一阵男人轻嗽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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