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次,王良飞却带出了好消息:
    “恭喜皇上,母子均安!”王良飞说着,对安睿拱了拱手,而在他身后,站着一个摸约二十左右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孩子。
    听到这话,长信宫中的所有人都猛地抬起了头,虽然在他们心中都在祈祷着梅嫔娘娘能够没事,但他们也知道,这样的希望有多渺茫。
    虽然难产生个三天三夜的并非没有,但别人都是足月的,他们孩子生下来后,大的基本都不行了,更何况娘娘八月早产?没想到现在他们竟然能够听到母子均安?
    再仔细听一听,产房内果然没了娘娘撕心裂肺的叫喊,似乎耳边还有几声微弱的婴儿的哭声。
    “母子均安?”安睿也重复了一遍王良飞的话,看着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孩子,身上的气势终于缓和了下来,现在的安睿,是这三天以来,最温和的时候。
    “是,母子均安。”王良飞说着拱了拱手,这三天不仅长信宫的下人们累,就连他们,也很累。
    “哈哈哈,赏!都赏!”听到王良飞的确认后,安睿终于忍不住挥了挥手,语气中的喜悦不言而喻,挥了挥手,那模样,就差是要大赦天下了。
    “梅嫔现在怎么样?”高兴完后,安睿也没有忘记问王良飞关于陆书依的情况。
    “这胎梅嫔娘娘养的好,才能化险为夷,但早产到底坏了底子,以后生产恐怕……”王良飞说着,停住了话头,但话未尽,意已尽,王良飞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以后陆书依,恐怕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安睿听到这话,愣了愣,但没一会儿也反应了过来,对于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最后挥了挥手:“有八皇子就够了。”
    听到安睿这话,长信宫的下人们都松了口气,他们在长信宫,就是长信宫中的人,陆书依好,他们才能好,若是皇上因此舍弃了梅嫔娘娘,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也难过了。
    “还有,”王良飞又接了一句,看到安睿让他说下去的手势后,才接着向下说,“八月生产不易,八皇子需要精心细养,否则恐怕……”
    安睿闻言,看了看在宫女怀中的孩子,刚出生的孩子,脸蛋邹邹的,红红的,像个小老头,并不是很好看,但安睿心里依旧很是欢喜,挥了挥手:“听到了吗?”
    这话,当然是对长信宫中的下人们说的,就算需要再精细地养着,动手的人也不会是安睿。
    “奴婢遵旨——”长信宫的下人听到这话,除了答应,还能如何?
    “若是八皇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仔细你们的九族!”安睿看着自己面前齐齐跪了一地的下人,声音低了下来,但却让在场的人心里都颤了颤,将头埋得更低了。
    王良飞见状,赶紧将没有说完的说完,大致就是陆书依这段时间也需要精心细养,虽然母子均安,但母子二人的身体都很虚弱。
    安睿闻言也没有不耐烦,当即便亲自让李顺德去将宫中最会伺候人的宫女带来,伺候陆书依的月子。
    长信宫因为八皇子的出生,几日里来的那层郁气也一扫而空。最后安睿看了一眼尚在昏迷的陆书依和尚在沉睡的八皇子,就准备离开,这三日,安睿休息地也不安稳。
    “皇上,”李顺德上前一步,凑到了安睿耳边,“静王殿下还在御书房呢。”
    安睿此时才想到了安承继,紧接着,便想到了他的所作所为,最后面色沉了沉,挥了挥手:“你留着宣旨。”
    说完,安睿便拂袖而去,看样子应该是要去御书房兴师问罪了。而长信宫中的人们听到安睿的话,却悄悄交换了一下神色,李公公留下来宣旨,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旨意?梅嫔娘娘恐怕又要更进一步了!想着,长信宫中的下人们脸上的喜气又深了两分。
    此时梅嫔母子均安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大小宫殿,安承继正在御书房坐立难安之时,便听到了门外的交谈声,母子均安……怎么会母子均安?
    安承继这三天能够有持无恐的原因,无非是因为笃定陆书依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生不下来,谁料到现在能够听到母子均安的消息?
    安承继的拳头紧了紧,此时安承继脸上冷若冰霜的样子,和宫中其他人的喜气洋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
    与此同时,通州,陆言蹊终于决定从云家离开。
    “外祖,等以后言蹊再来看您。”因为云瑾瑜的缘故,陆言蹊和安景行的行程延后了不少,现在时间不能再拖了,陆言蹊也只能来向云瑾瑜告别。
    还好云瑾瑜并不是固执的老头,知道现在陆言蹊和安景行的首要任务并不是陪在他身边尽孝,当即便挥了挥手:“快走快走,这几天对着你这张脸,外祖都看腻了!”
    陆言蹊听着云瑾瑜口不对心的话,也不生气,上前一步,握住了云瑾瑜的手:“以后言蹊还要天天来,外祖看腻了也不走!”
    云瑾瑜嫌弃地看了陆言蹊一眼,最后摆了摆手:“以后再说吧!”
    陆言蹊摇头失笑,站了起来,看着云家的其它几位舅舅和表哥,一一向他们告别,虽然他们在云家住的不久,但关系却非常深厚,大家年龄相当,三观一致,能力也旗鼓相当,自然很快就能打成一片。
    “殿下,等以后我去京城找你下棋。”而云逸群却对安景行挥了挥手,许下了一个让安景行也头疼不已的承诺。
    听到这话,安景行差点儿没有直接转身走人,这段时间,安景行可以说是饱受荼毒,想着云逸群是言蹊的表哥,才勉强忍了下来。
    陆言蹊见听到云逸群这话脸色微变的安景行,低头闷笑,而后整了整神色,与云家人做了最后一次告别。
    因为陆言蹊和安景行现在还处于“死亡”的状态,云家人也不能大张旗鼓相送,陆言蹊和安景行甚至不能从云家的正门大摇大摆地离开,最后云家人只能看着陆言蹊一行人从侧门离开,最后渐行渐远。
    “回去吧。”等过了好半晌,云瑾瑜才挥了挥手,想屋内走去。
    即使陆言蹊刚刚离开,但云家人却知道,云瑾瑜已经有些想念陆言蹊了,当即,孙辈的几个人便凑到了云瑾瑜面前,一个个逗着趣儿。
    云瑾瑜看着在自己面前逗自己开心的几个孙子,心中的不舍,也被冲淡了不少。云家的小辈们看到云瑾瑜展颜的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外祖放不下心中的不舍。
    而心有不舍的,也不仅仅是云瑾瑜:
    “等以后,咱们就将外祖接到京城。”安景行看走出云州老远之后,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陆言蹊,有些无奈,但也只能劝解开导。
    好在陆言蹊也没有难过多久,没一会儿,便将外祖的事压在了心底,决定以后等事情结束了,再来看外祖,最后陆言蹊扭头看着安景行:“你去忻州做什么?”
    开始提议去忻州,是陆言蹊的主意,但是这几天,陆言蹊发现了不对,自己当初就算不提议,恐怕安景行也会去一趟,但是安景行去忻州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找陆将军相商。”安景行看了陆言蹊一眼,笑着眯了眯眼睛,一副狐狸样。
    陆言蹊听到这话愣了愣,有事相商?景行和父亲?他们瞒着自己做了什么?
    不过转念,陆言蹊便想到了当初自己问安景行的时候,安景行说到了忻州便告诉自己所有的安排,想到这里,陆言蹊眯了眯眼睛:
    “到了忻州你要说不出个道道来,哼!”
    安景行听着陆言蹊丝毫没有威慑力的“哼”,摇了摇头,他的小豹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可爱。
    *
    皇宫,御书房——
    安承继感受着屋内的寂静,低了低头,他刚刚就已经按照柳源的嘱咐说了,将错误认了下来,也没忘记说是下面的人妄自揣测上意,是自己管教不周。
    但等他说完之后,安睿便没有说什么,有些时候,不说话,往往比说话可怕,就在安承继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便听到了安睿的声音:
    “朕知道,朕最近喜欢梅妃了一些,你就对梅妃心怀不满了,上次你威胁梅妃的事,朕便警告过你,朕看你根本没有将朕放在眼里!”说着,安睿拍了拍桌子,他最生气的也莫过于此。
    自己明令禁止的东西,安承继也敢来踩线,今日能够抗旨不遵,明日是不是能敢肖想他的皇位了?再加上刚刚进门之后,安睿便听到了下人回禀了这三日安承继的表现,除了今日慌乱了一些,前几日可以说是有恃无恐,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梅妃……安承继则是握了握拳头,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又向上爬了一截。不过此时安承继却没有太多的精力关注这个,最后安承继低下了头:“儿臣没有。”
    “没有,”安睿听到安承继的声音后,冷哼了一声,“朕知道,你因为朕迟迟不立储的事心怀不满,但是朕不知道,你竟然会为了这个对一个胎儿下手!”
    安承继听到这话,咬了咬舌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过也不再说话。
    “怎么?朕说错了吗?”安睿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安承继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承继。
    “父皇明明说过,等大皇兄……便立我为储。”说到立储的事,安承继的确不能保持冷静,意难平,怎么能平?从小打大,整整十五年,十五年来,无论是母妃还是父皇,都是这样说的,结果临了临了,自己却什么也没得到,怎么能想得通?
    如果仅仅是延后再给,那也就罢了,但父皇竟然想要立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为储?
    “你觉得你有资格做一个储君吗?”谁料安睿听到安承继的话,一点也不心虚,反而数落起了安承继的不是,“欺上瞒下,以下犯上,抗旨不遵,以权谋私……”
    安睿张口,便数落了安承继数十条罪状,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愚不可及!”
    安承继听到安睿的这话,抬起了头,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便听到了门外的通传:
    “贵妃娘娘驾到——”
    作者有话要说:  安景行:别人都说我的太子妃深不可测。
    陆言蹊:我是不是深不可测,你不是最清楚吗?
    第153章 处置
    安承继听到这声通传, 眼睛亮了亮,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听到这句“贵妃娘娘驾到”,总是能让他心安, 上次长公主的事便是如此, 想必这次母妃也能劝阻父皇, 化险为夷。
    想到这里,安承继的身体直了直,脸上的惶恐也散去了不少,安承继不知道的是, 他这副喜形于色的表现,被安睿尽收眼底, 看着这样的安承继,安睿却没有说什么,反而抬头看了眼门外。
    “让贵妃娘娘进来。”
    安承继听到这话,心又向下放了一些, 无论如何,只要父皇肯见母妃,就说明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
    与上次一样,季幼怡刚进门没多久,便与安睿到御书房的内间去密谈了, 但不同的是安承继的心情,长公主那件事,安承继跪在外面是如坐针毡, 生怕下一秒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但是这一次,安承继的心情却要轻松很多,他仿佛看到了父皇出来罚自己禁足的模样。
    区区禁足而已,他何须畏惧?等过段时间,这件事情也就过了。此时的安承继,心中可谓是极为轻松,到了最后,甚至学会了坐在地上偷偷偷懒。
    就在安承继心存侥幸之时,安睿和季幼怡从内间走了出来,这一次,他们整整谈了半个时辰。
    感觉到两个人的脚步声后,安承继连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诚恳一些,但他特地摆出来的姿势安睿却没有多看一眼。
    “你给他说吧。”说完,安睿也看也没看安承继一眼,挥一挥衣袖,便从安承继身边离开了。
    让母妃给自己说?安承继在感觉到安睿离开之后,虽然内心有些疑惑,却也放松了不少,至少一直看着地面的头也敢抬起来了。
    但是在抬头之后,安承继便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甚至面色有些阴沉的季幼怡,不知道为什么,安承继总感觉心里“咯噔”一下,心间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就在安承继在心中自我安慰的时候,便听到了季幼怡的声音:
    “静王接旨——”
    这个时候,安承继才发现季幼怡手中的那一封明黄色的圣旨,与此同时,安承继心中不祥的感觉越来越严重:若只是禁足,又怎么会写下圣旨?
    就在安承继胡思乱想的时候,便听到了季幼怡毫无情绪的声音,而在听清楚圣旨上的内容之后,安承继终于感到了害怕,直觉的在这一瞬间,万籁寂静,而自己耳边仅仅余下了圣旨上的那几个字,不停地循环——
    “贬为庶民,收回江南封地,永世不得入京——”
    “不——”好半晌,安承继终于回过了神,看着已经将圣旨合上的季幼怡,膝行两步上前,拉住了季幼怡的衣摆,轻轻摇了摇:“母妃,母妃是在和儿臣开玩笑,对吗母妃?”
    “你觉得本宫会拿圣旨开玩笑吗?”看着有些声嘶力竭的安承继,季幼怡丝毫不为所动,语气中甚至有一些讽刺。
    季幼怡的声音也让安承继回过了神,抬头看着季幼怡,这时的安承继,才发现从刚刚开始,季幼怡看着自己的眼神一直没有感情,甚至有些冰冷,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季幼怡的眼神让他知道,这倒圣旨,真的没有开玩笑:
    “为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安承继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现在他也不跪着了,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平视着季幼怡,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看向季幼怡也充满了不解,现在安承继,真的不明白季幼怡为什么会这样做。
    “什么为什么?”与安承继的狼狈相比,此时的季幼怡可以说是光彩照人,听到安承继的问题,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儿臣被贬为庶民,对母妃能有什么好处?”安承继是真的不懂,不懂的是父皇突变的态度,更不懂的是母妃突变的态度,明明几个月前还好好的,为什么大哥死了,自己非但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越来越落魄了?
    “你被变为庶民,对本宫当然没有好处,”季幼怡说着顿了顿,看到安承继脸上的表情后,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容,“但也没什么坏处。”
    安承继闻言向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雍容的女子,第一次发现是这么陌生,他从这一刻开始,才发现自己一直不认识这个被自己称为“母妃”的女子。
    “因为本宫可不止你一个儿子。”季幼怡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他可比你聪明多了。”
    安承继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再结合以前的种种,即使是愚笨如安承继,此时也明白了季幼怡的意思,不止自己一个儿子,除了安景瑞,还能有谁?
    “可是儿臣才是母妃的亲生儿子!”安承继说着,手中的拳头捏了捏,看着季幼怡,双目发红。
    这也是安承继不明白的地方,他一直有持无恐,便是因为如此,他一直能够在京城横行霸市,也是因为如此,现在却在半个时辰内,全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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