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寂的书房内,没有任何声音,似是什么也未发生,半饷,一声低低的轻笑传来。
    炎罗看着按在了他肩膀上的手,苍白修长,有力。
    “你该冷静了。”
    炎罗将视线放在了白君的脸上,随后道:“你欲要留此到何时。”
    白君淡淡的收回了手,道:“直至我看到我想要看到的。”
    炎罗转过身子,手掌张开,那地上的公文飘了起来重新落入了他的手里,炎罗重新坐了下来。
    白君背着手,带着要看透心底的目光注视着炎罗,后者猛地握紧了公文,白君的唇角勾了起来,道:“你想出去。”
    这一句话是肯定,不是疑问。
    在刚刚那一刻,炎罗的身影变淡了,那是要离开的前奏,却被白君一把按下了。
    “够了。”
    “你想去质问,去亲眼见证。”
    炎罗一把扔下了手中的公文,脸阴沉得快要滴出墨汁来。
    “阴薄的变化是注定,在一日便是注定,你心乱了,炎罗。”
    “白君!”
    炎罗怒目而视。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白君瞥了一眼后慢慢的消失了身影,独留炎罗一个人平复着情绪。
    月挲手捧着一盅汤罐,无比自然的推开了门,却突得感受到了书房内那还未消散的嚣张跋扈的气息,娇躯顿了一下,随后假装毫无感应似得走了进来,关上了门,此时,炎罗早就收敛了情绪,换上了略带一丝轻柔的神色。
    “你怎的来了?”
    月挲笑了笑,本是艳丽的容颜更是褶褶生辉,她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汤罐放到了桌子上,道:“怕你累了,就做了些吃的,虽然我们是不需要吃东西。”
    最后一句话还带上了一抹忧伤,似是在怀念,似是在伤感,炎罗怔了怔,是了,似乎记忆中也曾有过这样的画面。
    “逸,试试吧,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月挲如行云流水般的将汤罐打开,盛了一碗出来,放在了炎罗面前,眼神里还有着一丝讨好。
    炎罗垂下的手猛地握紧,心中涌上了一抹愧疚,刚刚他的情绪激烈得险些溢出来,白君说得无错,在刚刚他的确是想要去阳间的,毫无缘由的想要过去。
    所幸,他没有去,他还没有伤害到月挲。
    伸手,将碗捧了过来,在月挲殷切的目光中,炎罗一口喝下,就连如此粗狂的动作他也能做得如同贵公子一般。
    月挲见空了的瓷碗露出了一抹更加明亮的笑容,只是低下头的炎罗并未注意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得逞。
    画面回转,逐渐散去人群的祠堂再次恢复成万籁俱寂,只是那被乌云遮住的阳光没有再次展露出来,天,依然阴沉得可怕。
    雾气,没消散,而是飘荡在四周,形成一片朦胧。
    夏梵仍然伫立在祠堂中间,眼睛垂下,看着那一块块铺设规整的大理石板,魏民德摇摇头,拿起了桌子上的族谱之后,也退了出去,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到了门外站着,把空间留给了里面的人。
    那夜,红床帐暖,脖颈交缠,鸳鸯绣被上是两条赤条条纠缠的身影,难舍难分,香汗淋漓,似是羞辱,似是享受。
    而今,一纸黄书,一道红痕,恩断义绝。
    从此,孑然一身。
    心中有一道深渊,她沉入底下,不断下沉,黑暗在慢慢席卷,不见一丝光明。
    同样的地点,截然不同的事情,心中的飘落又有谁人明白?
    并不是坦然,而是断了的情,在无所念,再无所挂。
    将夏梵的思绪拉扯回来的是太奶一阵激烈的咳嗽,她从深渊中恍然惊醒,身体却下意识的奔向了太奶身边,一把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太奶。
    “太奶!”
    小脚老太的脸色更差了,已经苍白得发青了,眼睛更是浑浊得没有了光彩,夏梵一下子慌了神,正欲要往外叫人,却被太奶一把拉住了衣服。
    “梵,梵子哟,别叫人咧,太奶知道自己的情况啊……”老太虚弱的说这话,每说一次都要喘一会。
    夏梵握住了她的肩膀,慢慢的扶到了木椅子上,心中惶恐着。
    “太奶今儿很高兴啊,终于见到了梵子,也,也帮你解脱了,这是太奶唯一能做的事儿啊……”
    夏梵喉咙涌上一阵酸涩,她张嘴说着,“坚持住,太奶,坚持住。”
    不断的用上了言灵术,夏梵一直重复着‘坚持住’哪怕脑子开始一阵阵抽痛,也没有停下,言灵术对人只是起到了激发和催眠的作用,但对于本就枯竭的生命力来说没有任何作用,好比如太奶的身体是一座无底洞干涸的泉口,而夏梵的言灵术只是一缕清流,落入泉口中根本无济于事,因为缺的生命力实在太多,哪怕透支了她的言灵力也不能填补上,只会让夏梵涌上一阵阵疲惫,眼前更是发黑。
    太奶见夏梵的脸色变得死白,立刻明白了过来,她伸出手拍在了夏梵的脸上,道:“梵子哟,停下吧,快停下吧……”
    夏梵呐呐的张着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了,令人绝望的无奈升起,她知道,她无能为力了。
    “太奶知道啊,你是特别的啊,一直都知道的咧……”老太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从你小时候开始啊,太奶记得啊,你就是那么特别……”
    夏梵阻止了老太的话语,每说出一句话无亚于更消耗了她的生命。
    “太奶,别说了,会没事的,会的。”这句话似是在欺骗自己,又在欺骗他人。
    人,总是会在失去后,才惊醒曾经错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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