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不想死去,若是想好好活着,只有靠自己。
    她爱上了皇太极,那么幸运,这个男人也将他捧在心尖。海兰珠睁开眼睛,紧紧抓着玉儿的手,只有妹妹,是她一生的愧疚。
    “姐姐,疼就喊出来,虽然会浪费力气,可总憋着也不成。”大玉儿心疼地笑着,“反正我每次都喊,我才不管接生婆急得跳脚呢。”
    海兰珠疼得没力气笑,吃力地说:“你别逗我了,我笑不动了……”
    外头的天色,渐渐亮了,海兰珠的阵痛越来越频繁,接生婆等待她开指,再过半个时辰是极限,宸妃娘娘若再不能完全开指,她们就要用强,总不能让孩子憋死在肚子里。
    哲哲听闻生产并不顺利,焦虑万分:“她不是初产,怎么会生不下来?”
    太医们也只能说是因为宸妃体弱,一个个都是慌了神,如今谁不知道宸妃娘娘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这母子若有闪失,他们都别想活了。
    此刻,海兰珠疼得几乎昏厥,忽然心中一颤,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睁开眼,直直地盯着门前的方向,果然,门帘被猛地掀起,她心心念念的人,出现在了那里。
    皇太极疾步奔向炕边,眼中只有海兰珠,见她气若游丝,脸上苍白如纸,心疼得疯了。
    “兰儿,我回来了。”皇太极亲吻她的额头,紧紧捏着她的手,“不要怕,我回来了。”
    “皇上……”海兰珠虚弱地笑着,却轻轻推开他,“皇上快出去吧,很快、很快,啊……”
    剧烈的疼痛,逼得海兰珠失声尖叫,吓得皇太极一哆嗦,可哲哲已经赶紧来,拉着他说:“皇上,您快出来,别吓着海兰珠。”
    大玉儿捧着热水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她从未在皇太极眼中看见过这样的神情,她想起了齐齐格曾描述的,在皇太极眼中看到,齐齐格这辈子渴望能从多尔衮眼里看到的目光。
    是这样的吗,齐齐格当初看见的目光,是这样的吗?
    “啊……”海兰珠痛呼,将玉儿惊醒,她放下热水来,抓着姐姐的手,海兰珠痛苦地看着她,嘴唇蠕动,却不知说的什么。
    “头出来了,娘娘,您再用些力……”
    关雎宫门前,皇太极像一座雕塑似的定在那里,海兰珠的痛呼声激得他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
    终于,嘹亮的啼哭声,将僵硬沉重的石像激活,皇太极的心猛地一颤,笑容和喜悦爬上他沧桑的面孔,仿佛活了过来。
    “哲哲,生了?你听见了吗?”皇太极的脸,涨得通红,那一份喜悦,仿佛开天辟地头一遭当爹。
    “是啊,生了,生了……”
    皇太极猛地拽过一个宫女,命道:“快进去问,宸妃娘娘怎么样。”
    但苏麻喇已经出来了,跪在地下向皇太极磕头:“恭喜皇上,宸妃娘娘生了小阿哥,母子平安啊。”
    第191 就差直接给八阿哥封个太子
    皇太极如风般闯入关雎宫,接生婆和宫女们立时跪了一片,大玉儿还在帮着给孩子清理身体包裹襁褓,便见皇帝径直走去到姐姐身边,将昏睡的人轻轻唤醒。
    她默默地转过身,继续料理才出生的婴儿。
    科尔沁等了二十几年,终于等到他们的女儿为皇太极生下儿子,姐姐果然是有福气的人,大玉儿和姑姑一口气生下六个女儿,别说外人笑话她们,其实连她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自然,玉儿爱她的孩子,每一个都爱。
    这会儿,吴克善一定很后悔,他若不给姐姐下虎狼之药,害她伤了身体堕胎,兴许六阿哥七阿哥都会是姐姐生的,接下来他一定盼着,海兰珠能为他们生下九阿哥十阿哥。
    身后传来谢恩的声音,大玉儿抱着襁褓走来,是接生婆们在回答皇上的话,皇太极高兴地要赏赐他们,她笑盈盈走上来问:“皇上,抱抱小阿哥吗?”
    “玉儿,辛苦你了。”皇太极欣喜不已,两只手却不知道该怎么摆放,可不是吗,他有那么多的孩子,却没真正抱过几回新出生的婴儿。
    “还是给姐姐吧。”大玉儿笑道。
    皇太极将海兰珠搀扶起来,海兰珠双手颤颤地抱过自己的孩子,但孩子一入怀就稳当了。
    她轻轻揭开襁褓,露出小小的皱巴巴的脸蛋,这是她的儿子,她又有孩子了,见小家伙双眸紧闭,嘴巴一撅一撅,海兰珠的泪水便是落下来,哽咽着问皇太极:“皇上,我可以喂他吗?”
    皇太极知道宫里的规矩,阿哥格格都是乳母喂的,只是为了不耽误妃嫔养好身体伺候他,可他现在哪里舍得要海兰珠来伺候,但凡她高兴,自然做什么都成。
    “喂吧,喂吧……”皇太极应道。
    大玉儿绞了一块热帕子递给姐姐,将她的乳房擦拭后,看着姐姐娴熟地送入急不可耐的小家伙口中,便悄悄地退了出去,将宫女们都带走了。
    哲哲还等在门外,大玉儿向她道喜:“姑姑不进去看一眼吗?”
    “哪里还有我插的进去的地方。”哲哲苦笑,用手里的帕子,为大玉儿擦一擦额头的汗,这么冷的天,该是多紧张多忙碌,才能捂出一身汗,“快回去洗洗,别着凉了,玉儿,你辛苦了。”
    大玉儿这才发现自己连小衣都湿透了,外头这冷风一吹,直打哆嗦,她可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赶紧带着苏麻喇回来,主仆俩一道擦洗换衣裳。
    苏麻喇见大玉儿安安静静,不喜不悲,只想着让格格能高兴些,笑道:“很快格格也会有自己的小阿哥。”
    大玉儿看她一眼,笑了。
    怎么会呢,再也不会有了,她在齐齐格的家中吃了那么多的东西,喝了那么多的酒。
    更重要的是,她和皇太极之间的云雨,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八岁那会儿,她不会“动”了,她明显地感受到,皇太极在她身上的欲望和索取,变得越来越寡淡。
    “格格,奴婢都没仔细看小阿哥的模样,您觉得长得像谁?”苏麻喇问。
    “皱巴巴的,还没长开呢,看不出来。”大玉儿回过神,笑道,“过了洗三礼,就能看出来了。”
    苏麻喇感慨:“皇上的心情该多好啊,怕是做梦都要笑了,打了胜仗,又添了儿子,还是大格格给他生的。”
    是啊,皆大欢喜,所有人都心满意足,接下来就是好好的过日子,好好过日子。
    炕上的阿哲醒了,奶声奶气地喊着额娘,大玉儿坐到女儿身边,把香香软软的宝贝搂在怀里,扯过棉被裹着她,在热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睡醒了?”
    “唔唔……”小家伙窝在额娘怀里,咕哝了几声,又安安心心地睡去。
    大玉儿用虎口比划着女儿的身长,果然阿哲又长高了,仿佛昨天她还是襁褓里的小娃娃,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姐姐的孩子,一定也会健康长大,他是科尔沁的希望,也是皇上的希望,让最喜欢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来继承自己的江山,皇太极这一生,真是圆满了。
    大玉儿不自觉地笑了,轻轻拍哄着怀里的阿哲,一颗心愈发沉静,至少皇太极现在,一定是高兴的,姐姐高兴,姑姑也高兴,所有的人都高兴,多好啊。
    关雎宫宸妃产下八皇子的事,很快就传遍盛京,天亮后缓缓前行的大军,也在晌午过后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快报,但对于这一道喜讯,个人心中的情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豪格是最气不过也最担心的,他离开时雄心壮志,盼着岳托能耗死宫里那几个婆娘,万万没想到,岳托还没动手,就被制服了。
    这一次打朝鲜,豪格杀得英勇,可宣泄在头颅和鲜血中的,全是他的不安和憎恨,如今终于回来了,该算的账怕是也逃不过,而岳托那家伙,会把他抖出来吗?
    皇太极没有忘了他的将士们,亲自到盛京城外迎接三军归来,论功行赏之外,更与将士们分享他喜得麟儿的喜悦,在八阿哥的洗三礼上,宣布大赦天下。
    去年称帝登基,都没有大赦天下,这是皇太极继承汗位并称帝的十几年来,头一回大赦天下,八旗上下宗亲内外都明白,就差直接给八阿哥封个太子了。
    汉人皇帝都有太子,立储君、稳国纲,皇室有香火延续,才能兴旺发达,皇太极立储也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的事。
    科尔沁的人,马不停蹄地赶到盛京,皇太极和哲哲虽然礼遇了他们,但吴克善和他的女人们始终没有被允许进入内宫,没能亲眼看看新出生的孩子,没能看一眼他们科尔沁未来的希望。
    大玉儿,倒是在凤凰楼外遇见了兄长,吴克善心情极好,大玉儿却冷冷地对他说:“哥哥最好把你的心思藏起来,把你的笑容收几分,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地做人。”
    吴克善面色大变,不等他反驳,大玉儿便呵斥:“你在乐呵什么?皇上乐,自然是高兴他和姐姐有了孩子,而你呢?眼巴巴地盼着孩子将来继承皇位吧,你在盼皇上死吗?”
    “布木布泰,你这话……”
    “我是皇上的庄妃,你在叫谁的名字?”大玉儿怒目相对,“吴克善,好自为之。”
    吴克善心中愤愤,不惜挖苦讥讽:“莫不是你自己没本事,心里不自在了,那我来出气?”
    大玉儿冷冷一笑,走上前几步,目光幽幽地警告她的兄长:“我若听到科尔沁的百姓说你的不好,我就让他们换主子,吴克善你最好想清楚,我和姑姑还有姐姐所维护,是草原是族人是子民,乃至是牛羊,绝不是你!”
    她说完,撂下目瞪口呆的吴克善,往书房而去。
    “王爷,您、您……”苏麻喇不知如何是好,也要跟着走。
    “苏麻喇!”吴克善却叫下她,声音僵硬地问,“玉儿她,怎么了,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苏麻喇摇头不敢应答,跟着大玉儿跑了。
    他们兄妹俩这模样,自然会被人看见,整个皇宫里到处都是皇太极的眼线,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他们兄妹不和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太极对尼满说,“海兰珠就最厌恶吴克善,我不过是看在哲哲的面上,才不插手科尔沁的事务,吴克善若不老实,杀了他又如何。”
    “是。”尼满应道,而后又尴尬地说,“皇上,礼亲王再次求见。”
    皇太极冷笑:“不见,让他回去。”
    尼满为难:“可是,这都第五天了,礼亲王……”
    皇太极沉吟半晌,问尼满:“代善见过哲哲吗?”
    尼满应道:“礼亲王没见过皇后娘娘,但是礼亲王他似乎见过庄妃娘娘,具体的事,只怕皇上要问索尼大人才能知道。”
    忙碌了好几天,皇太极这会儿才把索尼想起来:“让索尼来见我。”
    第192 都是我的命
    索尼一直在等皇太极的召见,而他与鄂硕、佟图赖三人,也早已经把话挑明,如今鄂硕去劝多尔衮,索尼来说服皇帝,他会一口咬定,是他私下联络了佟图赖。
    此时此刻,索尼跪在皇帝桌下,将岳托意图夺宫一事,详细地向皇帝阐述。
    当初大玉儿一直奇怪,戒备森严的内宫竟然能被岳托轻而易举的派兵拿下,其实就是索尼受皇太极事先指点,将他们放进来的。
    当时岳托若直接开杀戮,索尼的手下必然会反击,既然早就等着他们,又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但岳托果然没有那个魄力,妄想用疫病来掩盖,慢慢耗死宫里的女人孩子。
    索尼本是要再等一等,等岳托亲自露面抓个现行,谁知佟图赖突然闯来,又被庄妃察觉,只能顺水推舟地速战速决地解决了那场“疫病”。
    一切都如皇太极所料,且皇太极现在并不想与任何皇室宗亲撕破脸皮,包括代善。
    眼下没有比军国大事更重要的,就连岳托带来要杀哲哲她们的那些兵,在他看来也是可以用来去打明朝的,每一个兵每一匹马如今都是大清最珍贵的宝物。
    皇太极命索尼起来,目光冰冷地逼在他脸上:“你怎么想到,突然找佟图赖。”
    索尼早有腹稿,不慌不忙地说:“臣与佟图赖年少相交,这两年他奉命领正蓝旗汉军后,一直很用心操练他的兵,一心一意要为皇上冲锋陷阵。可此番去打朝鲜,皇上却不带他的人,那日佟图赖来臣家中吃酒,说他的兵气势不振,他不敢怨怼皇上,又无法向手下交代,左右为难。臣也是糊涂,吃醉了八分,当时便说,皇上是特地委任他们留下看守盛京,只有真正信任的人,才能得到这件差事。如此,才有了后来佟图赖闯宫护驾,迅速解除了内宫的危机。”
    “呵……”皇帝轻哼,目光死死地盯着索尼,“希福是个老实人,朕记得你父亲也是不声不响寡言少语,到你这里,最利索的就是嘴皮子。”
    “臣惶恐,臣吃醉酒,险些坏了皇上的大事。”索尼道,“求皇上责罚。”
    “罚俸一年。”皇太极道,“滚!”
    索尼暗暗松了口气,领命退下,可皇帝又叫下他,问道:“庄妃为什么会搀和进来,是礼亲王要见她,还是她要见礼亲王?”
    索尼如实秉告:“是庄妃娘娘要见礼亲王,娘娘得知佟图赖潜入宫中救援,问佟图赖认为是什么人谋反,佟图赖推算是岳托,娘娘便当即下令,让佟图赖在解除危机后,将礼亲王带入宫中。臣方才已向您禀告,当时虽然解除了危机,但宫中仍旧戒严,仿佛依旧在防止疫病般,没有造成宫人们第二次恐慌,这都是娘娘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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