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间爽朗的笑出声:“殿下未免也太低估于我了吧?我不是来劝殿下的。”话虽这么说,他却话锋一转道:“殿下,如今有不少人支持你作为大汗候选者,如果此项决议一旦流传出去,恐非幸事啊。”
    都天禄走到了之前那片花海前,闻言停下脚步,随手抽出柱子间的鞭子,抵住柱子间的下巴抬了起来:“柱子间,我们认识多久了?”
    柱子间苦笑一声:“自将军能爬上马背之时,我便开始追随将军了。”
    “那,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牧地烈部落的意思?”他旋转了下鞭子,轻声问道。
    柱子间后退一步,端端正正的跪在杜天禄面前:“属下僭越,当罚。”
    都天禄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这番行动:“那就是你自己的意思了?不着急罚,你若有缘由慢慢说来,我也听上一听。”
    “自大汗从袁吉多尔大汗手中接过汗位,称帝,建国号:大金,吉尔黑部落已连续统治草原二代之久,牧地烈部落已经等的足够久了,才等到殿下……”他停顿了下继续道:“如今大汗的子嗣中无如殿下出众者,正所谓兄终弟及……”
    “啪”一声鞭子声响起,柱子间停下了话头,闷哼出声。
    都天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记住,我才是牧地烈部落的主人,还轮不到你们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柱子间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都天禄随手把鞭子扔到地上:“大汗与我乃是至亲,此等离间我兄弟之语,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他蹲下身,轻声警告道:“我与嘉瑞结契之事已成定局,若有流言……”
    柱子间低声道:“谨遵殿下令。”
    5.第5章
    接下来的几天急行军,安嘉瑞没有深刻的体会到,因为他感染了风寒。
    一直昏昏沉沉,醒来的时间,大多是都天禄在喂他喝药帮他擦汗,更多时候一直在昏迷,他好几次在昏昏沉沉中听见都天禄对巫大发雷霆,砸烂了各种东西
    “你之前还说只是心结?现在他感染了风寒又怎么说?”都天禄背着手盯着巫。
    巫苦着脸放下安嘉瑞的手:“他身子骨比较弱,再加上忧虑过重,稍加不注意,就容易生病……”他无辜的继续道:“将军还需更上点心才行,定是之前吹了风,才导致风寒入体。”
    都天禄不耐烦的移开目光:“把注意事项都写下来,药煎好了没?”
    落塔悄无声息的往前走了一步:“大概还需一刻钟。”
    都天禄又挪回眼神:“巫,这几天得劳烦你盯着点了,什么时候嘉瑞的风寒消了……”他留下未尽之语,露出了一丝冷笑。
    巫丝毫不惧,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等到了大都,您亲自去请大巫帮他看看能不能治根吧,不然,恐怕下次还得再犯。”
    虽然外面这群人说的很热闹,但是安嘉瑞的感觉比他们想象中的好多了,他此时正在脑海深处目瞪口呆的看安嘉瑞朗读诗书,一遍又一遍,直到他记住了,换下一篇,反复如此。
    安嘉瑞才有些回过神来,这是给他灌顶?让他继续保持名士之风?不要露出破绽?
    他心有所感,忍不住呼唤了一声:“系统?”
    空荡荡的空间里并没有东西理他,看来是没有系统这种东西。
    就是一个作为名士灵魂深处的执念,哪怕死了,哪怕身体上换了个灵魂,老子也得是独占鳌头的名士!
    有点变态,不过这对他来说是好事一桩,虽然瞎装一通也可以,但是毕竟不如有真材实料的爽啊,而且眼看着都天禄就要带他回大都,自从大金对辞国宣战之后,感慨辞国幼帝无能,朝廷党争激烈的有识之士纷纷向大金效忠,其中不乏名士,安嘉瑞随时都有露馅的可能。
    这个社会风气十分开放,主臣之间理念一朝不合,大多数文人就会选择挂印西去,而主君一般不会阻拦,同样,如果理念相合,自有文人从远处来投,这甚至称不上背叛,大多数文臣都有这种经历。而大金与辞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过是两个有各种主张的主君,大金武力强盛,而文风初兴,正是有抱负的文人来此一展拳脚的好机会。
    当然这跟安嘉瑞没什么关系,他既不是主动来投的,而安嘉瑞的家庭情况也十分一言难尽,正所谓文人好名,安嘉瑞的父亲和祖父……
    安嘉瑞收回心神,关注起了眼前的场景,倒是勤勉的背下了不少诗词,就是越背他越觉得耳边吵吵的慌,声音越来越大,他忍不住睁开眼看了过去。
    “你终于醒了?”安嘉瑞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腰上一重,都天禄包含着委屈的语调从他耳边响了起来,他靠在了安嘉瑞的身后。
    等等,那之前我们俩的体/位是?安嘉瑞回头看去,都天禄睡在他身后,穿了件白色里衫,长发披散至腰间,减少了一丝锐意,无端多出几分脆弱,加上此时他双眼满是委屈,竟有些许罕见的风情,安嘉瑞心头忍不住一跳,条件反射的咳嗽了起来。
    都天禄把他拥进怀中,熟练的从落塔手上接过茶水,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边将茶水递到他唇边。
    由于是夜间被吵醒,他只穿了一件底衫,身下硬硬的腹肌触感十分明显,他忍不住低垂下眼,状似不经意的瞄了眼身下,凌乱的被子下显露出年轻矫健的肉/体。
    安嘉瑞小小的抿了口茶水,慢慢停下了咳嗽,都天禄将茶杯递给落塔,随意的挥了挥手。落塔悄声出了门。
    他边帮安嘉瑞顺气,边轻声询问道:“感觉好点了吗?还有哪里难受?”
    安嘉瑞轻/喘了几声,慢慢说道:“我还好……”他看了眼这间房子的布局,处处充满了都天禄的气息,不像是突然收拾出来的:“我们已经回了大都?”
    都天禄点点头,仿佛漫不经心的道:“你这病来的突然,太过危急,我就先赶回来让大巫帮你看看。”他停顿了下,突然侧过脸在安嘉瑞耳边轻声道:“嘉瑞是不是故意的?“
    热热的呼吸直撒在他耳边,安嘉瑞微微转头避开,才疑惑道:“什么故意的?”
    都天禄半垂着眼,似有很多情绪在里面翻滚,他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精致的侧脸:“故意生病了,好让我……”他一字一顿道:“不缠着你。”
    真不知道都天禄每天都在自己脑补些什么,生病是他的原因吗?明明是都天禄带着他在外面吹风才导致的。
    安嘉瑞用余光瞥了一眼他:“将军心中但凡有我,也不会在巫直言我忧虑过重,心结难解时,浑不当回事。”
    都天禄楞在原地,张嘴欲言,却没有开口。
    安嘉瑞冷漠的继续道:“将军爱我,无非是着迷色相,若我无此等容颜,想必将军也不会如此执着。”
    都天禄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突然伸手握住了安嘉瑞的两只手,急切道:“我……我不是……”一时之间竟话不成调,他停顿了下才强硬道:“反正你不许毁容!”
    毁容???你想太多了,这张脸就是不给你看,我自己看都赏心悦目,心情瞬间能好上几个点,我又不傻,干嘛要毁容。
    安嘉瑞压下吐槽的内心,冷淡道:“看来将军是清楚了?那……“他抬眼看向大门:“我就不送将军了。”
    都天禄在他身后僵硬了片刻,才翻身下床,但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立在原地,神色复杂的看着一脸冷漠的安嘉瑞。安嘉瑞抬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他恍若被烫到一般,急急忙忙的往外走,最后却停留在门前,沉声道:“不管怎样,你身体要紧,不要气着自己。”
    目送都天禄离开,安嘉瑞躺回床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殿下?”落塔吓了一跳,眼看着都天禄身穿着单衣就被赶出了门外,不由得轻声询问。
    都天禄摆了摆手:“我去客房休息下,不打扰嘉瑞了,待会喝药的时候,你盯着点。若嘉瑞白日觉得闷了,就带他去院子里走走……”他有些怅然的停下了话,朝客房走去。
    落塔进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都天禄落寞的背影,实在搞不懂殿下在想些什么,人都到手了,还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这么还生生把自己折腾去了客房?
    落塔进了房就悄无声息的停在了角落。
    安嘉瑞发了会呆,终于发现了落塔的身影,忙指使他把灯点起来,拿些书过来,就披上外套坐在椅子前,看书打发时间。
    这一晚,客房的灯和主卧的灯都亮了一整晚。
    “都天禄,你可是草原上的男儿,居然被撵出去睡了客房?”牧夺都忍不住靠在椅子上放声大笑起来。
    他已步入中年,但仍有赫赫威名在草原上流传,袁吉哈尔蛰伏北方数十年,于暮年一统草原,牧夺都在幼年就跟随父亲征战四方,稍长,即领军出战,军中威望颇深,立下赫赫战功,袁吉多尔暮年更是多由牧夺都处理部落大小事务,颇得父亲重任。
    等袁吉多尔去世,牧夺多继承汗位,几乎是众望所归,毫无异议。袁吉多尔共有十八个儿子,却唯独只有牧夺多是长于袁吉多尔之手,教化,汉学,军中大小事务,皆由他亲自教导。
    待都天禄出生之时,牧夺多的大儿子都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待他长成,袁吉多尔开始宠爱小儿子,牧夺多已经开始帮他处理部落琐事,袁吉多尔去世之时,都天禄甚至尚未成年,与其说他是竞争对手,不如说他是被牧夺多看着长大的幼弟。
    都天禄黑着脸坐在下首,自早上他进了大殿,牧夺都就没停止过对他的嘲笑。
    “天禄神勇无比,但在心爱之人面前仍然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啊。”牧夺都身旁的一个端庄典雅的女人轻声笑道。
    “今天我可不是让你们来打趣我的!大兄,大嫂!”
    “哦?那是有何贵干?”牧夺都靠着椅背懒洋洋的问道。
    “我要与嘉瑞结契!”都天禄闷闷的道。
    牧夺多挑了挑眉:“你的幕僚没劝你?”
    都天禄扬起眉:“我不管,我就要和嘉瑞结契!”
    牧夺多靠着椅背慢慢道:“你想好了?这可不是一个聪明人会做的决定。牧地烈部落没有想法?”
    都天禄站起身:“你到底同不同意?”
    牧夺多颇有兴趣的道:“小家伙,人抢都抢回来了,你要干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没必要大动干戈的。”他意味深长的道:“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都天禄脸都气红了:“大兄,你也不赞同我?”
    牧夺多眼看他毛都要炸开了,连忙收敛了脸上看好戏的表情,语重心长道:“不是哥哥不支持你,实在是这传出去也不好听啊,你就把他当个宠物养在家里算了,别到时候生生把人逼死了。”
    络清在一旁帮腔:“天禄,安嘉瑞好歹也是名门之后,这事不能急着来,你先把他调/教好了,一个名头有什么重要的。倒时候你想让他怎么喊就怎么喊……”
    都天禄一字一顿道:“我不是来跟你们逗趣的,我就要和他结契!”
    牧夺多这次倒是认真了些:“和一个辞国人?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人?”
    络清接着道:“断了牧地烈部落的传承?让全草原都知道你被一个男人迷的连母亲的血脉都不要了?”
    都天禄咬紧牙没说话。
    牧夺多冷漠道:“牧地烈部落虽然归降已经十多载,但仍未归心,随时都会反叛,它一朝反叛,剩下几个部落立刻就会摇摆不定,大金立国才几年,辞国尚未打服,你再跟我说一遍你要干什么?”
    都天禄低声道:“我在一日,牧地烈就不会反叛!”
    牧夺多冷笑一声:“艾尔肯的女儿是生下了你,但是别忘了!艾尔肯可不止有一个女儿。”
    都天禄昂首道:“但只有我是得到狼神认可的!艾尔肯的血脉只会流淌在我的身上!”
    牧夺多靠回椅子:“这才像我们草原汉子!”
    都天禄拿眼瞄了眼他,昂首挺胸道:“我要跟安嘉瑞结契!”
    牧夺多“唰”的一声从背后抽出一根鞭子,抬手就是一鞭。都天禄不躲不避挨了这一鞭,只咬牙看着牧夺多。牧夺多被他这不服气的眼神一瞧,抬手又是两鞭。
    眼看着他还要再打,络清连忙拦住:“好了好了,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天禄快跟你大兄道歉。”
    都天禄干脆闭上了眼。
    牧夺多都给气笑了:“你是觉的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都天禄闭上眼不说话。
    络清夺过牧夺多手上的鞭子,埋怨道:“天禄才多大,动不动就动鞭子……”
    牧夺多气的反问道:“他都20了,还小?换别家儿子都下地跑了,现在敢站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就是平时打的太少!”
    络清帮他顺了顺气:“这样好了,天禄你呢,我这边给你挑个好看能生养的回去,安嘉瑞的事情呢,慢慢来……”
    “你们这才是打算把他气死吧?”都天禄睁开眼生气道:“你们把他当什么了?”
    “那你把我们当什么了?”牧夺多拍着椅子问他:“我是平日里对你不够好?还是父亲有哪里对不起你?还是你对大金有什么怨言?”
    都天禄瞬间红了眼眶:“我只是喜欢他而已,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能让我和他在一起呢?”
    眼看他委屈的小模样,络清瞬间倒戈:“就是,大汗,何必把小孩子逼成这样呢?就随他去吧。孩子开心嘛。”
    “你还像个草原汉子吗?动不动就红眼眶?可算是没让父亲看见你这副模样……”牧夺多语调一转:“我也没说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啊,就是让你不要这么着急,明天你先把他带过来,我看看再说。”
    都天禄红着眼眶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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