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于归
    ——我惊醒了。
    这感觉很奇怪,我明明没睡着也没晕过去,我怎么会觉得我醒了。
    我的额间十分冰凉,眼前是那个覆着狐狸面具酷似夜谭的男人,他指尖点在我眉心朱砂上,体温低得惊人,另一只手牢牢钳住了夜阑的右手腕。
    我低头看看自己胸口,那里完好无缺,只是密布着这数日来施刑落下的的伤痕,刚刚的凉意仿佛是错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涌泉般的悲伤,但这悲伤转瞬即逝了。我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悲恸……可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带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从我眉心收回了手,另一只手轻轻一捏,骨骼断裂的声音乍响,已经扭断了夜阑的手腕。夜阑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左手再次强攻,去势迅猛无匹,已逼近那男人胸前。而他只是指节轻轻一扣,弹了个响指,也未见其他动作,夜阑如被无形气墙炸开,已经整个人撞飞在院墙上。
    墙壁轰然倒塌,飞砖走瓦,将夜阑结结实实埋在里面,他没有丝毫迟疑,捏住夜阑双脚,硬生生将被重石死死压住的夜阑从废墟中拖拽而出,倒提起来,狠狠捏碎了他的脚踝。
    夜宵震惊之下,不知作何反应,呆呆看着那人:“老……老大?”
    “他不是夜谭!别过去!”我喝住夜宵,心里也是暗惊。这人周身都是戾气,摄人心魄,虽然声音相貌都无二,但我知道他绝不是夜谭。
    “……君无望。”那人低垂着双眼,默默道,“这是我的名字,记好了,别和夜谭搞混。”
    夜阑手脚俱废,却不知哪里来的韧劲,扔挣扎想爬起来再战,君无望低头看着他,眼底是浓稠到异常的恨意,不耐烦道:“非要我废了你全身关节才肯乖乖听话?”
    夜宵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挡在夜阑身前,指间断刃蓄势待发。夜宵素来善于暗器飞刃,身装轻便,不着什么布甲,防御极低,若像方才夜阑被那样击飞一次,只怕小命难保。
    我只觉得大事不妙,君无望却顺从退避开让了位置与他,对他笑一笑:“夜宵,你看好他,别做多余的事情,我自然不会为难他。”
    他竟然轻易地放过了夜宵二人,缓缓转回身,目光稳稳锁在被暗卫簇拥的二少爷身上。
    二少爷被他这凉入肺腑的眼神一看,竟吓得退了一步。
    我方才以为君无望是二少爷的人,可如今看他对二少爷的恨意,只是有增无减。
    他到底是谁,为何而来?
    二少爷极为敏锐,刹那间摸清局势利弊,毫不迟疑地低声下令:
    “撤。”
    周围暗卫得令,一声清啸,院中炸开阵阵迷雾,霎时遮云蔽月,我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听见周围忽而一片机关作响,四面八方都是汹涌的风流,如狂涛骇浪席卷而过,像有无数的地道同时涌现。
    几乎是同时,又是一片惨叫继而纷纷坠地的声响,伴着君无望轻蔑的调笑:
    “——我允许你走了吗?”
    烟雾散尽,原先近百人之多的暗卫都皆已倒地,竟都是一招毙命。二少爷被一柄长剑穿肩而过钉在地面,君无望一脚踏在他头上。身边站着的,只剩下夜君。
    夜君的剑鞘已经空了,剑正是将二少爷钉在地上的那把。
    其速度之快,绝非人力能及。
    夜君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能站着,神色有些诧异。
    君无望看着夜君,只道:“搬些椅子来,还有得等呢。”
    夜君只听一人命令,有些迟疑。君无望不愿与他多费唇舌,只是默默加重脚下力道,二少爷头骨传来一声轻微裂响,无法克制地被碾出一声痛哼。
    夜君立马扔了剑,即刻去了。
    君无望趁着等待的闲暇,踱到二少爷脚侧,对着一边脚踝狠狠踩下。脚尖边转边碾,饱蕴着满劲内力,直踩得骨肉分离。
    他就这么默默踩着,似乎恨到极致,却一句话也不说。天地间万籁俱寂,凝重而诡异,只听得骨骼碾碎的声音,二少爷压低的喘息,和夜阑痛苦的呓语。
    君无望无声无息地持续着酷刑,直到夜君回来。
    君无望接了太师椅,低头将椅腿对准压住二少爷右手,坐了下去。
    咯吱一声血脉骨骼尽碎,二少爷又一声闷哼压在喉间,我听得都是一疼。
    我看君无望四平八稳坐在尸体中间,撑着下巴阖了眼一副要悠哉午睡的样子,惊疑问道:“你……要等谁?”
    他柔声一笑:“夜谭。”
    这煞神居然也是为夜谭而来,我一惊,突然有了力气挣扎着爬起来。君无望睁眼看着我,问道:“何必乱动,还嫌自己不够疼吗?”
    我僵住了:这是威胁?……可是,我又怎么能真的坐以待毙看夜谭落入这个龙潭虎穴。
    君无望忽而转头吩咐道:“夜君,你去帮他处理一下伤口。你以前想给他而不能给的伤药,现在也可以给了。”
    ……他真在关心我?我简直摸不清他的性子。
    “我不要紧……”我皱皱眉道,“你要真这么好心,就先看看夜阑。”
    他忽而暴怒,咬牙道:“别太得寸进尺。你再为夜阑多说一句,我即刻送他归西。”
    此人,喜怒无常,真的很难懂。
    夜阑又陷入混沌,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神经已是崩溃边缘,梦呓一般嘶声哭喊着:“你又要死在他们手里了吗?我还是救不了你吗?我已经够努力啊,癸卯,没办法再做得更好了……到底要我怎样啊……”
    夜宵拼命按住他想安抚他的情绪,可夜阑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夜宵将夜阑拦在怀里,不得已点了他睡穴,奋力挣扎的身体才安静下来。夜宵拥着血痕累累的夜阑,轻声道:“你先睡一觉,睡着了就不疼了。”
    夜君打了热水来,喂我吃了药,开始清洗伤口敷外伤药。
    药确实有效,伤痛都骤然捡了一半,没有那么难熬了。
    夜宵不敢轻举妄动,瞟着君无望,偷偷帮夜阑渡入一些内力护住心脉。
    我包扎到一半,君无望突然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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