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派人去叫郎中。”
    李五摇摇头:“不用了,我没事,只是累了而已。小将军,我想独自跟弟弟说会话,你能让我一个人回去吗?”
    李继勉仔细看了看她神色,见她脸色不像刚才那么差,又摸了摸她额头,确定不发烫,放开了手。
    李五推开门,十一立即竖起脑袋,叫了一声:“姐,你回来啦!”却是跑到门口向外张望了望。
    “你看谁呢?”
    “达木赫啊,他跟姐姐还有哥哥一起出去的,他没回来吗?”
    李五半跪下来,抱住十一:“十一,姐姐认真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姐姐不许你再接近达木赫,你能不能做到?”
    李文治眨眨眼:“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姐姐就问你做不做得到。”
    李文治看着李五郑重的神色,扁了扁嘴:“姐姐,能不能换一个人?换成阿勉哥哥?十一可以做到绝对不接近阿勉哥哥,但不要是达木赫好不好?达木赫真的对十一很好啊,十一不想跟达木赫分开。而且,姐姐你忘了,达木赫救过我的命。”
    李五松开李十一,站起来,拍拍他的脑袋:“姐姐跟你开玩笑呢,姐姐怎么会让你跟达木赫分开呢?”
    这一世跟上一世不一样了,产生了许多变数,虽然李从义前世杀了她,但是……这一世他是李文治的救命恩人。她不能因为自己对他的恐惧,而无缘无故地将他赶走,也许……李五看着李文治谈起达木赫时双眼发亮的表情,回想达木赫对十一的态度,也许,前世杀死她的李从义,此世会成为她和十一的救星。
    不对,不是也许,达木赫救过李文治一次,没有他就没有现在李文治,他早就是他俩的救星了。
    半个时辰后,达木赫骑着马又牵着李五的马回到了客栈,与他一起来回来的还有阿巴于。
    李继勉正在马厩给马洗澡,看到阿巴于牵马过来,问他道:“学堂的事怎么样了?”
    阿巴于道:“不行不行,小将军,这事属下这真办不了。”
    李继勉闻言皱眉:“送十一去学堂这种小事你都办不妥,你能干什么?”
    阿巴于愁眉苦脸道:“小将军,你是不知道那浮川书院是什么地方啊,送十一入学?根本不可能!”
    “书院不就是读书的地方,能有多大名堂?”
    阿巴于道:“名堂大了啊,我们是外地人不知道,一问这洛阳的人,谁不知道浮川书院的名声。浮川书院为高等学府,对入学的学生身份有严格的要求,只收士族子弟。这浮川书院建院已有二百多年,所教的学生许多都入朝为官,光当上太傅、太师的有史以来就有七人,如今当朝左相颜景善颜大人就是从浮川学院出来的,没当左相以前就在浮川书院教书,现在偶尔也还会回去给里面的学生授课。你说,这么高级的学院,怎么可能收下十一啊!”
    李继勉没想到李五随口一说的书院居然是如此大来历的地方,沉默了一下道:“好了,我知道了。”
    阿巴于跺脚道:“小将军,我说成这样了,你不会还想把十一送那里去上学吧?那书院就是个培养贵族子弟的地方,里面上学的小崽子们个个家室显赫。小五那丫头心也忒大了,想送弟弟去那里跟士族子弟们一起读书?依我看啊,附近随便找个学堂送进去得了,汉字都长一个模样,去哪不是学啊。”
    “我心里有数,你不必多言,这件事你无须管了,下去吧。”
    阿巴于走后,李继勉停下刷马的动作,陷入沉思,他真没想到李五会给十一挑这么个有来历的书院。
    在阿巴于看来,李五这是有点心太大了,他却能理解一点李五的心思,她与十一曾经都是贵族子弟,要不是后来落魄了,也应该在这样的学院中读书。眼下他李继勉在这洛阳城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想借着他的地位身份让十一受到最好的教育,有这点要求也算正常。
    说起来这些年李五几乎没有跟他讨要过什么,即使讨要了,也都是为了她的弟弟。既然李五提出来了,那么这件事无论如何,他李继勉都会办到。
    第二日李继勉便去了政事厅,向左相汇报了禁卫二营的建设情况,听得左相心花怒放。原本皇城中一个禁卫军都没有,这李家公子一来,一下子连二营都组建起来了,对这些忠心于李氏朝庭的大臣来说,实在是个好消息。
    说完了正事,李继勉道:“左相,勉这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左相可以帮勉一个小忙。”
    “李大人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勉家中有一个幼子,正是求知学识的年纪,勉想送他到浮川书院中入学。听说左相大人曾在浮川书院任教,所以想请左相大人拟写荐书一封,好让我家幼子可以顺利入学。”
    左相道:“不知这孩子是李大人的什么人?”
    李继勉道:“是我捡到的一个孩子,一直带在身边,十分聪慧,所以想让他上个好学堂,免得耽误了。”
    左相摸了摸胡须道:“李大人,恕老夫直言,这孩子若只是大人身边的下人,这身份无论如何是进不了浮川书院的。虽然历经战乱后,浮川书院一度濒临解散,对招生的要求也降低了许多,但有一个书院建立之初就立下的规矩绝对不能破,那就是非士族子弟不得入学。”
    “没有变通之法吗?”
    颜景善“呵呵”一笑:“今天李大人特地为了这事来求我,我怎么可能拂了李大人的意思,变通之法自然是有的,只要李大人将那孩子收为义子,以你李大人的义子身份示人,我再向院长写下一封推荐信,连入学考试都不需要,即刻就能入学。”
    李继勉一愣:“让我……收他为义子?”
    颜景善道:“怎么,李大人并不愿意收那孩子为义子?说白了,浮川书院就是给朝庭大臣还和王公子女专门办的贵族学院,其实这洛阳城中还有不少很好的书院,并非一定要去浮川书院,要不老夫给李大人推荐推荐别的学院?”
    李继勉道:“不用了,那便以我李继勉之子的身份入学吧,还请左相费些笔墨,写下荐书。”
    颜景善道:“好好,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老夫身上,定帮你把这事办妥了,你赶紧去把户籍改好,过几天就可以带着儿子入学了。”
    李继勉听着“儿子”那两个字,怎么听怎么别扭。虽然唐朝收义子之风盛行,他父亲收了十八个,他以后估计也会收几个,可是从没想过收十一为义子,十一成了他的义子,那李五算什么?
    收义子并不只是口头一说,别人就承认的,还要去户部做登记改户籍。李十一并没有户籍,正好也得办一下。李继勉从左相这里出来,转头就去了户部一趟,替李十一办了洛阳户籍,父栏中端端正正地写上他李继勉的大名。
    拿着十一的户籍,李继勉真的是越看越别扭,莫名觉得有点闹心,心想这户籍册一定不能给李五看到,这只是送十一入学的权宜之计,做不得数。
    李继勉走出户部后,玄友廉从一扇门内走出来,旁边一官员道:“玄侍郎,你跟秋大人议完事了?”
    “嗯。”玄友廉看着李继勉的背影,“那不是李侍卫吗?他来户部干什么?”
    那官员正是为李继勉办户籍的人,当即好笑道:“能来干什么,来给他儿子办户籍的。”
    玄友廉奇道:“他……什么时候生的儿子?”
    “哪啊,是收了一个义子。年纪轻轻的,亲生儿子还没有呢就收了义子,这我办户籍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听说他父亲有十八罗汉,不知道他打算收几个罗汉,反正啊,这首座罗汉是收到了。”
    玄友廉道:“能把存本给我看看吗?”
    官员将手上正要编号收入仓库的户籍存本递给他,玄友廉打开看了一眼,一个是李继勉的户籍,就见里面写着“李继勉,子:李十一。”而一份是李十一的户籍,写着“李十一,父:李继勉。”
    “李十一”玄友廉默念着这个名字,恍惚想起,李五的弟弟,似乎就是叫“十一”?
    果然有左相出马,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没两日,浮川书院的录取文书就送到李继勉手上。李继勉将录取文书递给李五时,李五明显惊了一下:“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很长时间。”她抬头看了李继勉一眼:“小将军,这浮川学院不是一般的学府,你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李继勉心想,何止花心思啊,连儿子都认了,当下却私毫没表露出来:“你想送十一去浮川书院的心情我能理解,他也算是我的弟弟,我送他上学自然要送最好的。”
    李五是真没想到李继勉能把这事这么快办成了。她自然知道浮川书院是什么地方,正因为知道,所以非去不可。前世她剿灭梁玄一族后,李氏重新夺`权,她与十一终于过上了安稳日子。因为在外流浪了三年,两人的学业都耽误了,江山稳定后,父皇就替他二人请了太傅教授学识,正是浮川书院的院长太叔常林。
    今世她是没办法让太叔常林成为太子太傅,但若是能将十一送到浮川书院在太叔常林门下受教,那就太好了。
    晚上关起门来,李五郑重跟十一道:“去了学院要好好读书,上学堂的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李文治道:“嗯,十一知道,一定会好好学习。”
    “另外你记好了啊,书院的院长叫太叔常林,你要好好表现,争取让他看中你将你收为学生,他是位很博学的老学者,跟着他好好学识明理,你一辈子都会受益。”
    李十一点点头:“好,十一记住了。不过……十一要是去学堂了,是不是跟姐姐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啊!”
    李五捏了捏他的鼻子:“就算你不去学堂,姐姐也不可能成天陪着你。姐姐也有姐姐的事情要办啊。”
    李十一低下头,突然沉默起来了。
    “怎么了?”
    十一道:“姐姐,我听达木赫说,洛阳宫中现在住着皇帝和公主,皇帝叫李文治,公主叫李平。那姐姐,我们又是谁?”
    李五没想到十一会这么问,顿了顿,拍了拍十一的脑袋,认真道:“十一,我们还是我们,永远是父皇和母后的好孩子,是大唐的公主和皇子,不会因别人占了我们的名字,占了我们的身份,我们就不是我们了。知道吗,十一,姐姐在等你长大,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十一似懂非懂道:“好,我一定快快长大。”
    拿到了浮川书院的录取文书,第二天就可以手持这文书去学院报道了。而那天正好也是跟玄友廉约定的去他府上替他治病的日子。
    一早上李继勉便骑马去了禁卫二营,今天有一批刚打造好的武器要运到二营去,他必须过去监督着。而李五便留了下来,替十一换上学子服,准备好小书袋,将文房四房一应用具塞进小书袋中,提着鼓鼓的小书袋准备送他去上学。
    李十一第一天上学,达木赫一大早就站在一边看着李五替十一收拾,李继勉走时,也没有跟他离开的意思,明显是想要一起送十一去学堂。
    李五自打知道达木赫就是李从义,这几日一直暗中观察他。十一上学,最伤感的不是她这个当姐姐的,反而是达木赫,这几天他一直用一种悲伤的表情看着十一,仿佛十一去了学堂会交到新朋友,就会把他抛弃一般。
    李十一自然也注意到达木赫的情绪,走过去握着他的手道:“达木赫你别难受啊,我跟你说了,就算我到书院有了新朋友,你还是我十一最最好的朋友!”
    而达木赫的回应是直接抱起他下了楼,放上了自己的马背上,然后看着追下楼的李五流利地开口说话道:“今天我送他。”
    李五:“……”
    这几乎是达木赫第一次对她说话,口音既不生疏也不怪异,明显平日里跟十一说话已经毫无障碍,只是一直不爱开口而已。
    李五见十一坐在达木赫的马背上,一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模样。本来她是想骑马亲自送十一入学的,可看到十一这反应,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和达木赫一起送十一到了书院,回程时,李五记得与玄友廉的约定,直接骑着马就去了将军府别院。
    敲开门时,门房明显愣了愣,认是认出她来了,可是她此刻一身男子装束,又不敢确定。
    小五道:“是我,我来拜访你家公子,他在府上吗?”
    门房赶紧打开门:“在,在的,请进。”
    小五进了门熟门熟路向前走去,想着这个点玄友廉应该在书房,去了书房,果然就见他站在书房门外的池塘边,正在抛洒鱼食。池塘里,一尾尾一尺长的大锦鲤争相将头挤出水面抢夺鱼食。
    “廉公子。”李五远远喊了一声。
    玄友廉抬起头,看向站在院门口的李五:“来了?还算守约。”
    李五走进来:“廉公子通情达理,小五自当信守约定。”
    玄友廉瞧了瞧李五这一身男子胡衣打扮,虽然清爽干练,但没了一身裙纱绫罗时的柔媚轻盈。心里隐隐生起一股不甘心之感,这样的美人留在身边就应该用最好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打扮她,可李继勉那粗人竟将她打扮成这样,实在暴殄天物。
    玄友廉丢下鱼食盆:“坐吧。”说着走到院子里的石桌边,拿起壶里刚泡上的花茶给李五倒了一杯。
    李五道:“谢廉公子。”
    “离开这几日过得可好?我听说李乐群将李继勉从义归坊的大宅子里赶出来了,你们眼下住在哪里?”
    “住在里仁坊。”
    “里仁坊?呵,他竟让你住在那种贫民窟。”玄友廉听到这里,心中的不甘心之感更加强烈,要是他,绝对不会委屈李五住在那么糟糕的地方。
    李五道:“小将军能住得下去的地方,小五自然住得了。”
    玄友廉的表情僵了一僵:“你过来是替我治病纾解心情的,希望你记住这一点,不要时刻表现出一副你们俩很甜蜜的模样。”
    李五:“……”
    李五遂道:“是,我知道了。廉公子,你……可否坐下,将右手伸出来?”
    玄友廉闻言,一掀袍角坐下,将右手伸过去,就见李五伸出两指搭在了他的脉门上,眉尾一扬:“你这是干什么?”
    李五皱着眉仔细地感受他血管的跳动,过了片刻才道:“我答应替廉公子治病,所以这几天读了一点医书,今日想试试看。”
    李五知道自己能治玄友廉的病,要么是他的心理作用,要么就是自己的触碰真的能缓解他的病症。可是无缘无故地触碰总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想了诊脉这个由头。
    玄友廉任着她摸了他的右手又摸他的左手,过了好一会问她:“诊出是什么脉像了吗?”
    李五回想医书上说的那些词,吞吞吐吐道:“浮脉主表,沉脉主里,迟脉主寒,数脉主热,虚脉主正,虚实脉主邪实……”
    看着李五背书的模样,玄友廉忍不住笑起来,反手抓住她的手,搭在了她的脉博上,片刻后道:“脉迟且细,肝气瘀滞,看这脉相,小五,你有心事郁结在心不得纾解十分苦闷啊。”
    李五脸一红,自己想着给别人诊脉,倒被别人给诊出脉相了。这几日因为达木赫的事,她确实是心里存着心事,郁结难安。
    她收回手:“算了,不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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