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问:“装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
    “不用。”南星说,“你再等等,或许不用很久。”
    手上还执着滴血匕首的她,说这些话时,冷冽平静,莫名让人信服。李蕊忽然明白为什么儿子会喜欢她了,这个姑娘身上的光芒,让人喜欢。
    南星提步要走,身体就虚弱得晃了晃。一直在看着她的邱辞一个箭步抱住她,让她借力倚靠。匕首咣当落地,南星连握匕首的力气都没有了。邱辞抱着她的时候,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他紧紧抱着她,回头对李蕊说:“成太太,你去洗洗手,洗干净了就出去吧。”
    李蕊试着站起来,竟然有了力气,她去浴室时又尝试闭上眼,发现不会再出现那些可怕的恶魔。她的血蛊真的解了,她万分庆幸,急忙洗干净手出去。
    一直等在外面的成洛加见母亲已经有力气自己走出来,露了笑颜,就要进去找南星,却被母亲拦住了。李蕊摇头,说:“阿洛,你不适合南星,就做普通朋友吧。”
    成洛加微愣:“我不适合?”
    “是。”李蕊从刚才邱辞抱住南星,南星就将全身都交给邱辞的一瞬间,就看得出来,他们彼此喜欢,已经不是旁人可以插足的了,“邱辞适合她,她也适合邱辞。你不要再往前,会受伤的。”
    成洛加没有想到连他的妈妈都说这种话,他们到底是喜欢彼此,连旁人都一眼看出来了?他有些失神,最后还是摇头:“妈妈,我不会插足他们,但我喜欢南星的心意,不会变。”
    李蕊叹了一口气,儿子依旧固执,但理性的固执,她并不反对。
    “走吧,阿洛。”
    成洛加默然许久,才轻轻点头:“嗯。”
    放弃,不代表不再喜欢,只是代表没有合适的时机。
    客房里,邱辞已经抱着南星来了浴室,给她擦洗手上的血,给她洗脸。
    南星的意识慢慢回来,但脸色依旧很差。她隐约感觉到邱辞在解她的扣子,莫名有了力气,睁眼看他:“不要。”
    “我给你换衣服,衣服上沾了很多的血。”邱辞温声说,“等换了衣服,才好去床上休息,你好好睡个觉,什么都不要管……”
    “不要……”南星抓住自己的衣襟,生气了,“不要碰我。”
    邱辞只好松手:“那我抱你去床上。”
    ——血沾了床,总有种难以跟客房人员解释清楚的尴尬。
    而且南星就穿着这身血衣裳睡,不知道能不能睡好。邱辞俯身抱起南星,余光落在刚才已经解开的五颗扣子下面。
    皮肤很白,有胸。
    他深吸一口气,把她抱上床,不等他掩好被子,忽然又看见侧身躺下,后面衣角被卷起的南星。他的目光扫过她半丨裸的背,蓦地一愣。
    南星的背,有无数条红痕。那些痕迹,就像是一刀一刀印刻在了脊背上,伤口基本都是陈年旧伤,但最下面一条,却像是刚划了不久。
    他再忍不住,将她后背的衣服往上掀,上面的背,仍旧是这些陈年红痕。
    “南星……”邱辞的手指已经在发颤,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似乎让人十分痛苦的伤痕。
    南星翻转身,盯着他说:“我说了不许碰我,不许看。”
    “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没什么,你不要问。”
    “南星。”邱辞这一次没有退步,他甚至很生气,为什么她受过的苦,通通不告诉他,“伤是怎么来的?”
    南星没想到他不像之前那样不问,反而生气了。她闭上双眼,低声:“别问。”
    在她说完后,始终没有听见邱辞说话。这样的沉默让她担心,又睁开了眼。邱辞没有走,还在她的身边,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不再生气,却也没有笑颜。他见南星看自己,他也看着她。
    “你受过那么多的苦,我却一点都不知道。”邱辞俯身,轻轻在她的面颊上印了一吻,“以后这些伤,是不是还会继续增加?”
    南星本来想说谎,说不会,但一瞬的迟疑,就被邱辞看穿了。
    邱辞立刻坐了起来:“南星。”
    南星缓缓闭上眼,许久才说:“偷命的代价。”她缓声说,“要偷取古董的记忆,是南家的秘术之一,任何秘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祖父为了更好地了解各朝古董,将秘术的代价降低到施咒的人,偷一次记忆,就要付出一定的寿命。那些寿命并不多,对于身上有三百族人性命的我来说,更不多。但因为我的命是外人的,所以代价除了失去一部分寿命,身上还会多一条印入骨子里的伤。”
    邱辞想起她背上的伤,想起她这千百年来所偷取的古董记忆,愣了神,问:“会消失吗?”
    “不会。”南星终于又睁眼了,说,“挺疼的。”
    第一次对别人说那些伤会疼,莫名地想要他的轻抚,像是能减轻那些疼痛。她知道,这些伤瞒不了他,说不疼,他不会信。
    邱辞又俯身抱住了她,从她背下伸来的手,这一次没有用力抱了。
    “你还有多少事没有告诉我?”
    “没了,真的。”
    南星的指尖从他的眉眼掠过,第一次这么离得这么近看他,喜欢,是不想藏起来的喜欢。她探头亲了他一口,静静看着他。
    邱辞轻轻叹了一口气,南星背上的伤,该有多疼,换取一双眼睛,就会留下一条入骨的伤。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体质,只是比别人的寿命长一些,身体还是个普通人,这些伤一定很疼。
    他会用自己的所学,试着为她除去这些伤痕,不再折磨她。
    第87章 最终卷(十四)
    邱辞南星和沈欣见面的时间是在早上十点, 地点是沈欣定的, 就在她上海的家里。
    在路上开着车的邱辞腾手从袋子里拿了瓶药膏递给南星, 说:“试试涂伤口,我特地让乔浪介绍的。”
    南星看着那一瓶药膏,说:“没用的,普通的药膏没有用。”
    她也怕疼, 也爱美,试过许多除疤痕的药膏, 但都没有用。
    邱辞的眉头微皱, 说:“看来一般药膏是没有用的了。”
    南星隐约察觉到他在自责, 说:“会好的, 不就是些伤痕。你是不是觉得很难看?”
    邱辞努力微微笑着, 说:“我怎么会觉得难看, 因为你不给我机会看了。要不然,你再给个机会让我看看?”
    南星抿抿唇角, 真爱逗她。
    到了沈欣住的地方, 佣人开门让他们进来,客气地说:“太太在花园里等你们。”
    这是一幢远离市区的小房子, 说是别墅, 但样子很朴素,也只有两层高, 外面有花有草,更像是一个田园小居,安静优雅。
    栅栏也不过半人高, 小偷要是进里面,连锁都不用撬。只是南星进去的时候,还是发现这里有许多隐藏起来的摄像头,几乎每个角落都能看见。明着没有防盗,实际上防盗还是做得森严。
    走进里面,不知道是这些花花草草让人心情放松,还是其他缘故,南星觉得这里让人很舒服,莫名得舒服。
    她和邱辞随佣人去花园时,目光落在敞开的屋子大门,里面日光充沛,隐约看得见照入屋内的阳光,有轻尘扬起,充满静谧。
    屋里,似乎更让人舒服。
    同样有所感觉的邱辞收回视线时,发现南星也在往屋里看,他低声:“这还是第一间让我光看外表就喜欢的房子。”
    南星偏头看他,问:“你也有一样的感觉?”
    “嗯。”邱辞说完就笑笑,“看看,我们已经心有灵犀到这种地步了,你想不嫁我都难。我们结婚吧,星星姑娘。”
    “好。”
    邱辞微愣:“嗯?你答应了?”
    “嗯。”南星问,“你只是随便说说?”
    邱辞蓦地展颜,笑得爽朗极了,说:“我什么时候对你随便过?只是没有戒指,也没有求婚仪式。”
    南星想了想说:“我是个老人家,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流程。”
    邱辞哑然失笑,上次她还说求婚太简单,不答应,现在……
    她是不是也在害怕,等不到那一天?毕竟他们未必能捉住葛洪,除掉他。
    他不愿南星再想这些,严肃问道:“南星,你大我多少来着?都说女大三抱金砖,那我娶了你,我是不是抱了好几座金山回来?赚了赚了,我要赶紧娶回家,不能让金山跑了。”
    说着就牵住了她的手,像是真怕她跑了。南星瞧着没点正经的他,不由笑笑,他这人,总是有办法让她开心起来。
    邱辞见佣人忍不住回了回头,忽然想起之前黎远和林曼总是在他面前撒狗粮的情景,当时还觉得他们怎么能够这么腻味,现在他懂了——不是故意撒的狗粮,而是自然而然的狗粮。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看他们那样说笑,他作为弟弟,再不会嫌弃他们腻味了。
    遥想间,佣人已经带他们走进花园深处,远处有个小棚子,下面放了张桌子,还有几张椅子,椅子上坐了个身穿黑色西服的中年女人。
    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上了淡妆,漂亮而知性,坐在那一手拿着茶正要喝,一手拿了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听见脚步声抬眼看来,南星发现她的眼睛也很漂亮,从容镇定。
    像个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女智者。
    这就是黎康城的妻子,黎远的亲伯母,沈欣。
    沈欣看见两人,起身跟他们握了握手,互相介绍了名字后说:“请坐。”她坐下后看看邱辞,说,“一个人要想保护自己的隐私,就不能将自己摆在大众面前。邱辞你的资料在一夜之间就已经上了网络词条,然而我好奇的是,为什么身为你女友的南星小姐,却没有人能挖掘到她的一分半点资料。”
    邱辞问:“所以沈总是需要了解清楚来见你的人是谁,才会继续跟我们交谈?”
    沈欣微微一笑:“你很聪明,像黎康安的儿子。仔细看的话,你的眼睛跟你爸爸很像,黎远比较像他的母亲。”她看着南星,发现这姑娘身上的淡泊气质是她喜欢的,让人觉得安稳可靠,不是什么奸邪的人,“南星小姐好像并不打算谈谈自己。”
    南星倚着椅子说:“可能话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先问问,为什么你会愿意见我们?在听见是有关黎康城的事之后。”
    “这个反问确实很冒昧。”但沈欣不介意,她说,“我和黎康城分居多年,从来没有人提起要跟我谈他的事,你们是第一个这么问的,我也想问,你们为什么要打听他的事,又要跟我谈他的什么?”
    “沈总为什么会跟黎康城分居?明明听说以前很恩爱。”
    沈欣一笑:“你真是一点都不愿意透露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南星没有确定她的身份,不可能跟她透露自己的目的。就算黎康城有99%的可能性是被葛洪夺舍了,但还有1%的不肯定,所以沈欣也有可能被夺舍。
    葛洪将自己的气息隐藏得太好,就算她靠近被夺舍的人身边,也感觉不出来。
    她不得不小心面对每一个陌生人。
    沈欣默然许久,才说:“我和黎康城分居,是因为我觉得他已经不是我丈夫了。”
    邱辞和南星都是一顿,问:“这是什么意思?”
    沈欣看着两个陌生的访客,说:“意思就是他只是脸像我的丈夫,可是性格却完全变了。但这不是科学能解释的事,他的身体也没有什么毛病,但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他,因此选择了离开。”
    南星立即问:“沈总,在你感觉你丈夫还是你丈夫时,他的脖子后面,有没有血滴模样的印记?”
    沈欣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她要问这种隐私的问题。她略一想,说:“没有。”
    这两个字分量重有千斤,终于帮南星完全确认葛洪现在就在黎康城的身体里,他夺走了黎远伯父的身体,变成了黎康城!
    沈欣又说:“我想,现在你们可以说出你们的目的了。”
    南星说:“我们跟你的想法一样,怀疑黎康城已经不是黎康城。”除了这个,其余的事也不必说了。
    这句话,让沈欣一时怔然——多少年了,她一直一个人这样怀疑着,从来没有人跟她有同样的想法。虽然在科学面前,这样说太荒谬,但身为他的妻子,她真切怀疑起了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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