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周密的心思,放眼大局的气度,化不利为有利的谋略,便是她也及不上。
    ——至少,她之前从未想过,自己所厌弃的等级制度,才是最适合她改变如今的许多事物的情势。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临安: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的,会着凉的。
    厉南烛:我是不是被调戏了?
    ☆、第67章
    “有不少人这么说过。”并未因为厉南烛的话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来, 顾临安只是笑了笑,应下了对方这应当算是夸奖的话语,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倒是让厉南烛不由地动了动手指。
    然而, 还不等她再开口说点什么,顾临安抬手指了指外面:“雨小了。”
    虽然还没有停止, 但比之刚才, 已经小了许多了, 而外头的天色, 也已经彻底地暗了下来。
    “那就走吧。”厉南烛见状, 也不拖泥带水的,拍了拍衣摆,径直站起身来。
    这雨一时半刻显然是不会停的, 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回去, 说不定还真得在这儿困上一夜, 那对他们来说, 可不是什么好事。
    顾临安点了点头,对此并无异议,也跟着起身往外走去。
    两人原先本就在回苏府的路上, 这会儿快马加鞭的,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达了目的地。
    让厉南烛感到有些惊讶的是,她竟然在苏府侧门撞上了段老,见对方衣袍还有些湿痕的模样, 显然也是刚从外头回来。
    “我还以为他是绝对不会做出上街逛一逛的事情来的?”上前打了声招呼,就与人分开之后,厉南烛摸了摸下巴,有些惊异地说道。
    要知道,当初在洛城呆的那段日子里,这位老人家,可是一次街都没上过的,就算是必须出门的时候,也都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车里,连车帘都从来不会去掀一下。
    “那个啊……”听到厉南烛提起这事,顾临安的脸上抑制不住地浮现出些许笑意来,“因为洛城女子的衣着,实在是太……”停顿了一下,顾临安似乎在思索该如何形容,才更符合段老的想法,“不知羞耻了?”
    想到之前有一次,和段老外出时,对方那恨不得将双眼都给蒙起来的样子,顾临安面上的笑意更浓。
    云城中的女子虽穿着也与御朝之人不同,可到底多是斯文人,将自个儿裹得也较为严实,段老自然也就没有了那种顾虑。
    说真的,来到了一个新鲜的地方,又有多少人,能够完全不生出任何好奇心来呢?即便昨日没碰上,但顾临安相信,在作为来客参加完了祭祀之后,段老肯定也是去逛了庙会的,刚才对方发髻上插着的木簪,可就是这儿特有的木材制作的。
    “……”面对这样正派的理由,厉南烛一下子都有点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
    “你怎的没有这样的念头?”挑眉看向顾临安,厉南烛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戏谑的味道。
    当初在洛城的时候,这家伙和那些撩胳膊露腿的女人之间相处的时候,可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自在的样子来。
    “心中有什么,看到的就是什么。”顾临安的神色不变,说得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若是没有抱有那份心思的话,便是对方身上不着寸缕,对他来说,也与穿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任何差别。
    厉南烛闻言,不由地笑着瞥了顾临安一眼:“你这话要是让段老给听到了,他肯定会哭的。”
    一不小心就在自家主子那儿,成了对女人抱有邪念的家伙,能不哭吗?
    “所以这话,只能在他背后说啊。”故意往段老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顾临安朝着厉南烛眨了眨眼睛,那一脸无害的模样,逗得厉南烛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其实心里都明白,刚才顾临安的话,并不是那个意思,段老不过是将男女之别,以及某些教条守规看的过分重要罢了,但这种不需多言,就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的感觉,着实太过美妙,让两人不由地想要多玩上一会儿。
    “我让人准备了姜汤和热水,”在顾临安的房门外停下脚步,厉南烛出言告辞,“你洗完澡后早点休息,明儿个还得赶路呢。”
    “你也是,早些歇息。”笑着应下了厉南烛的叮嘱,顾临安转身回了屋——他要是不进屋,外头的那个人,是不会走的。
    轻轻地摇了摇头,顾临安感到有些好笑。
    总觉得,他与厉南烛之间的角色,微妙地进行了掉换,即便清楚在这周朝,男子才是柔弱的一方,可他的心里,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错位感。
    听着门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顾临安弯了弯眼角,点亮了屋内的灯烛。
    厉南烛所说的姜汤与热水很快就送了来,顾临安收拾完毕之后,便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入睡了。
    一夜好眠,次日醒来之时,天际晨光微熹,耳畔还能听到雨后那比之平日,更显欢快的虫鸣。
    闭目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顾临安才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昨日他本就没有淋到太多的雨,回来之后又及时喝了姜汤,此时他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抬手摸了摸胸前挂着的,成色算不得好的玉佛,顾临安唇角不自觉的略微扬起,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小小地吐出一口气,顾临安放下手,侧头看向床头放着的东西,想来是他睡着之后,有人送进来的。
    他不是厉南烛,没有那种旁人靠近就会惊醒的警觉性,没有察觉到再正常不过。
    想到上次自个儿没能占着多少便宜,却险些被吃了亏的事情,顾临安顿时就有点想笑。
    角力他定然是赢不了厉南烛的,在这种事情上,又不好动用药物,这样算下来,他还真是有些吃亏。
    “不过……”低低地笑了一声,顾临安的双眼微微眯起,“……总会有办法的。”
    拉回了有些跑歪了的思绪,顾临安将注意力放到床头的物什上来。
    一套寻常的换洗衣物上,是一件牙色的软甲,软甲的边上,则放着上次庙会的时候,他给出去的那个钱袋。
    将钱袋拿在手中掂了掂,顾临安并未生出惊讶的情绪来。想来那天厉南烛派出去的人,没能将那个男人拿下。
    不过……知道他善于用毒的人,整个京城里面,也不过十指之数,而收到了他刻意放出去的消息的人,就更少了。
    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钱袋,顾临安垂下眼,遮住了其中的神色,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与厉南烛相反,他倒是不觉得对方会派太多的人过来,毕竟一个一国之君,突然丢下刚刚稳定的朝纲,千里迢迢地跑到一个自己没有任何了解的陌生的地方去,这种消息的可信度,在一些人的眼中,实在是太低了。
    他毕竟不是什么尚未登位的皇子,会碰上需要远离京城避祸的情况,是以哪怕对方遣了人过来,也不过是抱着不愿放过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的心态,试上一试罢了。
    但既然是抱着或许能成的念头,被派遣过来的人,定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否则,也不会从厉南烛的手中逃脱了。
    尽管当时厉南烛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但顾临安相信,若是有把握将人给留下,厉南烛当时一定不会任由对方从自己的眼前离开的。
    “早知道会碰上她,当初就不设这个局了……”轻声呢喃了一句,顾临安似乎有些懊恼。
    那时候,他不过是想在走这一趟的时候,顺便将一些藏在暗处的人给揪出来,却不想这会儿还得在这件事上浪费精力,平白地消耗心神。
    可他也无法回到过去,阻止曾经发生的事情。
    “这种感觉……”沉默了一下,顾临安突然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道,“应该叫做……‘后悔’?”
    这种感受并不深,可确确实实存在着。
    好半晌才敛了心思,顾临安放下钱袋,转而拿起枕边的软甲查看起来。
    这软甲的样式十分简单,与普通的马甲看不出多大区别,也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制成的,触手极为柔软轻盈,但较之寻常的布料,却明显有着更强的韧性。想必之前苏云清所说的,厉南烛吩咐工坊连夜赶工的,便是这件软甲了。
    唇边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顾临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触碰了一下似的,柔软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人啊,还真是……”顾临安轻叹一声,后面的话,却是消失在了他眼中柔和的笑意当中。
    已经在云城多留了一天,他们自然没有再继续耽搁下去的理由了,是以在用完了早点之后,一行人便与苏云清告辞启程了。
    由于昨夜下了雨的缘故,今日的天幕是格外的清明,就连人胸中的那口浊气,仿佛也一块儿给吐了出去,很是爽快。
    “多谢。”驱马靠近了厉南烛,顾临安温声开口。
    不必多言,厉南烛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起来。
    “不过,”顾临安的话锋一转,突然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厉南烛:……
    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临安: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第68章
    澄净的天空一碧如洗, 算不得热烈的太阳悬在上头, 倾洒下融融的暖意。
    “前面有条河, ”听了探路回来的周若离的汇报, 厉南烛转头看向顾临安,“我们在那儿取点水,歇一会儿?”
    纵然这日头不大, 在底下走了那么久,也总是有些晒人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厉南烛觉得, 这么些天走下来,顾临安的皮肤都晒黑了一些。
    当然, 这并不影响他的美貌,反而让他看着多了一分原来没有的味道。
    嘴角不自觉地上翘些许,厉南烛只觉得自个儿内定的皇后,怎么瞧怎么合自己的心意。
    似是察觉到了厉南烛的想法, 顾临安略含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却是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点了点头:“好,”他笑了笑,“我去和书白说一声。”
    无论如何,这支队伍明面上的主事者, 还是洛书白,一两次也就罢了,他不能次次都越俎代庖。
    心里也明白这一点, 厉南烛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之前她在洛城的时候,也同样没有太过插手柳含烟分内的事。这无关身份的高低,而是最基本的尊重与信任。
    没有跟着顾临安一块儿到洛书白那边去,厉南烛盯着那两人看了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眯着眼观察了一下四周。
    由于一行人数量不少,又带着几车的贵重器物,是以他们一直都是走的官道,一路上都无波无澜的,连拦路打劫的匪徒都没碰上一个。
    可越是这样,厉南烛心里的警惕之意,就越是浓烈。
    如今天下刚平,战乱甫定,再加上前一阵子的东海倒灌之事,可谓正是流匪肆虐猖獗之时,这般的平静,反倒显得有些古怪了。
    不过,也不排除那些贼寇见到他们这么一大帮子人,没有那个胆量对他们下手的可能,只是……想到先前在云城中出现的那个男人,厉南烛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
    她倒是没觉得这会儿的情状是李绍齐折腾出来的,毕竟这里并非御朝,就算对方再重视这次的事情,也不可能派上几百上千个人过来,妄图通过正面交锋取走顾临安的性命。
    然而,厉南烛相信,一旦他们遇上了什么乱子,那个藏在暗处的人,肯定会沉寂跳出来,不遗余力地往他们的缺口上狠狠地捅上一刀。
    所以说……这种没有办法在一开始就揪出来的家伙,最烦人了。
    他们离开云城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只要再经过一个赤水城,就能抵达京城了,她实在是不希望在这节骨眼上,再生出什么枝节来。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厉南烛压下心中升腾起来的少许烦躁的情绪,转头看向靠近的顾临安,稍显痞气地挑了下眉梢:“怎的不多聊一会儿?舍不得和我分开?”
    说来也是有点好笑,大概是她与顾临安每日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现在段老每回见到她的时候,目光里都会带上几分不明显的审视与不满,看着跟吃醋似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丝毫没有因为厉南烛的话而流露出羞赧的表情来,顾临安弯了弯唇角,“我们已经有好些日子未见了。”
    厉南烛:……
    这个家伙的应对,总是那么的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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