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哥还听说明年一月之前,像从哥这类小士兵要全部撤光,尤其是从哥这类文官。
    从哥问为什么,山鸡笑起来,他说——“回去论功行赏,给履历贴金啊。我也要走的,阿大同意我回去一段日子。等我再回来,我就是到苦山的特派员了,政府给的待遇会很不一样。”
    “我也要在那之前走吗?”
    “我十二月中就走,你和我一起回去,顺便带上阿言。我们可以相互证明,我们为苦山的收复可立了不少功劳。”
    从哥看着堂哥脸上的光彩,心里头却有些难言的情绪。
    能回去论功行赏自然是好事,可这也证明他必须和阿大分开。“功劳”不敢当,从哥到现在也不认为自己帮了部队什么,要是说他帮着苦山人打部队,那倒还说得过去。
    可这些纠葛很快就会过去,战争结束就意味着给一切划上句号。不管战争正义与否,不管牺牲人数多少,也不管外界的人如何评价这五年时光,它都将成为历史,再也不会被翻过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乐观,让从哥做了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他不明白剿匪的含义,也不知道这意味着新一轮杀戮与清洗。他以为尘埃落定就是当下的局面,所以他可以重新启程,在和平的时期开始新的生活。
    这怪不了他,他们这一群小年轻并不能透彻明白战争的历程。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可令从哥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临别之际,他和阿大本应约定着什么时候相见,从哥以什么方式再回来时,两人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这场争吵维持了三天,也让双方的关系走到了尽头。
    第98章 102
    这一切开始于阿大的一句话,那句话让从哥对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个新的认知。阿大说——“我要娶亲了。”
    当天早上从哥刚把启程回乡的计划和阿大说,阿大也很正常地和他聊着天。
    从哥还徜徉了一下带阿大一起到家乡旅游的场景,他认为就算阿大不愿意彻底离开村寨,那他可以选择留下来。
    他也可以像山鸡一样申请特派,这样他就能继续和阿大在一起,也有着一个正式的身份。
    “什么是特派?”
    “就是村官,”从哥笑了,“当然我肯定得不了什么钱,到时还得你养着我。”
    阿大听罢也是笑笑,没多追问。
    从哥想明白了,钱多钱少无所谓,能不能在竹柳混得好也无所谓。他是真心喜欢上了阿大,那让他为这份感情做一点牺牲,没有什么不可以。
    何况离开了保守的竹柳,他也不需要面临结婚生子的压力,无需向家里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愿意交女友,也不用天天听到他们的念叨。
    等到逢年过节了再回去探望,阿大也能时不时跟他去竹柳玩一下。
    这一切都是可以接受的,可以商量的,如果两个人真想在一起,办法总有很多。
    谈话的过程中阿大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以至于从哥也觉着这是一个好的建议,至少阿大接受了,那他们就有“然后”。
    可到了晚上,从哥凑近阿大时,阿大冷不丁地竟冒出这么一句话。
    从哥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问阿大在说什么。
    “我要娶亲了,”阿大清晰地重复了一遍,扭头平静地望着从哥,“战争结束了,我年龄也不小了,我必须娶亲了。”
    “你怎么可以娶亲,”从哥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有一点点莫可名状的惶恐从心底滋生,让他不由得稍稍支起身子,问阿大——“我是你契弟,你……你怎么能娶亲?”
    “契弟和妻子不矛盾,”阿大仍然一脸平静地解释,“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娶亲。契兄会包揽契弟成亲需要的一切礼金,若是你需要,我还可以给你盖一间房子,做你的婚房。”
    “我不需要娶亲!”从哥一听急了,音量也稍微提高了一点。
    他意识到阿大没有开玩笑,而那份恐惧则愈发蔓延。
    他彻底地坐了起来,认真地道——“我和你虽然是同性,但都已经是夫妻的关系了,你、你怎么可能还娶个妻子?你……你这样是不合常理的,何况有哪个姑娘愿意这样?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这种有契弟的人?”
    “姑娘当然愿意,男人之间有契兄弟,女人之间也如此,姑娘也有自己的契金兰,这就是苦山的风俗,”阿大说,“你怎么可以只接受风俗的一半,不接受另一半?”
    “不可能!”从哥用力地强调,“我不同意你娶亲,我以契弟的身份告诉你——你不可以娶亲!”
    那一刻从哥的情绪有点失控,他不管道理是什么,也不管阿大到底是不是对的,反正他不同意,不允许,不服气。
    他坚决不接受。
    可阿大却无所谓,他连坐都没坐起来,冷冷地撇下一句“别他妈大晚上给我扯着嗓子喊”,便转了个背准备睡去。
    从哥哪里允许他睡,他握住阿大的肩膀,硬是把他又翻了过来,厉声质问——“你……你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阿大没回答。
    从哥又问,“可是、可是你喜欢我啊,你喜欢我的,不是吗?”
    阿大眉头微微皱起,还是没回答。
    “如果我强烈反对,你就不会娶的,是不是?”从哥不依不饶,就差没有把手掐上阿大的脖子,一句接着一句——“那……那我不走了,我不回去,或、或者我只回去一个月,一个月我报个平安就回来,你不要娶亲,一个月你娶不了亲,是不是!”
    从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是要求还是乞求,他的心脏像被人抓住了,阿大冷漠的眼神和他沉默的回应让恐惧如病毒一般蔓延。
    不到五分钟的谈话,从哥便觉着自己已病入膏肓。
    阿大最终还是没有给他任何肯定的回答,让他不要无理取闹后,推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地闭上眼睛。
    从哥很害怕,也很气愤,可他仍然觉得这也是可以商量的。一切都是可以协商的,何况阿大那么喜欢他,阿大怎么可能看着自己痛苦不堪。
    第99章 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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