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谁知道,季幼怡听到这话,却嘲讽地笑了笑,上下看了安承继一眼,不再继续着这个话题,“静王……不对,安承继,接旨吧。”
    说着,季幼怡头昂了昂,将圣旨放在了安承继的手中,转身向门外走去,安承继本想再追上去问什么,却被季幼怡在耳边说的一句话给逼停了脚步——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就只有你一个人不从‘景’字辈吗?”
    安承继因为这句话停下了脚步,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此时的御书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为什么不从“景”字辈,当初他问过父皇,也问过母妃,父皇当时说什么来着?哦,说“承家继业”,有何不好?
    母妃当时是怎么说的?母妃说不这样怎样体现出他的与众不同?但是现在,母妃却用这个以前自己问过的问题来问自己,明明是炎炎夏日,安承继却在这一刻感到寒冷刺骨,捏着手中的圣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
    安承继被贬为庶民,这个时候宫外的人并不知情,此时的威远将军府——
    一名黑衣男子轻巧地绕过了众人,直奔将军府内的一处庭院走去,从他的行动轨迹便能看出,他对将军府内的守备极为熟悉,总能轻易绕过巡逻的侍卫。
    但这名黑衣男子却在刚走到庭院的门口之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坐在桌前执棋不定的人,黑衣男子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去,不过这一次的脚步,比起刚刚更为轻巧,没一会儿,便走到了下棋人的面前。
    “说了多少次,在将军府内用不着这样鬼鬼祟祟。”陆言修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些失笑。
    明明是自己的人,但每次蹑手蹑脚地进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对家派来的杀手呢。
    独酌看了一眼陆言修,又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最后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
    独酌的确知道陆言修的意思,但是多年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站在了陆言修的面前。
    “说吧。”陆言修也不再纠结于独酌做贼般的行为,挥了挥手,示意独酌有话直说。
    独酌无事不会来找自己,现在来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那边传消息回来了。”果然,听到陆言修的命令,独酌也没有犹豫,将手中的信封递到了陆言修面前。
    陆言修看了将信封接了过来,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也没急着看,放在了一旁,看着独酌,问起了另外一件事:“那让你查的另外一件事呢?”
    “查过了,”独酌说着,抬眼看了陆言修一眼,发现陆言修脸上神情未变,便将结果说了出来,“果然如公子所料。”
    “嗯。”陆言修听到独酌的话,点了点头,在棋盘上随意放下了一颗棋子,但这一粒棋子,却没有棋盘上的其它棋子,放得周正。
    独酌看着神情未变的陆言修,心里划过了一丝疑惑:公子就不生气吗?
    “气什么?大家都半斤八两。”陆言修仿佛听到了独酌的腹诽,头也没抬,便说了这样一句话,语气与以往的似笑非笑不同,听起来倒有些讽刺。
    独酌听到陆言修这话,低下了头,知道陆言修说的没有错,可不正是半斤八两?若不是半斤八两,公子也不会……
    “若是无事,便退下吧。”就在独酌心里嘀咕的时候,陆言修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听到这话,独酌愣了愣,以前公子可没有这样对自己说过话,但是没一会儿独酌就反应了过来,对陆言修拱了拱手后,便转身离去,走到院门口的时候,独酌不知道为何,转头看了一眼,这一望,却让独酌的心向下沉了沉:
    公子依旧是刚刚自己来的时候的姿势,依旧在看着棋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独酌总觉得,此时的公子,比起刚刚来,多了一股落寞和寂寥。
    最后独酌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想法甩了出去,公子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是他能够猜测出来的?
    而陆言修则是在独酌走后不久,将手边的信封打开,看着上面的内容,手中紧了紧,又想到了刚刚独酌所说的话,“果然如公子所料”,陆言修手中的力道紧了紧,最后将一旁的火折子拿了出来,缓缓点燃了信纸:
    有些事情,开弓便没有回头箭了!
    *
    “贬为庶民?”安景瑞听到这个消息后,转头看着非尘,眼神中有些惊讶。
    “是,宫中刚刚传出的消息。”非尘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他也很是惊讶,虽然皇上这段时间对静王殿下的确多有不满,但以前十几年的宠爱却不似作假,怎么能说贬就贬了?不仅永世不得回京,就连在江南的封地也收回了。
    这几乎是断了静王的生路,虽然皇上没有要了静王的命,但虎视眈眈的人并不少,以前静王得罪了多少人,即使是他们也有所耳闻,而季幼怡得罪的人也不少,这一贬,恐怕很多人会将季幼怡的帐算到静王头上。
    到时候别说永世不得回京了,恐怕安承继刚走出皇城,就会人头落地。
    “罪名呢?”安景瑞转头看着非尘,这样的惩罚,总要有相应的罪名,若是罪名不能立住脚,恐怕大臣们会有所反弹。
    说因为梅妃的事,安景瑞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以前宫里的妃子出事儿的还少了吗?但是后果都没有这么严重,说难听一点,不过是一个妃子而已,怎么值得大动干戈?
    “谋害皇嗣,以权谋私,欺上瞒下,藐视皇权……”非尘已经打听清楚了,当时皇上的圣旨整整列了十宗罪,无论哪一样,都不是小事,罪上加罪,贬为庶民倒成了最轻的惩罚,“据说是贵妃娘娘亲口宣的旨。”
    朝堂之上有谁是真正干净的?安承继的罪名的确都是实打实的存在,但以前皇上可没有因为这个对静王殿下有所责备,甚至隐隐还有些默许,这次却赤.裸.裸地说出来,无论是谁,都觉得是因为梅妃的缘故。
    安景瑞听闻此言,揉了揉眉心,像是知道了什么,挥了挥手:“你先出去,我先进宫一趟。”
    怎么自己睡了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变了?他知道梅妃的事,毕竟连着三日取消早朝,就算不知道,也该知道了。原本以为父皇这次也不会多加追究,谁知道现在却变成了这样的结果?
    “可是,”非尘听到这话,有些犹豫,看着正准备换衣服的安景瑞,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今日殿下约好了陆公子一起赏花。”
    虽然非尘不知道两个大男人赏花游湖爬山有什么好玩儿的,但殿下似乎乐此不疲,并且以此为乐,每次约了陆公子,其它再天大的事也要向边靠,所以在知道今静王殿下事关重大的前提下,非尘依旧提醒了安景瑞,就怕等安景瑞回来之后想到了,会责备他。
    “赏花……”安景瑞听到这话,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日又到了他与不器一同出去的日子了。
    看着外面的天色,安景瑞有些犹豫,此时进宫,肯定就赶不上与不器的约定,但是若是此时不会去,恐怕明日就来不及了。
    “你去给不器说说,我明日再去。”最后,安景瑞决定了下来,赏花什么时候都能赏,但明显宫中的事比较重要。
    “是!”非尘说着,便向门外走了出去,转身关门之时,边见到殿下从衣柜中拿出了一件深色的衣服,看到安景瑞的动作,非尘愣了愣:
    殿下衣柜中,有这种颜色的衣服吗?
    但非尘也没有犹豫多久,没一会儿,非尘便将疑惑丢出了脑外:殿下的衣服又不是他准备的,自然不会清楚殿下的衣柜中会有什么样的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安承继:没事,我有母妃!
    季幼怡:呵~
    第154章 伤势
    安睿对安承继的处置, 没几日便传遍了天下,与此同时,传遍天下的还有静王与逍遥王的兄弟情深,因为若不是逍遥王, 安承继现在根本不能留在京城。
    没错, 谁也不知道那日安景瑞进宫对安睿说了什么, 但所有人都知道,安景瑞从宫中出来之后,皇上对安承继的处置就变了,依旧是贬为庶民, 依旧是收回江南,但却没了“择日离府, 永世不得回京”的惩罚。
    也就是说,只要安承继愿意,可以一辈子住在静王府中,虽然没有了以前身份和地位, 但到底人生安全不成问题,而身在京城也多了一个机会,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说不定哪一日皇上便原谅了安承继,届时安承继又能回到以前的位置,经过这件事, 安景瑞在民间的名声又好上了不少,兄友弟恭,怎么会不是一段佳话?
    *
    长信宫——
    “娘娘?”离八皇子出生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陆书依也醒了过来,虽然此时陆书依不能下床,但精气神看起来倒还算不错,可是阿娇却觉得,此时的娘娘,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
    “太医说了什么吗?”陆书依回过了神,看着床上的床幔,那日最后发生了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等醒来,都在恭喜她成功诞下皇子,更进一步,而她也的确更进了一步。
    “太医说八皇子虽然身子骨不太好,但因为娘娘的胎养的好,却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这是陆书依醒来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阿娇自然以为是在问孩子,毕竟哪个母亲不是关心自己的孩子的?更何况在这后宫,皇子就是妃嫔立身的根本,自然是捡着好听的话说,“还是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仅母子均安,八皇子看起来也健康极了。”
    陆书依听闻此言,抬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阿娇,隐藏在床单下的手紧了紧:“本宫问的是,本宫的身体如何?”
    阿娇闻言,有些疑惑地看了陆书依一眼,但没一会儿便低下了头:“太医说这一胎娘娘伤了底子,以后恐怕都……”
    说到这里,阿娇便住了嘴,当时太医没有瞒着,皇上也没让瞒着,她也就一轱辘给说了出来,说出来之后,才发现了不对,果然,阿娇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了陆书依身上的怒气,连忙在床边跪了下来:
    “不过娘娘您放宽心,当时皇上也听着的,皇上说有八皇子就够了,这几日皇上天天都来看您,娘娘不同太过担忧。”
    虽然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肚子极为重要,但是对很多妃子来说,肚子只不过是一个争宠的手段,现在娘娘已经有了八皇子,又有了皇上的宠爱,又何必执着于生育?虽然贵妃娘娘有两个孩子,但其中一个却是抱来的,若是娘娘还想要,以后也学贵妃娘娘便是了。
    却不知道阿娇这话哪里触动了陆书依的神经,听到阿娇的话,陆书依没有人住便笑出了声,笑声愈来愈大,声音中的讽刺也愈来愈烈,让阿娇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阿娇心中有些暗自后悔的时候,便听到陆书依停下了笑声,而后,便听到了陆书依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声音平静,似乎刚刚那疯狂的笑声只是阿娇的错觉:
    “皇上怎么处置静王的?”
    阿娇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娘娘怎么知道皇上会处置静王?但没一会儿阿娇便回过了神,将心中的惊讶压了下去,毕竟从入宫开始,娘娘便一直料事如神:
    “贬为庶民,收回封地……”
    陆书依听到阿娇的回答,轻声笑了笑:“呵——”
    阿娇听到陆书依这略带讽刺的笑容,有些惊讶,娘娘是不高兴吗?皇上这样对静王殿下全都是为了娘娘,娘娘为什么还不高兴?
    “下去吧,”陆书依却在阿娇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转过了头,“无事不要打扰本宫。”
    阿娇听到这话,愣了愣,看了看陆书依,最后依旧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娘娘不看一眼八皇子吗?”
    从娘娘醒来到现在,除了第一句问了一下八皇子,就没有再提过八皇子了。而第一个问题,还是自己会错了意。
    “本宫说,无事不要打扰本宫。”说着,陆书依将头转了过来,目光阴沉地看着阿娇,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这个宫女如此没有眼色?
    阿娇感受到陆书依的目光后,身子颤了颤,最后连忙低下了头:“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
    陆书依动了动身子,感觉到小腹还传来的刺痛后,又躺了回去,看着阿娇,最后只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这一次,阿娇再也不敢多言,连忙对陆书依俯了俯身,快步从屋内走了出去,为什么娘娘生了之后,脾气却比以前更加暴躁了。
    陆书依却在阿娇走了之后,回想着刚刚阿娇所说的那句话:“娘娘不看一眼八皇子吗?”
    娘娘不看一眼八皇子吗?
    陆书依手中的拳头紧了紧,一个孽种,有什么好看的?想到这里,陆书依的目光暗了暗,眼中迸发了一丝狠毒的光芒,有些东西,她迟早会讨回来!
    *
    另外一边,陆言蹊和安景行也已经赶到了忻州城外,虽然陆远对忻州就攻不下,但军队却一直驻扎在忻州外不远处的一个小镇中,这个小镇早在突厥入侵之时,便已经人去楼空,后来倒也给陆远等人提供了便利。
    “等等让墨羽出来接咱们?”陆言蹊看着来来往往的士兵,碰了碰站在自己身边的安景行,光明正大进去肯定是不行了,只能让墨羽来接,但是要怎么通知墨羽?
    “嗯,许默他们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安景行怎么会不知道陆言蹊心中在想什么,揉了揉陆言蹊的脑袋,他怎么可能让言蹊操心这个?
    听到这话,陆言蹊没好气地瞥了安景行一眼,墨羽是他的人,能够提前联系,有什么好骄傲的?
    “我前几日听暗月说,你准备在中旬回京?”陆言蹊瞪了安景行一眼,现在离中下旬,也就五六日了,安景行准备中旬回京,那自己不是只能在忻州住几日?
    “计划有变,需要早点回去,”安景行看着陆言蹊一脸不高兴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又揉了揉陆言蹊的脑袋,“别担心,到时候陆将军会同我们一块儿回京,最多前后脚。”
    什么意思?陆言蹊听到这话,皱了皱眉,正想问什么的时候,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吕平的声音:“少爷。”
    转过身,便看到了吕平和许默,看着他们身上穿的衣服,陆言蹊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不错啊,千夫长!”
    吕平和许默才到忻州不久,能够在这段时间做到千夫长,也的确不容易了。
    “哪有。”饶是吕品,现在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比其它的士兵来说,具有先天的优势,墨羽的训练,怎么能是普通士兵可以比的?况且还有陆将军在,千夫长,并不是什么难事。
    吕平见陆言蹊还想说什么的样子,连忙将手中的衣服递了出去:“公子穿上这个,我们带你们进去。”
    陆言蹊刚刚就已经看到了吕品手中的衣服,还在想是不是给他们准备的,没想到还真是,陆言蹊接过衣服,也不忸怩,转身找了个地方就蹲下来换衣服。
    要不是怕安景行生气,陆言蹊说不定会直接在原地换。等陆言蹊换好衣服出来后,安景行和暗月身上的衣服也变了。
    “陆将军还好吗?”来了忻州,陆言蹊最关心的自然是陆远,第一句话便是问陆远如何的,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听到答案,却没想到许默和吕平听到陆言蹊这话后,都面露难色。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陆言蹊察觉到两人的反应后,皱了皱眉,心中浮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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