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富贵?理想抱负?保家卫国?青史留名?这些东西,重要吗?有意义吗?她忽然间有了那年在石屏县衙内院的感受,全身无力,迷茫颓废,抓不住任何重点。
    “夫人,夫人不好啦!侯爷,侯爷在府门前被刑部尚书带兵拿下了!他们,他们正要进来捉拿您呢!说是要押入天牢待审!”
    桃枝晕倒了,妙菡在前头顶着呢,白果急出了眼泪匆匆忙忙的进来禀报,却不敢进被小何称之为“手术室”的那间屋,只敢在外头大喊。
    夫人跟小何明确的说过,“手术室”闲人免进,任何人不得夫人的准许是不能入内的。而江秋意将这个地方列为禁地倒不是因为这里藏着什么见不到光的秘密,只是怕吓着他们,毕竟这里存放了很多给小何当教材的标本。
    江秋意信步走出,手术做的着急,她都没来得及给自己套上罩衣就匆匆忙忙的开腹了,如今沾了一身的血迹,再配上她异常苍白的脸,在夜幕下说不出的诡异。
    她一边走一边安排后事:“四小姐的尸体火化,骨灰尊奉在家中,将来是要送回石屏谢家的祖坟堆里安葬的。长安城的事儿,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惊动咱家的老夫人,我和侯爷入狱后,侯府闭门谢客,不准进不准出,一切事宜交由李东负责,明白吗?”
    “知道了夫人,夫人,你,你……”
    白果想问,你会不会有事?江秋意朝她凄然笑了一下,她倒是不担心自己会不会有事儿,她只担心谢六郎知道她没能救下谢四妹的孩子之后,会不会有事?
    第509章迷雾
    果不其然,等到了天牢,脸如寒冰的谢六郎见到她之后,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四姐的孩子?”
    “没了。”
    “怎么没的?”
    “早产,先天不足。”
    “这,这……”
    谢六郎顿时瞪大了眼睛,分明还是想说些什么的,却久久不能言语。
    天牢这次没有将他们夫妻安排在同一间牢房,却也没有分别押在男女牢房里,而是挑了两间稍微干净暖和不那么潮湿发霉的牢房,将他们门对门的关着。
    谢六郎默不作声,手掌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可大概是因为带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不知道撵着应打了多久,以至于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连嘴唇都没有半分血色。
    他一大早就去了上朝,穿的是一品武侯的蛟龙朝服,端得是威严万分的,只是两只胳膊肘上分别有不同的剑伤,皆是划破了衣料没有伤及皮肉,看得出来和他对战的人手下留情,并没有真的打算伤他。
    可谢六郎当时处于盛怒状态,一心一意的给他四姐报仇,是以出手并没有留情,而和他对战的应,如今正在天牢的屋顶上,自己个给自己个胸前的一大片淤青揉消肿散瘀的药酒呢!
    该死的蛮牛,劲儿真踏马的大,一拳下去肋骨都断了三根!
    可最让应担心的却是江秋意的处境,尽管他已经停下来跟蛮牛解释过,杀人是他一个人的决定,绝对不是江秋意授意的,可就是不知道那头蛮牛到底能不能听进去。
    应是不指望谢六郎能体谅他的一片苦心因此忘了杀姐之仇了,可他同样不希望谢六郎那个憨子因此迁怒江秋意,是以,他才在天牢守着,生怕他们夫妻有什么隔阂。
    屋顶上的人生怕惊动瓦砾下的大将军,一举一动全都是悄无声息的,而天牢里那对举世瞩目的夫妻,却也诡异的各自沉默,谁也没开口,甚至呼吸声儿都是低低的。
    此时此刻,最暴躁的却是正阳宫里的九五之尊,司徒律锦铁青着一张脸坐在高位上,看着近乎半朝的权贵大臣跪在他面前,各执己见,有的要求彻查刺杀一事的,有的要求念及忠勇候军功网开一面的,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
    而荣王,更是以身家性命为忠勇候担保,温吞和善如律津,为了谢六郎夫妇和刑部尚书耿精忠争的面红耳赤,差点撸起袖管打起来。
    耿精忠此人死板,认死理,办事照足章程,铁面无私,绝不允许任何徇私枉法的行为存在,任尔权势滔天,只要犯了法,他拿人是绝对没有半分手软的,管你是不是今上心头爱将,管你立没立过盖世奇功!耿精忠是不会有半分通融的。
    他甚至连夜派人千里加急去了石屏捉拿谢六郎九族归案,就连江秋意那挂名的前婆母和那位俏表姐,也都毫不留情的被扔进了大牢里。当然,她们身份卑微又无足轻重,自然是不会被关押在重兵把守的天牢里的,而是押在了长安令的大牢里。
    执法如此严苛,如此一丝不苟的人,正是今上一手提拔的!高位上那位主子,此时此刻竟莫名的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哭笑不得。
    “陛下,忠勇候的养母年事已高,他的孩儿尚且不满周岁,倘若将他们也拿下大狱,即使将来案子查清楚了还清白与忠勇候了,只怕他年迈的母亲年幼的稚子在牢狱中吃的苦会寒了忠良的心啊!”
    荣王见耿精忠实在是油盐不进,当下不再与他辩驳,舍了他打同情牌,走皇帝陛下的道儿。
    谢六郎孝顺,待养母优胜亲母。江秋意爱子,视子如命,倘若有人为难她的孩儿一丢丢,那她铁定是要记恨一辈子的。
    这些事儿,司徒律锦心中有数,而且他也不认为将谢六郎的老母亲和幼子九族以内全都拘过来有什么用,耿精忠只知道照章程办事儿,完全不顾虑这么做的后果,可今上不得不顾虑。
    说到底,谢侯府就是无妄之灾,被人算计罢了!
    因为这份算计,他们已经死了一个姓谢的人了,倘若再有什么差池,谢六郎就不说了,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可以江秋意的性子,如此无能不能护下的主上,她是不会认的,往后,再想得她江秋意的效忠,便难如登天了!
    皇帝陛下只觉得头痛欲裂,难怪当时知晓他留下那二人性命之后,江秋意只说了一句:“那往后糟心的事儿还多着呢!”果不其然,他们,就永远没有个知恩图报的时候!
    “耿精忠!”
    “臣在。”
    陛下有谕,臣下自然是跪听的。
    看着跪在那儿刚直不阿的刑部尚书,司徒律锦不偏不倚的说了句:“按律,朕是不是有权特赦重犯的家属?”
    耿精忠虽然死板,却不是个呆板的,自然知道陛下问这句话的意思,却又耿直的道:“确实如此,按律陛下有权特赦重犯家属,可是陛下啊,此例不可开啊!开此先河往后再有此类情况发生便会有人心存侥幸,长此以往,秦律将犹如一纸儿戏啊!”
    今上如何能不知道擅动朝廷法令的严重后果?他比任何人都更希望维护秦律的严格执行,可是啊!利弊权衡,那两个人,还是值得他去这么做的。
    “朕要破格恩准此案不牵扯忠勇候的家眷,嫌犯已经在天牢里,爱卿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吧!只是忠勇候远在石屏的幼子老母亲就算了,不必拘来长安问案了,倘若谢家真的有罪,到时候再拘来问罪也不迟!”
    九五之尊开了口,又是有理有据的,耿精忠再不满也只能压制住自己的一腔正气不情不愿的接了旨,退下前去召回派往石屏的人马。而皇上挥退了满殿的大臣,只留下荣王。
    “律津,你觉得这是谁的手笔?”
    “陛下,此事只怕还是跟魏阀脱不了干系。”
    “可朕观魏桓的脸色,他不像是事先得知这一消息,魏桓如今小心做人,恨不得和太平行宫里的人洗清干系才好,又怎么会拿整个魏阀做赌注陪着他们来跟朕作对?朕觉着不像。相反的,因为侯府下人被杀一事,魏桓还急着找六郎辩解呢?怎会背后来这一手?”
    魏桓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太能装?
    第510章终能天随人愿
    司徒律津其实也不愿意魏桓和此事有牵扯的,今上登基时间短,朝局尚未完全掌握,朝堂上的魏阀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今上顾忌着国政的安稳,一直以来只是敲打魏阀,并未真的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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