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念暗中给赵夫人递了个眼色,赵夫人会意,不甘地咬了咬牙,这才没吱声。
    赵念对着苏傲玉微微一笑,“前两日汝南侯夫人生辰,我陪母亲去了,却未曾得见景大伯母出席,想必是右相府中庶务繁忙,听闻宛白姐姐及笄将近,景大伯母最近可是在为宛白姐姐准备及笄与大婚事宜?”
    赵念话音才落,苏傲玉脸色就变了。
    景宛白因为上次被抓进京兆府大牢的事未嫁就被贬为太子侧妃,将来根本就不会有太子妃的大婚那般正式隆重,最重要的是如今还连婚期都没定,中途会不会发生变故导致景宛白最终没法嫁入皇室尤未可知。
    赵念这样说,无疑是狠狠抽了景宛白一大耳光。
    早就在后罩房憋了一肚子气,景宛白此时再也忍不下去,直接怒瞪着赵念,“赵二小姐说别人的时候不妨先照照镜子,前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尽洋相毁了名声,弄得整个金陵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今门前冷落鞍马稀,哪家的公子还敢上门提亲?”
    赵念捏紧绢帕,唇角几乎被咬破,当年若非景宛白刻意在她的霓裳羽衣上动了手脚,她何至于当众出丑,何至于名声尽毁,若不是有景宛白,如今成为太子妃的人便是她!
    想到此,赵念面上有不甘的恨意快速划过,再看向景宛白时,她已恢复平静,淡笑一声,眸色凌厉,“我承认,前年我的确是在百花宴上出了丑,我也承认至今还没人去副都御使府上提亲,可我赵念即便是嫁给平民百姓,也绝对是个正妻,而并非给人做妾做小,那种表面风光,实则事事被正妻压一头的小妾,只有自甘堕落的嫡出小姐才愿去做。”
    景宛白一听,气得掀桌而起,桌上杯盘哗啦啦碎了一地,她三两步跑到赵念跟前,不由分说扬起巴掌就打下去,赵念白净的面容上很快就红肿起来,五指掌印清晰无比。
    “你个贱人,你说谁是妾?”景宛白依旧觉得不解气,抬起另外一只手还想打。
    赵夫人惊呼:“景宛白,你疯了!”
    从小到大,还从没被人说过一句重话的赵念怒火四起,眼见着景宛白另外一只手就要打下来,她趁势抬起脚,一脚踢在景宛白小腿上,景宛白没站稳,身子直直往后栽去,左半边脸不偏不倚磕在方才打碎的瓷片上。
    苏傲玉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已经震惊到无法做出反应。
    现场安静了片刻,旋即就响起了景宛白左半边脸被碎瓷片划伤的尖叫声和撕心裂肺的痛喊声。
    苏傲玉身子一软,一下子瘫在地上,望着景宛白脸上的血,整个人颤了好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来,“宛白,我的乖女儿,你怎么样了?”
    苏傲玉四肢发软,爬过去将景宛白扶起来。
    景宛白左边面颊上全是血,她一面哭一面叫喊,“娘,我的脸,我好痛,娘,我痛……”
    赵夫人已经完全慌了神,她原只是想逞口舌之能在气势上压一压苏傲玉,却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来,望着景宛白脸上触目惊心的鲜血,赵夫人身子更是抖得厉害,木讷着不知所措。
    赵念比赵夫人镇定些,她只是在看清楚景宛白被碎瓷片划伤脸的时候大脑突然一片空白,随后就逐渐镇定了下来,呆呆看着景宛白,也没做出什么反应来。
    景宛白口中不断嘶嚎,热泪滚滚,落至伤口处,灼烧般的疼痛让她几近晕厥过去。
    “娘,我的脸,你快看看我的脸……”景宛白没有力气再挣扎,微弱地贴靠在苏傲玉怀里,心底是对赵念的无尽恨意,面上却表现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喊,倘若这张脸毁了,那她这辈子也就完了!
    西次间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外面。
    大夫人董氏、二夫人姚氏、三夫人宁氏很快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冲了进来。
    得见此状,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惊得张大嘴巴不知所措。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董氏最先回过神,忙走到景宛白旁侧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却不敢伸手去扶,毕竟这种时候很关键,万一苏傲玉将责任怪在晋国公府头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苏傲玉回过头,死死瞪着赵夫人母女,眼中露出凶狠的光,“就是这对母女,大嫂,你今若是不给我拿个公道,我右相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说罢,苏傲玉艰难地将景宛白扶起来,冷眼看着堵在门口看热闹的众人,大喝一声,“滚开!”
    看热闹的妇人千金们纹丝不动,站在原地不走,有惊恐的,有幸灾乐祸的,更有轻蔑的。
    姚氏吓得不轻,忙走过来对着苏傲玉问:“究竟发生什么事儿了?”
    苏傲玉双眼赤红,狠狠指着赵夫人,“这对母女竟敢出手伤人,我今日就问一句你晋国公府管不管?”
    姚氏无奈地看向赵夫人与赵念,赵夫人忙将赵念护在身后,拼命摇头,“没有,二夫人明察,这件事不是我们母女做的,而是景宛白,对,就是她自己先动的手,也是她不小心摔倒才会伤到的。”
    说着,赵夫人就将赵念拉过来,把她脸上被景宛白打的巴掌印暴露咋众人跟前,急忙解释,“是景宛白先动手打我们家念念。”
    董氏皱着眉头,对着三夫人宁氏道:“别愣着,快过来帮忙把景三小姐扶到内院,再让人去请大夫,这伤口太深了,若是不及时进行处理,后果会更严重的。”
    景宛白一听就知道自己必定毁容,她哭得更狠,双眼无力瞪着赵念,恨不能将十只手指头化为利剑把赵念的那张脸一块一块撕下来以解心头之恨。
    宁氏很快就吩咐人去外头请大夫,又让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来帮着把景宛白扶去了客房。
    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宴会自是无法继续下去了,二夫人姚氏一一给众位客人赔礼道歉,逐渐将她们遣散,又迅速去了晋国公夫人处。
    彼时,晋国公夫人枕在佛堂礼佛,听闻婢女来报二夫人求见,她略略讶异,吩咐丫鬟,“让她进来。”
    姚氏很快就面色慌张地走了进来。
    晋国公夫人见她面色不大对劲,问:“行色匆匆的,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言难尽。”姚氏皱着眉头,先在蒲团上跪了,恭恭敬敬对着佛祖金身拜了三拜,这才起身对着晋国公夫人小声道:“是景宛白出事儿了。”
    晋国公夫人瞳孔一缩,吩咐姚氏,“出去说,这是佛堂,不宜沾染那些污秽的东西。”
    姚氏知趣地随着晋国公夫人走了出去。
    站在廊下,姚氏才把方才西次间发生的事儿告诉了晋国公夫人。
    “我见那景宛白伤得不轻,整张脸算是废了。”姚氏道:“我原只是想着让这四人聚在一处打打口水仗,谁料那赵二小姐竟下得如此狠手,简直太惊悚了,我现在想想都觉后怕。”
    晋国公夫人倒未露出多少惊讶来,只道:“前头带路,我过去看看。”
    姚氏不再多说,很快就带着晋国公夫人来到客房。
    大夫已经到了,正在给景宛白清洗伤口准备敷药包扎。
    晋国公夫人进去后,看见景宛白面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心中一跳,“老天,这才一会子的功夫,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傲玉啊,你和赵夫人都是高门大院的当家主母,应是最能识大体的,怎会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发生这样的争执而不进行劝阻,如今宛白这样,你们谁能捞到半分好处?”
    苏傲玉望一眼景宛白的伤势,低声哭泣起来,随后又指着立在门口神情惶恐的赵夫人母女,哽咽道:“大伯母说得在理,我身为宛白的母亲,绝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自自己眼皮子底下,哪有生母不盼着女儿好的,宛白变成这样,我能不心痛么,可是那赵二小姐手段狠辣,动作又快,我手上又还带伤,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若非我离得远些,怕是连我都得遭她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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