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温和地说道,“若是知道胤祯有这般能耐,早前便让先生同他多接触接触了。”温凉默然地摇头,“十四爷怕是在心里腹诽某了。”
    胤禛朗声笑道,“是定然如此。”想来他这个做兄长的也非常明白弟弟的模样。
    温凉收敛了心神,又道,“某在出宫前,万岁爷告知某不要妄动江南,想来皇上是打算对太子下手了。”如此南辕北辙的推断,也就只有温凉能迅速地联系起来。
    胤禛并未因为温凉迅速的移开话题有任何的不满,他心知温凉就是这般人,“如此说来,这些时日皇阿玛的动作就是故意的了。”他所指的是这段时间康熙帝一直在朝臣面前夸耀胤禛,并且还时时刻刻属意他去做事。
    温凉颔首,道,“皇上眼下正是需要一个机会。”胤礽若是一着不慎露出什么马脚的话,想必就是末日了。胤禛的确是刺激胤礽的不二法宝。
    “尚家近来是否又寻上你了?”就在这个话题告一段落的时候,胤禛骤然若有所思地说道,视线停留在此前的某本密折上。
    温凉摇头,“他们不是通过雍亲王府寻某,而是通过德妃娘娘。”
    胤禛微怔,继而才想起来那几乎不存在的亲戚关系,脸色骤沉,“皇阿玛跟你提起此事了?”是德妃同康熙帝提起此事了。
    “某拒绝了。”
    胤禛微微点头,神情依旧可怖,周身气息有些阴沉,不论如何,被德妃知道此事后,未知的可能性就变多了。
    德妃同温凉并不曾接触过,胤禛也从来没有在德妃面前提过温凉。能知道温凉此人,除开尚家的能耐外……也有德妃查探过胤禛的意思。
    胤禛眼神幽暗,再一次验证内心的想法,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温凉道,“皇上这些时日又开始重新提起某婚娶的事情,想来同此有关。”不论是尚家打算在这上面做手脚,亦或者德妃打算给温凉赐婚都好,这隐约透露了些许消息。
    世俗而言,婚娶并非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两个姓氏的问题。温凉虽然出身不显,然实际上还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且又有康熙帝的恩宠在身,得雍亲王庇护,眼下又是朝堂上的瞩目之人,蠢蠢欲动的人不在少数。
    若是成婚,温凉必定受到妻族的限制。这或许也是某些人的打算。
    “此事不会发生。”胤禛保证道,他的话语隐约透露了些许恐怖的气势,寻常人是不会打算去触及。
    温凉微眯起双眼,他本是打算直接对尚家动手,想必康熙帝也不会对他做些什么。既然胤禛如此说……
    温凉温顺地应下了。
    胤禛温和地说道,“德妃娘娘那边,只消你拒绝了一次,日后便不会再有第二次了。”额娘就是这样审时度势的人。
    温凉道,“皇上并未强迫,某便知晓了。只是尚家的事情宜早不宜迟,若是继续下去,不知道他们散播了多少人。”
    胤禛淡漠地点头,想来是早有腹案。
    尚府。
    尚之隆在灯火通明的书房内来回踱步,想来是在思考什么要紧的事情,在将近子时都不打算回内院。内院尚夫人的侍女前来催促了好几次,尚之隆都着人打发了。
    尚之隆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康熙帝的恩宠逐渐远离了尚家后,尚家看起来便不是很好。然因着尚之隆领内侍卫大臣的身份,还有这些年积淀下来的恩威,就算是在京城中做个普通的官宦人家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
    毕竟领内侍卫大臣也是个一品官,寻常人等根本不敢得罪尚之隆。
    然尚之隆的心结依旧存在,那便是雍亲王府的温凉。
    温凉是他的孩子,哪怕尚之隆对和顺并无感情,然温凉是他的长子这个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更改,这也导致尚之隆对温凉的感觉异常复杂。
    尚之隆打算认回温凉,可温凉却全然不肯接受此事,尚之隆还从来没有成功地进入雍亲王府过。久而久之,尚之隆也便淡了这个心思。
    当年同他接触过的阿哥不知道是否也认为此事没有了动手的地方,也不曾再来扰乱过尚之隆的生活,对尚之隆来说,这件事情或许会成为一件渐渐消散在过往的事情。
    然就在半月前,尚之隆开始有了不好的感觉。这感觉如鲠在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尚之隆总觉得不大舒服,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就在今日,尚之隆内心不好的预感顿时上升到了极限,这让他有些惶惶不可终日。
    就在尚之隆思索的时候,尚夫人来到了书房。
    尚之隆和尚夫人的关系很好,平日里也从来不限制尚夫人到书房来,只是尚夫人很少特地过来罢了。
    尚夫人入内后,看着满头大汗的尚之隆柔声说道,“爷,您究竟怎么了?”
    尚之隆擦了擦汗,道,“我没事,夫人怎么来了。”
    尚夫人笑道,“你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还问妾身为何过来?”
    尚之隆抬头看着时辰,这才有点懊恼,明日还要上朝,这个时间的确是晚了些。
    “是我错了。”尚之隆站起身来,往着门外走去。
    尚夫人落后一步站在他身后随着他走动,那落在尚之隆背后的视线可算不上柔情蜜意,反而像是在看什么仇人般恶意。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径上,身后的侍从提着灯笼赶上去,夜色寂寥,只有些许星辰点缀,很是暗淡。
    一夜又过去了。
    温凉和胤禛之间的相处并没有随着两人的关系变化而发生太大变化。
    两人都是极其克制守礼之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做不出什么接触过密的事情,至于私底下,那自然有着私底下的相处方式。
    那日胤祯回去后一直有些担忧,不知何时何地就会突然冒出个四哥给他说着长篇大论的指导,然而这种漫长的折腾到了半个月后,胤祯寻着胤祥说道,“四哥居然没来找我?”
    胤祥早就忘记当天的事情,不经心地说道,“四哥又不是什么闲人,怎么可能特地来找你,你想太多了。”
    胤祯皱眉,半晌后惊恐地看着自己,难道他真的被四哥折腾出毛病来了,居然觉得这样子不好?什么臭毛病!
    胤祯皱着脸回宫去,胤祥也不知道胤禛在发什么抽,他这几日也一直在忙活着某些事情。胤祥一想到这件事情便露出微笑,看起来很是满意。
    康熙四十八年三月,万寿节临近时,康熙帝并没有在清宫内待着,反而跑去了胤禛的圆明园。圆明园本来就是康熙帝赏赐给胤禛的园子,且康熙帝驾临,胤禛自得陪同,当日便带着温凉前往。
    温凉被胤禛提溜到康熙帝面前来时,正好把库房内收拾出来的东西尽数都带出府内捐了。而后才跟着胤禛的脚步去了圆明园。
    康熙帝在这几个月内似乎把身体也养得好些了,看起来神情很是不错,把整个园子都逛了一遍,而后摇头说道,“老四啊,你这还是太过清简了些。”
    胤禛道,“儿臣对这等兴趣不大,皇阿玛赏赐的便足够好了。”
    康熙帝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既然是自个儿的园子,自然要自个儿住得舒坦才是。”他背着手在园林内又走了一遭,至少对这里的摆设很是满意。
    胤禛的眼光还是有独到之处,就是太抠了点。康熙帝看完后心满意足地想到,不过这点小毛病在他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事情。
    胤禛也从来没想过他会在康熙帝的心目中留下这样一个印象,不过抠门说得好听点,自然有精简持家的意思。
    温凉跟着他们在后面走了一道,然后被康熙帝给拽出来,“躲在后面看什么呢?难道还想着给我们看出两个洞来?”
    温凉镇定地说道,“某对这些没兴趣。”
    康熙帝假意生气地说道,“在朕面前还敢说你没兴趣?”
    “某的确没兴趣,不如皇上寻些其他的消遣?”温凉默然道,要是康熙帝真的想逼着他对着园林的摆设布局说出个一二三五六,温凉就只能沉默以对了。
    康熙帝瞪了他一眼,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捋捋胡子说道,“老四啊,今年的家宴便在你这里摆得了。”
    胤禛微怔,继而欠身道,“儿臣知道了。”
    康熙帝所指的家宴,自然不会是寻常的宴会,只会是万寿节时的家宴,这寻常都是摆在皇宫亦或者康熙帝喜欢的园林内,今年还是第一次得康熙帝的意思在皇子阿哥的园子里布置。
    康熙帝笑道,“温凉啊,陪着我走走。老四你先回去。”他嫌弃地赶走了胤禛,然后带着温凉漫无目的地乱走。
    平心而论,这圆明园内的景致的确还算是不错,不论是山水布置还是随处的摆设,看起来都是花了心思。
    “温凉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康熙帝随意地说道。
    温凉道,“某在整理着过往的记录,还没有整理完成。”尤其是那些被温凉用中式拼音总结出来的东西,温凉正在一一对照着眼下的历史进行着比对。
    康熙帝似乎只是随意地寻了个理由,倒不是真的想问温凉这些事情,很快便转移了话题。
    “尚家垮了。”
    康熙帝似乎漫不经心地提起了这件事情,温凉淡然点头,“某知道。”
    胤禛做的事情,温凉当然知道。
    在朝为官者,完全清白的人不是没有,然而极少极少。尚之隆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当有人把他盖住的坑又一次挖出来时,哪怕他是一品大臣,被拉下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尚之隆所牵连的贪污受贿,买官卖官等其他的事情,林林总总加起来被一贬到底,直接驱逐出京。要不是康熙帝示意不要太过,眼下还不定能保住这条命。
    “温凉不知道详情吗?”康熙帝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凉,想来笃定了此事和温凉有关。
    温凉默然说道,“是尚夫人挑头。”
    尚之隆纯属倒霉。
    胤禛到对尚家动手后,才知道这一切起头于尚夫人,目的便是为了挑起尚家和雍亲王府的矛盾。
    显然,尚夫人和尚之隆的关系,并没有尚之隆想象的那么好。
    这些年尚夫人一无所出,尚之隆虽还算是敬重她,然而随着时日渐长,底下的庶子庶女一个个往外蹦,尚夫人私底下的焦躁无人能知。虽然都是些病恹恹的,可至少他们生得出来!
    一次机缘巧合后,尚夫人才真正知道她不能生育的原因竟然是和尚之隆以前的经历有关。尚夫人顿时便和尚之隆大吵一架,裂缝就此埋下。
    不论能挑拨起德妃对温凉下手,还是让雍亲王府动了尚家,对尚夫人来说都是好事!不论哪一方都是她恨之入骨!
    只可惜德妃敏锐,在察觉到不对劲后迅速抽离,然尚家被清算,依旧算得上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尚夫人在尚之隆落败后迅速和尚之隆和离,带着自个儿的嫁妆回了娘家,自此青灯古佛了断余生。
    温凉在得知此事时,并没有其他的感觉。尚夫人的想法与她无关,和顺同他们是上一代的恩怨,只要尚家消失后能消停些,自然便是达成了目的。
    至于尚夫人……德妃不可能放过她。
    温凉心中有感,自此撒开手不管此事。
    康熙帝提起此事,自然对此心知肚明,只是笑着看着温凉,“温凉原是锱铢必报的人,那朕可得好生想想以前可否得罪过你了。”
    温凉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且皇上从来只有恩宠,岂会如此。”就算温凉听出了康熙帝只是在调笑,然他还是这般一板一眼地回答。
    康熙帝哈哈大笑,拍着温凉的肩膀说道,“就会拍马屁。”
    温凉抿唇,这不是拍马屁。
    晚上宴席开始时,康熙帝着人取酒来,说是要同胤禛温凉二人喝酒,只是康熙帝的身体所扰不能喝太多,喝到最后还是胤禛和温凉两人斗酒。
    温凉的酒瘾并不重,自从有了戒酒的心情,只要不是必须的场合,温凉从来都不喝酒。距离他上次喝酒还是太子宴席的时候。
    康熙帝早便回去休息,温凉和胤禛在转换了宴席的场地后,又开始喝起酒来。
    温凉按着手中握着的酒樽,他的确许久不曾和胤禛这样喝酒过,这甘甜辛辣的味道很是好闻,若不是温凉不喜欢酒后的放纵虚妄,这的确算得上是个好的消遣。
    胤禛一杯接着一杯,喝得愈多,眼眸便越清亮起来。温凉抬眸看了他一眼,知道胤禛实则是个千杯不醉的料,每每在宴席上装着酒力不胜的模样倒是很娴熟。
    “温凉。”
    温凉听着脚步声抬头,跟着同胤禛接了个满是甘醇酒意的吻,那股子辛辣的味道似乎从喉咙口烧到了心头,暖得让人指尖都有些发烫。
    胤禛道,“再来一杯?”
    温凉后靠在胤禛怀里看着他宽厚手掌心里的酒杯,无异议地接过来喝下,“爷就算是想灌醉某,也不必带着这般明显的意图。”
    胤禛的确没想到说开了的温凉是如此的直率,他并不介意在私底下和胤禛的亲密接触,便是时不时的接吻会让情感一片空白的他眼角发红,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羞耻难以接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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