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棠点了点头,又反手去搀扶着刘氏,此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姚云杏不一直是她的心头好么?当真是出去了?我看……就是见不得自己好吧!
    果真,正堂里确实是坐着姚禧,瞧见云棠也站了起来,“云棠,回来了!”
    云棠忙做了一揖,“是,爷爷,云棠回来了,不知爷爷最近身体可好?”
    她这么一作揖,马上就有人嘀咕起来,“这……从宫里回来了,怎么开始行男子礼了?”
    马上又有人反驳,“人家现在是天子眼皮底下的官官,跟爹也算是同僚了,自然要行官礼!”
    云棠抿着嘴笑了笑,她听得出来,那问的是姚云杏她娘亲,她那个三大娘,答的是她的老婶子郑秀秀,自己与她并不怎么熟悉。
    姚禧没想到自己这个孙女儿跟自己来了这么一下,呆愣了半晌,才轻咳了两声儿,“都是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又顿了顿,“好孩子,劳你惦记了,我挺好的,这次回来多陪陪你爹你娘……饭菜都准备好了,云棠也累了,传饭吧!”
    姚云杏她娘亲一直自诩懂事儿,忙冲着门外尖着嗓子吼了一声,“来人呐!传饭!”险些破了声儿。
    姚禧在一旁儿也没说话,却斜着眼睛瞪了自己这个儿媳妇儿一眼,这一眼可被云棠捕捉到了,合着这些人也没她想象的那么和谐,她这个三大娘的性子,确实是泼了些。
    果然,不出一会儿,一排丫鬟托着托盘鱼贯而入,又一一将菜肴摆在桌子上,云棠一瞧,嚯!这菜,还真是姚府招待上宾的菜色!
    “那,都是家里人,就都入座罢!”
    姚禧一发话,众人纷纷落座,云棠瞧着小允,本想和弟弟坐在一起,谁知这时候刘氏又来拉她,“来来来,小棠儿,坐奶奶身边儿!”
    “我……好啊……”这老婆子,怎么这般的讨厌?她算她哪门子的奶奶?
    “奶奶,吃饭了,要不要叫云杏姐回来?”
    “不用叫她,咱们吃咱们的。”
    姚云杏她娘是个缺心眼儿的,“云杏啊,没出去啊!在房间里呢,今儿个肚子疼,说什么也不出来,不知道耍什么脾气,我就说,你妹妹进宫了,出息人了,你也来迎迎……”
    刘氏刚喝了口甜汤,差点儿没喷了出来,自己这个三儿媳妇儿呦,怎么这么笨?忙止住云杏她娘,“今早我瞧见她出去了,估计是肚子疼回来了吧?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别在房间里猫着了。”回头瞧了瞧自己的大丫鬟翠草,“草儿,去大小姐房里把她叫出来,肚子疼也不能不吃饭,出来喝点儿热汤就好了!”
    大丫鬟答了声“是”,一转身撩开门帘儿出去了,果然,不出一会儿,就把姚云杏给带了过来。
    云杏她娘瞧见女儿,忙叫了过来,“来来来,你妹妹今儿休沐回家,你们俩一直感情好,快坐你妹妹旁边儿,你们俩好好聊聊!”
    姚云杏极不情愿,可见一旁的小厮,果真就在云棠的旁边儿添了个位子,只好扭扭捏捏走过去坐着,“云棠,回来了?”
    “嗯,云杏姐姐,最近过的如何?”
    云杏刚夹了只河虾,“嗯”了一声,“好……好的很呢……你呢?可认识上什么王爷状元的了?”
    这么句夹枪带棒的话,无非就是借着那时候两个假道士的话再埋汰云棠一遍,不过她心里头嫉妒自己有了官位,云棠也不去在乎,只是弯起嘴角笑了笑,“宫里头的贵人确实多,可也不是我能企及的,我这样的人,进宫也不过是踏踏实实的做事,若想要结识上什么达官贵胄,还得有姐姐这般的姿色和心智。”
    说起心智,姚云杏就憋着一股子闷气,她曾问过奶奶,凭什么叫那丫头进宫而不是自己,奶奶告诉她,说爷爷觉得她心智不够稳重成熟,她不够稳重成熟?她比那丫头大了一岁,还不如她成熟?直接说她笨就是了!
    姚云杏冷笑一声儿,“哎呦,妹妹真是说笑了,我又哪里有什么姿色,要说姿色,还得是妹妹你,这秀丽端庄,冰肌玉骨的。”又摸了摸云棠手背儿,“瞧瞧这手背儿,滑的跟鸡蛋清似的,云棠妹妹大小皮肤就好!”
    云棠气的手抖,还是挤出一丝笑容,“这还得多亏了姐姐……”
    刚想要再说几句喷回去,却见姚云杏哎呦一声,噗地吐出一口血来,血中掺合着米粒儿和一颗连着根儿的牙,又恶心又骇人。
    刘氏这才坐不住了,忙抻脖子上前,“杏儿,怎么了?”
    云杏裂开嘴就开哭,“奶奶,这饭里头怎么有石子?”
    坐在一旁的老婶儿郑秀秀忙上去瞧,可不是?那泼血里头还有颗指甲般大的石子呢!这云杏心里憋着股气儿,一个劲儿跟云棠斗嘴,根本就没注意这些,再加上咬的狠,这么颗小石头,竟一下子硌掉颗牙。
    云杏她娘心疼的不行,忙冲着身后自己的丫鬟吩咐,“快呀!去把大夫请来!还愣着做什么?”一边儿又把云杏搂在怀里,像哄小孩子似的,一个劲儿的顺后背摸脑袋,“不哭了不哭了,娘在这儿呢,娘在这儿呢!”
    云棠在心里头憋笑,这饭碗里头出了块石头,在姚府里头还是第一次,难不成……
    “对,就是我……我谷夏的宿主,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刚刚还生着闷气,现在又觉得解气,鬼爷,您老人家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姚云杏硌掉颗牙,这一顿饭大家都没怎么吃好,待到大夫来了将姚云杏带下去治了,姚禧又跟云棠说了一阵话,把该问的都问了,吃过了饭大家伙儿又坐了半天,一直到了亥时才各自回屋,云棠累了一天,终于可以和自己真正的家人好好待一阵儿了。
    李芳菲领着云棠往自己的院儿走,一边儿走着一边念叨,“那姚云杏也太张狂了些,鼻孔都指到天上去了,叫她目中无人的,这下好了,老天有眼呐,瞧瞧,这不就得报应了?”
    云棠挎着娘亲的胳膊,“是啊,恶人自有报应,人在做天在看呢,咱们老老实实做人,老天爷也愿意眷顾。”
    姚庸领着小儿子跟在后面,听到前面那娘俩儿的谈话,忍不住咳嗽出声儿,“都是一家人,在背后讲人家的坏话,还是不好……”结果这娘俩谁也不理会自己,也只得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说话了。
    云棠领过了小允,把弟弟抱在怀里,小允今年已十岁了,却有些挑食,生的瘦瘦小小的,这么一入怀,好像比她走之前还轻了,“小允,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啊?”
    小允嘟了嘟嘴,又凑近姐姐耳朵,“哪有,还不是娘做的饭难吃……”
    云棠偷笑,“一会儿姐姐给你些币子,不爱吃家里的饭就自己去买点吃的,或者是到外公家去,外公外婆最近身体还好吧?”
    “好,外公还教我打拳了呢!外公那么厉害,还打不过外婆……”
    “是嘛,好好好,我们小允都会打拳了,走,咱们回家,看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一听说有自己的礼物,姚允马上就开心了,直嚷嚷着要快点儿回家,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这才叫真正的家啊!
    ***
    第二日一早,云棠从自己的房间里起来,竟有一瞬的恍惚,是了,自己休沐,她已经回家了……
    眨巴眨巴眼睛坐起身来,身边儿竟躺着团软软滑滑的东西,掀起被来一看,原是姚允,这小子什么时候跑到她房间来了?
    忙把姚允叫醒,“小允!小允!天亮了,起来吧!”
    姚允揉了揉眼睛,一把搂住姐姐的身子,“姐,你在家呢,真好啊……好想你……”
    云棠摸了摸弟弟的脑袋,哎,何必管别人什么样子呢?想她姚云棠,父母和睦,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弟弟,自打入宫,还认识了那么多朋友和好人,自己已经如此幸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还准备吃顿家里头的便饭呢,谁道刘氏的大丫鬟翠草早早就来叫了,说老夫人那边儿早就传膳了,叫他们一家快去入座呢。
    极不情愿之下,只得把弟弟拽起来洗脸,自己又迅速的洗洗涮涮,拿出自己从前的那些胭脂水粉,细细地敷粉画眉,她从前是不喜欢鼓捣这些的,可是现在不同了,荣大人说,女孩子要打扮,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是因为,我们生而为人,都要好好的生活,好好的上进,好好的漂亮。
    收拾好了又叫了爹娘,一家四口一齐朝着西面的正院去了,到了正堂,大早上的就摆了一桌子的吃食,水晶虾饺两碟,鲫鱼豆腐汤一小锅儿,翡翠花卷儿一盆儿,好几样的小菜拼成一碟儿,再加两盘儿酱虾仁,每人一碟酸枣子的水晶糕。
    这哪里是普通的家宴?看来她这个“奶奶”还真是下了血本巴结自己,云棠有些哭笑不得,先不说自己只是个芝麻大的小官儿,就算有一日她发达了,她以为自己会帮着提携姚府?是,她是借着姚府才有机会进了宫,她是有些过河拆桥的嫌疑,不过这么久了,她也受够了,他们不仁,就别怪她姚云棠不义!
    刘氏瞧见云棠来了,忙又把云棠叫到近前,“来,来奶奶这儿,奶奶给你盛碗鱼汤,这鱼汤好啊,补身子,瞧瞧你,在宫里待着都瘦了……”
    又看了看自己的大孙女云杏,“杏儿啊!你那牙不好,就别吃鱼虾发物了,她娘,给杏儿盛一碗粥吧!”
    云杏答了声是,端起她娘给盛的小米粥,轻轻地啜了一口,小米粥不知什么时候出的锅儿,直把云杏烫地嘶了一声,胳膊一抖,一碗热粥掉了下去,又恰巧扣到脚背子上,赶紧脱下鞋袜去看,隔着绣鞋还烫红了一片,这姚云杏娇气,竟然当场就流了两滴眼泪疙瘩。
    真是邪了门儿了!云杏她娘尝了尝碗里头的小米粥,在后厨都晾了半天了,也不烫啊?“闺女,这粥也不热啊?这脚背怎么红成了这样?”
    老夫人刘氏也尝了口小米粥,入口甜腻,温度适中,连我个老太太都不嫌烫,这丫头确实是被惯的太过娇气了……“大丫头,你这性子也得改改了,动不动就掉金疙瘩,还是家里把你娇惯坏了,瞧瞧你妹妹,早早地就自己出去了,知道为咱们姚家争光!”
    姚云杏的脚背火辣辣的疼,那哪里不烫了?她眼泪可以装,难道脚背上的烫伤也是装的?可惜没人听她,又忍不住要哭,刚啜泣了两声,又叫刘氏给止住了,“别哭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不爱吃饭就回去吧,脚背疼就去叫郎中!”
    姚云杏的那份骄纵全仗着老太太护着,现在老太太也不护着了,顿时就没了气焰,忙把眼泪憋了回去,被她娘亲带回房间去了。
    老太太一直盯着那娘俩走了,这才回过头来笑眯眯瞧着云棠,“咱们别管她,那丫头就是娇气,吃饭罢!”
    云棠嗳了一声儿,心里头却在进行着另一番对话……
    “怎么样,可解气了?”
    “又是你做的?”
    “自然是我做的,不过这还没完,我说了,绝不亏待了你,你的那份仇……我早晚替你报……”
    “那倒是不必了……没必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鬼爷若是有心,简单吓吓她就是了……”
    谁道谷夏却啧啧叹了两声,“哎呦……真乃妇人之仁,我说帮你报仇就会帮你报仇,我决定好了的,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虽说这语气太过强硬,可自己的心里头怎么热乎乎的呢?
    ***
    一直到了傍晚,刘氏才亲自去了趟大孙女儿的房间,刚一进门就瞧见云杏脚缠着纱布,正坐在床上抹眼泪儿呢,忙疾步走了上去。
    “杏儿,还疼么?”
    被刘氏这么一问,云杏的眼泪更多了,低着头也不吱声,只一个劲儿的啜泣。
    “杏儿,跟奶奶生气了?你这丫头,怎么就不懂奶奶的心思呢?我能真说你么,那丫头跟我什么关系?奶奶会偏向她去?不过是你爷爷非要她入宫,那丫头兴许对咱们姚府有些用处,咱们暂且先好好的对她,把她捧到天上去,叫她为咱们姚府做事,奶奶这心里头啊,还是最疼你!”
    云杏这才抹了把眼泪,泪眼婆娑瞧着刘氏,“奶奶,你说的这是真的?”
    “真的!奶奶还能骗你不成?”
    “可……可……为什么不叫我进宫?凭什么是她?瞧她现在那个模样,看着就恶心!”
    瞧她这么楚楚可怜的模样,刘氏可心疼了,一把把大孙女搂在怀里,“一个女孩子家家,入什么朝堂,她如今不过是个芝麻官儿,就算日后升了,不还是得嫁人?等到她脱了那身官服,奶奶做主把她嫁给个无赖流氓,叫她也享享清福,瞧瞧她还能蹦跶到哪儿去?至于你……杏儿,奶奶定要给你找一个这岐州最好的男人!”
    云杏这才笑了,抱着刘氏咯咯笑了起来,“奶奶,你可真是好……”
    谁知俩人刚这么一抱,呼地掉了一大块儿墙皮,直接砸到两人的头上,弄得这一老一小灰头土脸,刘氏捂着脑袋,哎呦一声儿,“这……可砸坏我老太太啦!”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季疏朗笑的直流眼泪,他本是来找谷夏的,未想到走了半路听到这屋子里有声,好奇心催使他凑过去听听,越听越气,这老婆子竟然这般恶毒,所以也就顺手收拾了这两人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都新年快乐呀!!!大家都守岁么?我们家是,必须半夜12点吃饺子……(_^)……嘿嘿嘿,本来想更两章来着,就当是给小可爱们的新年礼物,后来就写了5000,就放在一章里了,大过年的,也算写了一章爽文,希望大家用餐愉快呀!
    么么么么么么哒!爱你们!!!
    ☆、接你回宫(一)
    姚府东面的偏院儿,云棠刚跟父母和弟弟说好了话儿,回到自己的闺房,却见绣榻上靠着个男人,一身包蓝色的圆领袍子,两条棱角分明的剑眉,眼皮轻轻地合着,睡着了似的。
    云棠没怎么惊讶,因为她知道这是什么鬼,季疏朗的样子,还是很有特点的。
    “疏朗,你怎么在这儿?”
    季疏朗眼皮一颤,又眨巴眨巴,这才转醒,“诶呦,谷爷,可见着你了,好几天没见,人家都想你了!”一边娇嗔,一边又掀起袍子下摆,露出一条汗毛浓密的白腿来。
    云棠啊嘁一声,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这场景……怎么又呛又辣眼睛?
    “疏朗,姚大人还是个姑娘,你检点一些,你到姚府,到底来做什么?”
    季疏朗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没意思,我啊,早就想来岐州了,据说这岐州刺史的老太婆最近得了个好东西,是剑南雷氏新制出的好琴,我寻思着给她压箱底儿也是浪费,不如我把它拿去,也算物尽其用……既然到了岐州,想起了谷爷您老人家也在这儿,就顺道来看看。”
    云棠算了算日子,“哦,是了,那老太太前些日子过寿,每到这个时候都要大办寿宴,估么着是哪个阔气的宾客送的寿礼。”
    季疏朗眯眼瞧了瞧云棠,“对了,丫头,这姚府的老妖婆,平时对你如何?”
    “老妖婆?你说老夫人?”
    “聪明!你也在心里头这样叫她的吧?那老家伙不是你奶奶么?说来也是,她对你那般,还有什么顾忌的?”
    “她哪里是我奶奶,我父亲是庶出,她瞧我们家烦还来不及呢,不过你刚刚说她对我那般,是什么意思?”
    季疏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既然这样,那我还为你做了件好事,刚刚我在旁的房间里听那老太太和一个丫头说你的坏话,叫我使了些手段,把那棚上的墙皮弄掉了一大片,正正好好砸在那两人头上,把那老家伙砸的嗷嗷直叫,估么着现在正叫郎中包脑袋呢!”一边说着,一边又自顾自嬉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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