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询问傅府上那几个被带来的下人:“地上这三名探子,认识吗?”
    众人看看辛氏的脸色,连忙纷纷道了不认识。
    傅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亲人?不知道那些毛头小子说的话是不是真心实意,但最起码傅家是永远站在她这一边的。白亦陵就算再怎么机警能干,终究年纪不大,在官场上稍微闯出了一点小名堂就急着抖威风——他无依无靠,抖的起来吗?
    果然,白亦陵叹气道:“既然你们都说不认识,那就算了。”
    他的目光从谢泰飞等几人脸上滑过,带着冰雪般的寒意:“看来他们真是被派来挑拨的,是我看走了眼,就把他们当场打死,以向各位谢罪吧。”
    谢泰飞冷冷地说:“你还嫌自己手上沾的血不够多,要造杀孽,我管不着,但要打出去打,别在我这院子里。”
    此刻,他恐怕是对峙的几方当中想法最单纯的人,只是单纯因为白亦陵的无礼而生气,却不明白他这样做的深意。
    谢泰飞的心中固然对这个儿子有愧疚,也有作为一个男人,对于对方能力才干的赏识。可是他这一辈子最重视的就是荣耀体统,白亦陵这样削减他为父的尊严,谢泰飞又怎么可能不动气呢?
    没想到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亦陵竟然依旧寸步不让。眼看有人听见谢泰飞的话,竟然要上来把地上几个探子抬走,白亦陵加重了口气,重复一遍:“我说就在这里打!”
    要动手抬人的小厮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点头应承着,把人放下了。
    谢泰飞气的脸色都变了,指着白亦陵说不出话来,白亦陵昂然看着他。
    眼看两父子这样剑拔弩张的,要是放在平时,傅敏不知道要多高兴,但此刻,她同辛氏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
    因为谢泰飞不明白,她们却知道,白亦陵确实不是在无理取闹,人是傅家的人,派是傅敏吓得命令,而白亦陵抓来的那些人,正是地上几名探子的亲人。
    这小子心狠手辣,竟然要用这种方法逼着他们自己承认身份——怎能让他如此!
    傅敏不好说话,辛氏很快站了出来,冷笑道:“哎呀,今天我可算是见识着了,天底下竟有这样的儿子,公然指着父母的鼻子辱骂示威。泽安卫直属天子,真是好大的威风!可惜,这里不是北巡检司,这里可是永定侯府!”
    白亦陵噙着笑,目光冷厉地看着她:“是啊,这里是永定侯府,我是永定侯世子,你是什么东西?”
    辛氏张口结舌,刚刚展开一半的笑容挂在脸上,显得十分僵硬。
    白亦陵漠然道:“拿板子来。这三个人自己已经交代过了,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过血害过人,就算是在场没人认识他们,也是死有余辜。我今天发一回慈悲,一人二百大板,挺过来死不了的,我就放他们一条生路。”
    他用眼角瞥了辛氏一眼,又补上一句:“如果有人敢拦,我就让他们看看,泽安卫到底有多大的威风!”
    辛氏面若死灰,被他的眼神所震,吓得不敢再开口。
    谢泰飞气的破口大骂:“孽障、畜生,你早晚要天打雷劈的!”
    但是他也只敢在原地跳脚,那三名探子很快被人扒裤子捆到板凳上行刑,一开始行刑的人还想堵住他们的嘴,却被闫洋轻轻踢了一脚,醒悟过来,连忙又把堵嘴的抹布放了下来。
    院子里很快响起了惨叫声,刚才口口声声说不认识几个探子的傅家家奴们看着眼前这一幕,起初还咬牙忍着,后来实在扛不住了,终于有人忍不住跪了下去,声嘶力竭地冲着白亦陵道:
    “白大人,不能再打了,再打,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白亦陵轻描淡写地说:“放心吧,我十岁的时候挨过200鞭,也活到现在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
    他轻飘飘的就像是在开玩笑,对方只以为是在讽刺,知道恳求白亦陵肯定是没戏了,耳听着惨叫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简直心如刀绞,好几个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冲着傅敏跪下,声嘶力竭地喊道:“姑太太,他们可是为了您办事的,您不能不管他们的死活啊!”
    刚才在白亦陵开始命令行刑的时候,傅敏已经预料到了不好,只是情急之下想不到办法,现在这番话被白亦陵逼出来的那一刹那,她全身都僵硬了。
    周围一静,在场的人当中,不管是侯府的下人,还是白亦陵带过来的侍卫,都忍不住偷偷打量傅敏。
    ——刚才大多数不知内情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白亦陵这是玩的哪一出,只觉得傅敏语气柔软,楚楚可怜,实在不像是个恶母的模样。然而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真相已经昭然若揭,再想起她刚才的诸般作态,实在不难理解白亦陵的怒气从何而来。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女人实在是虚伪的可怕,如此看来,白指挥使的行为实在算不得过分了。
    傅敏已经顾不上别人怎么想了,她急急看向自己的丈夫,想要解释,却一抬眼便见到谢泰飞猛地望过来的眼神,心中顿时一凉。
    谢泰飞的手还扶住傅敏的胳膊上,接触衣料的手指已经僵硬,他用一种极为陌生的语气询问自己的妻子:“那些人真的是你派去的,你要干什么?”
    他的语气和神情让傅敏心头乍然一跳,在此之前,两人之间的任何一次争执都是因为意见不合,但这一回,却是她瞒着谢泰飞做下的事情被发现了。信任如果产生裂缝,那将比什么都要可怕……在丈夫心里,她一贯是善良温婉的。
    傅敏的手指微微颤抖,感觉到谢泰飞的手要从她胳膊上面离开,连忙用力抓紧,急切地说道:“我、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串通好的……”
    白亦陵四平八稳地说道:“怎么?这意思就是傅家的家奴背主,一起来诬陷侯府夫人了?那就抓起来一块打……”
    他的话还没说完,其他人已经快要吓疯了,眼看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傅敏还要居然凉薄到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死而不说一句话,其中一个中年妇人忍无可忍,破口大骂道:“什么东西!你这个黑了心肝的毒妇!我儿子给你办事,银钱没拿着半分,命倒是搭进去了,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屁都不放一个!还是不是个人,能不能办出人事来!装什么柔弱慈悲,你们一家歹毒心肠,活该断子绝孙啊!”
    这话倒是把白亦陵都给骂进去了,白亦陵却丝毫都不介意,微挑着唇角站在一边看热闹,闫洋瞧了他一眼,却总觉得白亦陵的眼神中隐隐带着股悲凉之意,心里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卢宏只觉得她那句“断子绝孙”说的很不吉利,于是道:“六哥,把这妇人的嘴堵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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