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义笑道:“原来如此,爱妃的义妹竟生在花朝节。”
    邢岫烟暗想,林黛玉是女主,你是背景板,你嫉妒呀。
    邢岫烟笑道:“臣妾妹妹当然是不一般的。”
    大家看邢岫烟能差使得动厂公李德全,这又嫉又怕,李德全可是连皇后都未必敢差使的人。这后宫之中可不是只看位份的,而是实权。能差使西厂大太监,只怕东厂大太监赵贵也会听令,哎哟,这么一想可不是嘛,那赵贵当初为了救挨打的邢才人,连皇后的面子都不给。
    东西两厂都能差遣,要在后宫弄死个小妃嫔易如反掌,果然是妖妃。众妃嫔未没有参与皇后和宸贵妃的较劲而大为庆幸,得罪怕不是挨打这么简单,而是要死于非命。
    这可是冤枉邢岫烟了,她本是要让赵全去宣旨的,但是在身边的李德全“自告奋勇”,邢岫烟才让他去。
    徒元义像是忽想起一事,和皇后说:“朕记得和毓县君的表姐是在皇后身前当差吧。”
    贾元春侍立在身后,心中又惊喜又忐忑,惊喜的是圣人居然记得她,忐忑的是她虽自负才华美貌却已过了花信之年,容颜只有顶盛时的九分了。
    皇后唤了贾元春,贾元春走上前来拜见。邢岫烟心想,圣人抽风得厉害,是不是今天特别想和一众小老婆齐聚一堂,连贾元春都不能漏下?
    徒元义见了,只道:“皇后,朕向你讨了贾女史吧,皇后可舍得?”
    贾元春心中一阵狂喜,已经被后宫屠宰场屠宰掉所以骄傲甚至做梦做太久了脑子有点短路的女子心想:她终于熬出头了,尽管是这样尴尬的年纪,可是只要能获圣宠不就值了吗?
    而皇后不禁一怔,贾元春是甄贵妃手中转过来的,要说初见时她是惊艳一翻,也有拿她固宠的打算。特别是她很会来事,手上有钱,她也就倚重了。但在她给刘太后侍疾时,贾元春尽心尽力协助吴惠妃掌管宫务,对她殷勤周到,让皇后原来有几分膈应。
    不过皇后看当年美貌不凡的贾元春自始自终引不起圣人兴趣,这不得宠也有不得宠的好处,杨皇后不会嫉妒。
    现在年岁的贾元春怎么会在一众鲜嫩的妃妾中出头呢?皇后十分怀疑。
    但圣人开口,皇后如何会拒绝?
    皇后笑道:“圣人讨要是她的造化,臣妾哪里会不愿?贾女史,还不谢恩?”
    贾元春盈盈扣拜:“奴婢谢圣上恩典。”她低着头,心扑通跳个不停,想要抬头看看年轻俊美的皇帝却又不敢,但想日久侍寝总能见着。一想到侍寝,她身上都燥热起来。
    邢岫烟和别的在嫉妒当中的妃嫔一样目瞪口呆,奇怪地看了徒元义一眼。
    徒元义俊颜淡淡,说:“贾女史,听皇后说你是个侍候细致周到的。”
    贾元春道:“都是皇后娘娘抬爱,奴婢不胜惶恐。”
    徒元义勾了勾嘴角,说:“规矩也甚好。”
    贾元春:……
    众妃:……
    邢岫烟双目圆瞪:你想干哈?我怎么有不好的预感?
    徒元义接着说:“真是可惜,在宫里误到此时。都说有花堪折直须折,你都二十九了,现在出宫去许还能嫁。看在荣国公的面上,恩典你出宫去吧。贾府现在很不守规矩,你规矩好,也正好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贾元春如坠冰窖,抽去了所有力气,竟软倒在地说不出话来。
    徒元义摆了摆手,两个太监上前掺走了贾元春,这个前世“宠过”几天的妃子就要被安排送出宫去。
    诸多妃嫔都有带了两分嘲笑,皇后则更加同情贾元春,为了父亲和兄弟进宫来奔前程,可到头来熬干了青春,花了数十万两银子,什么也没得到。
    然而,也只有同情。
    却说正月初二一早时,徒元义让赵贵去查路上有冰的事。赵贵用了四天的时间提审太监宫女,然后结合各方人员的口供,自然得出结果。有人自以为高明,但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徒元义原来是想偷偷杀了,但又想对这种人,让她彻底没有脸,在世间找不到容身之地只怕才是折磨灵魂的。
    毕竟徒元义当过阿飘,他会觉得有时死是一种解脱,他就不让她解脱。况且按邢岫烟说红楼,金陵十二钗都是有点来历的,死对于她这金陵十二钗之一的女子可能真是“重新洗牌”,死了可能还升仙了。
    徒元义在这方面是个自私的封建帝王,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后宫制度又不是他创造的,现在他也不是后宫制度的最大维护者,只不过因为没有他的利益点而不会去废力打破这个制度而已。
    相比于“废除后宫,解散妃妾”这种对他没有半分利益点反而还有一堆麻烦的事,他宁愿把精力花在掌握军政和广办实业摞银子上头。
    他不是贾宝玉一样的妇女之友和良善之辈,对这些后宫中生存可怜的女子没有半分体谅之心。
    可是,谁要有心思弄邢岫烟,他就玩弄她们的命运,杨皇后都不敢真的动这种手脚只敢口中让她吃些亏,贾元春算什么人?
    他也不怕什么仙不仙的。
    徒元义隐而不发,不过是等个好的时间点。
    第127章 元春可悲
    邢岫烟也很同情贾元春, 宴后和徒元义一起回到太极宫的甘露殿,她还等不住叹道:“贾元春太可怜了。”
    徒元义复杂地看着她,道:“你怜香惜玉,现在连贾元春都怜惜起来了?”
    邢岫烟说:“她可是你曾经的小老婆呀, 一日夫妻百日恩。”
    徒元义冷嘴角带着一抹不屑:“你希望我怜惜她?”
    “不是我希望,我以为你总会念点旧情。”邢岫烟顿了顿, 说:“圣人对我好便足够,圣人江山社稷上的事多了。”
    徒元义微恼, 他虽知她是个奇葩,她很会吃醋, 却并不太喜欢男人出手对付后宅女人, 尽管这个女人是与她为敌的。
    徒元义好生没趣,便不发一言径自坐了塌上,取了奏折来看,不去理她。而邢岫烟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倚在贵妃榻上读起《明史》。
    这部《明史》是大周修的,虽然也有本朝的偏见和儒生一家之言,但史实上更准备一些。
    因为她写的《明末风云》卡文,要多读史了,要收集足够多的资料。
    徒元义偷偷瞧瞧她,她正慵懒倚着,一手持着书卷, 一手支着颔, 十分专注于书籍, 只给他一个冷漠侧颜杀。
    徒元义却在乎她此时的冷淡,暗想朕将你当心肝儿护着,你现在怎么反而没心没肺的?他不由得好生郁闷,但面上绝对是成熟冷俊范的。
    不知情为何物、向来脑子中世界我最大、即使占了喜欢的女人都是霸道的一方的熟男徒元义却不知懂自己这种想要恋人认同,想要被恋人回应的状态——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这种状态。
    邢岫烟本就读过一些《明史》方面的书,幼时又是跟妙玉一起读书的,所以看这古代的文言无标点的尚算应付。而她的灵魂在那方天地间修炼,比常人强,不说过目不忘,但一般辞句读两遍也能记在心里。
    起居室里,寂静得只余她专注翻阅书籍的声音和他批阅奏折的声音。
    他批了几本吏部关于官职调动的奏折,有“关系”在作用并且知道官员无才的就最终驳了,升调公允且能平衡朝堂的就准了。
    其他的是水利修渠、治理河道方面奏折,每年都会有这方面的事,徒元义放下奏折。
    徒元义眉头微蹙,却看了看一心看书的女子,心底发出怨念。
    朕为了你捉弄了贾元春,还揽了给你姐妹找婆家的活,你还不温柔小意或好生感谢朕,刚才不咸不淡说了那种话,此时还就在一旁自顾看书了。
    徒元义清了清嗓子:“宸贵妃,《明史》很精彩?”
    邢岫烟抬头,秀容温淡,说:“还不错,你们写的《明史》比满清写的良心些。”
    徒元义问:“你看到哪了?”
    “洪武本纪和洪武朝的世家列传。”
    “不看崇祯年?”
    “还是要有连贯性的,慢慢看吧。”
    徒元义眯了眯眼,说:“你再看,朕就一把火烧了它。”
    邢岫烟惊道:“这么好的书,烧它作甚?这可是大周翰林们的心血呀!”
    徒元义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邢岫烟抽了抽嘴角,说:“我其实无才的,琴棋书画都一般,也不会跳舞。”
    徒元义听到跳舞,凤目微闪,笑道:“说起跳舞,冯婉仪的曼妙舞姿让人回味无穷呀!”
    “确实跳得好,没有十年功夫绝没有这般丰姿……可惜进了宫。”邢岫烟叹道。
    徒元义笑道:“有何可惜?天下美人自是要先紧着朕。”
    邢岫烟不禁一愣,表情有三分勉强,说:“天下美人自然是陛下的。”
    徒元义说:“天下美人,朕想让她们往东,他们决不至于往西,人人皆想获得圣宠,不折手段。”
    邢岫烟蹙了蹙眉,说:“陛下到底想说什么?”
    吃醋就说出来呀,压在心里头干什么?你总是最爱吃贾元春的醋了,总是提她,朕别说今生没有碰过她,现在都将人逐出宫去了,你还不高兴?
    徒元义却让她过来,邢岫烟依言上了塌去。
    徒元义看她居家披散的青丝,执起闻了闻,却问:“今天不开心吗?”
    “没有呀!”
    “那开心吗?”
    “开心吧。”
    “因何开心?”
    “黛玉妹妹及笄了,她原来有多苦呀,总是长大了,有难忘的笄礼。”
    “只这个?”
    “还有哪个?”
    “……贾元春出宫去了你不开心?”
    “她出去了也难有好前程,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她没有地前程你难道不开心吗?”
    邢岫烟愕然:“贾元春跟我无怨无仇的,她不好我为什么要开心?” 后宫女人过得怎么样邢岫烟并不关心,虽有几分怜惜女儿的心,但是还没有到怜惜后宫女人的份上。她也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钻进“宅斗”“宫斗”这类事上,因为邢岫烟性格奇葩,她欣赏的是天地任遨游的盖世英雄,不是钻于后宅和短视古代女人较劲的小男人。
    徒元义冷笑:“谁说她和你无仇?贾氏大年初一一早去了御花园收集花上的霜雪。”
    邢岫烟秀眉微扬,淡笑:“这么风雅?她精于茶道吗?”
    徒元义白了她一眼,邢岫烟不是笨人,恍然大悟:“收集雪水霜水,那要带水壶吧?大年初一……那条路是在太极宫和御花园边,是前往上阳宫的必经之路。你怎么查出来的?”
    除夕夜徒元义必须按国礼留宿在皇后那里,那么正月初一一早只有她乘凤辇路过那条路,皇长子和皇次子从东五所去上阳宫都还有另一条道。他们可以先去皇后的栖凤宫请安,然后起帝后一起去上阳宫,那么过那里的主子只有她一人。只不过两位皇子恰没有先去栖凤宫请安,才遇上了她,还把她摔下凤辇这么有画面感的事捅出来。
    徒元义冷哼一声,说:“东西两厂,宫里一点风吹草动,哪里查不出来了?提了人一个个单独到东厂暗堂去审问,不想成为那个口供不一样轮到死的,只要没有窜供过的宫女太监都会按事实回答。何况只是半夜谁出过门、凌晨见过谁早起并干什么这样的问题。”
    邢岫烟道:“所以,贾元春自以为从前就一直会做采集煮茶用的霜雪的事,大年初一也图个福去采那梅上残雪,看着很合理,但是偏偏别人没有盛水的工具,而只有她有。”
    要带水洒在路面当然不能用后手捧,只有壶,而没事谁会身上带壶?但是好茶道的人收集霜雪就是例外了,没有东西装,雪水放哪?一切看似合理,其实只要更早一步起来,将采霜雪的壶先灌满而不是带空壶出来就好。贾元春是女史,自然是单独一间房的,不过她是栖凤宫女史,一早出栖凤宫的宫门,开门守门的太监会瞧见。而且,刚刚值夜后换班回屋的栖凤宫大宫女听香也远远瞧见了,听香素知她有这雅事。而且大年初一梅上雪,这意喻好,贾元春前年大年初一也采过雪。
    徒元义说:“看来没有笨到家。”
    邢岫烟也不禁有些恼了,说:“我跟她无怨不仇,她为何要害我?!”
    徒元义道:“朕只有让人查出了贾元春,所以朕还不确定是否和皇后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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