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本还筹划着怎么委婉地提起这个话题,不想,这个人就直接抛了出来,毫不忌讳,还一副很是感激他的样子。
    其实,他对这个四皇子是有敌意的。
    若不是为了护着他,自己的父亲便不会遭奸人所害。这么多年来,国主除了将少将军的称号承袭给他,以示抚慰之外,便再无作为。
    他的皇子没了,他死心了。
    这没问题。
    可是自己父亲的公道呢,又找谁来讨。
    如今,这个皇子倒是好好地被找回来了,可是他的父亲,却依旧不明不白地长眠于地下,无法安息。
    而那个凶手,至今下落不明。
    就算刨地三尺,柳夏也不会放弃将这个人揪出来。
    靠近四皇子的汹涌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柳夏对言悔的敌意也去了大半,只默默地在心底念叨,他还算有良心,能记着自己父亲的恩情,说来,当年的事,又怎么能怪他。
    是自己过激了。
    他垂了垂眼眸,握着杯子的手伸将过去,与言悔轻轻一碰,各自饮尽。
    我扯着嘴角在心里呵了一声,言大夫啊,你表恩情,好歹给个面子喝杯酒吧,无所谓地拿茶水应付,喝完了还装模作样地扣过杯子,是糊弄谁呢。
    好在柳夏没有同他纠缠这点,而是意味深长地说:“听闻四皇子医术高超,不知来日,我能否上门叨扰,请教一番。”
    言悔坦然应之:“自然可以。”
    柳夏微颔首,退回了位置。
    旁人大概只会当这番对话是敷衍推诿之词,我却是听出些别的意味来。柳夏会盯上言悔,无非是因为言悔是四皇子,是他父亲当年以命相护的人。
    他的神情,我没有放过分毫。
    是执念。
    看来,他确实有在查当年的旧事,或许我该私下找个时间同他谈谈,没准儿能结个盟什么的吧。虽然与柳夏相处时日不长,可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宴席过半的时候。
    国主已是清明了不少,他唤了吴公公,在一出歌舞结束后,当众宣了旨意,封赵炎为仁王,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赐府邸配官属尔尔。
    【作者题外话】:人家都是妻管严。
    玫姐却是夫管严。
    怂得不行。
    ☆、第78章 入主仁王府
    我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环。
    瞧言大夫的样子,应是早就知道了,他起身坦荡地跪在国主面前,磕头谢恩。我琢磨着这仁王之称,言悔是当得起的。
    医者仁心,他救人无数,确是个大功德。
    如此一加封,殿中的人顿时面色各异,我还以为这场宫宴会有什么好戏上场,却没想到他们个个都坐得住。尤其是赵小六,由始至终,他都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着一张脸,漫不经心地看着歌舞,居然连一句不和谐的话都没有发出过。
    说来,现在正是言悔风头正盛的时候。
    谁要是没头没脑地撞上来,想算计些什么,那也是愚蠢之举。
    言悔眼下不过是封了亲王,又不是成了太子,且王后疯症,帮衬不了他什么,某些人自然没有将矛头尽数对准他。
    当然,也没有轻看于他。
    一场看似和乐的宫宴,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此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看头。
    ……
    在宫中又住了三日后,言悔才带着我离开小院,正式住进了国主爹爹赐下的府邸,位于长水街的仁王府。
    临走的时候,赵念念还来相送来着。
    明明只是出道宫墙,她却是极其的不舍我,我大大咧咧地抱了她一下,告诉她,要是想我,就来仁王府找我便是。
    赵念念忐忑地看向言悔,怕这个皇兄不会应允。
    可我都没意见了,言大夫能有什么意见。
    他拉着我上了马车,我却是不安分地掀开车帘,朝赵念念挥手告别。一路颠簸中,我靠着身边那人,木木地问:“阿悔,我们是不是要长住王城了。”
    言悔嗯了一声,有些倦意。
    以后都要住在这里了啊,我的心里是半分高兴,半分怅惘。按着言悔的身份,已然不能说走就走,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那锦官城,岂不是再难回去了。
    锦官城啊。
    那里有花婆婆存在过的痕迹,有我与言悔的相遇,有四魂幡的兄弟们,还有言大夫济世救人的医馆。
    对了,医馆!
    我忙扭头盯着言悔,稍许难为地问:“阿悔,医馆怎么办啊?”
    若是他这个坐镇的神医走了,那医馆该如何是好,万一生意冷淡下来,大把的银两可就没了,这问题顿时变得严重起来。
    言悔不以为意,对我说:“你以为小石他们是吃白饭的吗?”
    虽然医术还算不得上乘,可守住一家医馆,他的小徒弟们已然够分量了,更何况,还有小石这个学得颇为精明的。
    虽然我也知道小石能撑住场子,却还是不太放心。
    在我心里,终究是言大夫最靠谱。
    见我一脸愁容,言悔戳着我的眉头,一阵儿的揉:“信不过他们,你总会信得过我师傅吧。”
    言悔的师傅?
    自打言悔下山后,倒也是回去探望过,不过我可没跟着,谁知道那臭和尚会不会又同我杠上,一顿恶言相向。
    而且,臭和尚可一次都没来过医馆,我同他便没什么交集。
    说直白点,我连这人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言悔这话听上去,倒像是请动他老人家出山了一般。
    我当即便回了一句:“那臭和尚还活着呢?”
    ……
    言大夫的表情一瞬凝滞。
    那毕竟是他的师傅,能不带这么咒人的吗。
    所幸我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多过他那师傅的,不然指不定我俩这相亲相爱的小船就得翻喽。而我也及时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吐着舌头道了声歉,换言道:“你那师傅我自是信得过的,可就他那性子,怎么可能会走出庙门,普度众生。”
    我可没忘,这和尚是不轻易救人的。
    就连当初救我,也是剥夺了言悔五年的光阴换来的。言悔明白我的不解,当下就替我解了惑。
    近年来,终晚山上的道观抢走了不少的善男信女,臭和尚的寺庙虽小,他却也算得上是一任主持,守着佛祖过日,眼瞧着这庙里的香火愈发的少,现下是连吃食都成了问题。
    若只是他一人,勒紧裤腰带倒也过得。
    可这庙里,还收留着十几个孤儿,他们又该怎么活。
    化缘这种事他是不做的,杯水车薪,且又无异于乞讨,委实是放不下面子。若说靠着自己的医术找条路子出来吧,却又沉寂已久,没什么人愿意找上门来。
    这么纠结来纠结去,就沦落到甚为困窘的地步。
    他急需银两,却怎么也没法子。
    言悔早些日子便考虑到医馆的问题,还写了封书信给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希望自己的师傅能帮忙照拂一下医馆。
    不想此举,正好能解臭和尚的燃眉之急。
    借着徒弟医馆的声望,再稍稍展露几手自己的医术,又何愁赚不了银子呢。臭和尚虽是犹疑于自己不涉尘世的旧语,最终还是屈从了现实,答应下来。
    听完这一番话,我思量了不少。
    关于四魂幡的事,因着有帮派的规矩在,我也不好告诉言悔太多,所以这终晚山上的道观,他是不知其真面目的。
    不想,阿鬼操持着空有其表的道观,居然还夺了臭和尚的生计。
    说实话,干得漂亮,能解几分我当年对那臭和尚的气恼。
    不过,我倒没想过,那和尚会大发善心,收留了孤儿不说,竟还愿意为他们违背自己的原则,落入堆金积玉的俗套中去。
    这一点,还是挺让我佩服的。
    既然能请来臭和尚坐镇医馆,那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不过,他那怪脾气,也不知道千织他们能不能忍得。
    正所谓和气生财。
    他们可别自家闹起来才好。
    行进的马车缓缓停稳,骑马走在前头的侍卫拉着缰绳转到马车旁,恭敬地禀告了一声:“四皇子,您的府邸到了。”
    言悔淡淡地应下,我则抢在他前头,跳下了马车。
    要说这亲王的住所光从外前儿看便已是让我分外满意。
    瞧那琉璃瓦白玉阶,是从上到下都透着股华贵,且这五间三启门好生气派,每门金钉六十有三,大门两侧自是落着威风的狮子门墩。
    此时,府邸的门大开,候着主人已有些时候。
    守门的侍卫们见着我跳下马车,均是一脸好奇,待到言大夫悠悠地掀开前帘走下来,他们这才敛了神色,齐刷刷地行礼。
    ☆、第79章 让你装
    仁王府。
    扫了一眼门上的匾额,言大夫甚是随意地抓过我的手,就这样踏进了府门。
    进了正厅,落了座,便有王府总管领着一众的丫头奴才前来问安。总管是个中年男人,姓华,名正清,看着还是挺像样子的。
    不过那些丫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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