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随讽笑道:“你有病。”
    “行吧,你就当我有病。”顿了顿,徐长河说:“改日我也去看看颜小姐长得什么模样,到底是美是丑,不然也不会都十八岁了还没嫁出去。”
    赵随评价的很客观:“长得很漂亮。”他又加了一句,“就是没脑子。”
    没脑子的顾盼已经说通了她爹,总算搅黄了自己的婚事。
    晚上高兴的多吃了两碗饭,摸了摸自己的圆滚滚的肚子,躺在床上打了个两个滚,然后就趴着不动了。
    笔挺挺躺了半柱香的时辰,想着日后该怎么办。
    一辈子靠着颜父来养,好像也不是不行?可她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顾盼认真想了半个时辰,最后认清了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的事实。
    偶尔她也会做做进宫一刀捅死钟砚报仇雪恨的美梦,不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想想就够了。
    盛夏的第一天,是颜小姐的生辰。
    往年颜父都会大操大办,请上一众亲朋好友前来庆贺,因为之前被退婚的事,颜父今年反而低调了起来,没有设宴,私底下给了女儿两箱金子,让她去买漂亮裙子穿。
    顾盼心安理得拿上了钱袋,带着小红出门逛街买衣裳。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颜色鲜艳明艳的漂亮裙子,买了两套轻衫薄裙,顾盼心满意足准备回家。
    晚霞火红,烧的半边天都是艳丽的昏黄。
    顾盼觉得时辰尚早,本想找间酒楼吃顿饭再回,途径满春楼,她站在楼前仰着脑袋呆呆望了两眼。
    这都几年过去了,满春楼的风格还是那么的夸张。
    各色灯笼将这栋楼点缀的光鲜明亮。
    顾盼对身边的小红道:“要不然我们进去看看?”
    她已经做好了被丫鬟拉回府的打算,万万没想到小红用一种极度惊喜的眼神望着她,“小姐你终于开窍了!?”
    顾盼:“???”
    小红严肃道:“听说满春楼里好多漂亮男子,伺候人的本领亦是一流。”
    顾盼:“.......那行吧,那就去看看吧。”
    她被热情的姑娘们迎了进去,要了个清净的包厢,小红见她没有点小倌的打算,还很失落。
    顾盼抿了口酒,小红忽然间气呼呼的从门外跑来,“小姐,我方才在底下瞧见了赵公子!”
    “他哪位?”
    “......”小红道:“那位生不出孩子的赵公子啊!差点就要同您定亲的那位赵公子啊!”
    顾盼很是淡然,“哦。”
    小红咬牙跺脚,“亏奴婢之前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会来这种烟花之地,奴婢再去看看!”
    顾盼还是这幅冷冷淡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行吧,你去吧。”
    她捧着酒杯,伸出舌头,又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酒。
    包厢房门“砰”的一声,重重撞击又重重合上。
    顾盼以为是小红去而复返,头都没抬,道:“赵随完事了?这有点快啊?前后就眨眼的时辰,太快了。”
    安静。
    诡异的安静。
    顾盼抬起头,朦胧烛火下映着那张白皙的脸,她很熟悉。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她也很倒霉,怎么又遇见了钟砚呢?
    她握紧了手指头,视线顺着男人单薄的唇角缓缓向上,落在那双淡薄冰冷的眼睛里。
    钟砚身后的两名亲卫已将房门牢牢挡住,他们手上的刀,滴着新鲜的血珠,顺着剑刃缓缓滑下。
    他似乎是无意闯入,也没想到这间屋子里还坐着个女人。
    一个穿着单薄红裙的漂亮女人,呆愣着望向他的眼神,当真是和顾盼眼中的神态一模一样。
    钟砚轻捏着指骨,微启薄唇,一字一顿吐道:“颜、小、姐?”
    第七十九章
    顾盼觉着他口中吐出来的这三个字, 语气冷冰冰的,眼神也不带丝毫温度。
    屋子里没开窗, 有些沉闷。
    顾盼的脸颊透亮粉嫩, 修长纤细的脖颈又白又嫩, 她手中捏着酒杯,懵懂迟疑的目光逐渐清明,指尖的温度冰凉,她当作不知道钟砚的身份,问:“这位公子,你这是?”
    钟砚摩挲着指腹,看向她的目光里含着锐利锋芒, 像是一种审视, 他顾自在她面前的空位坐下, 眼神淡淡,“路过。”
    两个敷衍的字眼,连细说都不屑于同她细说。
    顾盼看着他身后那两名亲卫,猜测外边可能出了什么事, 或者说钟砚做了什么事,恰巧在这儿碰见了她。
    顾盼起身, 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神色, “时辰不早, 我先回去了。”
    钟砚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喉结滚动了两圈,抿了两口茶, 不声不响,也没有阻止她离开的动作。
    顾盼握紧拳头,走到门边,伫立在房门两侧的亲卫,横刀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不能生气,她缓缓转过身,正要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背对着她的男人不徐不疾缓声说道:“颜姑娘再等一会儿吧,既然来了这种地方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
    顾盼冷笑了声,重新在他跟前坐了下来。
    男人这张脸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变化,远远看着就是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清冷高贵,近了看也找不出半点瑕疵,哪哪儿都好看。
    他的皮肤看起来好像更白了,冷白毫无血气,整个人也阴恻恻没什么活人的气息。
    顾盼之前就对他不怎么客气,现在换了一具身体就更不会对他客气,说:“就是因为来了这种地方,所以才着急啊,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钟砚皱了皱眉,对她口中说出的话倒没有多大的感触,赵随的未婚妻,想做什么他并不关心,至多觉着这位颜家的姑娘有些轻浮。
    唯一能让他触动的,只有她的这双眼睛。
    顾盼是漂漂亮亮的杏眼,而眼前这位颜姑娘是桃花眼,少女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着男人的脸庞,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珠子看,像打量货品一样打量着她 。
    她的眼神总能让钟砚想起顾盼那双水汪汪的可怜兮兮的黑眸,好像会说话,眼巴巴望着他时,总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钟砚漫不经心问道:“颜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关你屁事!!!
    你管得着吗!!!?
    顾盼反问:“满春楼是关门了吗?”她又道:“既然没有关门为什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
    她说完这夹枪带棒的话,几乎是立马就后悔了。
    她遇见钟砚就该老老实实夹着尾巴装怂,不该什么话都说,这样反而会引起他不必要的注意。
    顾盼深吸了口气,脸色缓和几分,她说:“我不过是来看个热闹而已。”
    钟砚冷嗤了声,什么都没说。
    外头哄闹,好像出了什么事,眼前的男人冷静镇定,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纹丝不动。
    又过了一会儿,轰闹声又渐渐停了下来。
    顾盼想起来小红出去之前气愤不平的同她说在楼下瞧见了赵随,她用脑子想了想,觉得赵随多半是和钟砚一块来的,带了亲卫,刀刃上又见了血,恐怕是他们在办事,这会儿事情应该已经办完了。
    忽然间,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将顾盼从失神中拽了回来。
    小红抬手咣咣咣用力敲门,“小姐!?小姐你在不在里面?”
    顾盼正要应声,钟砚对身后的亲卫使了个手势,紧闭着房门轰然打开,小红猛地扑了进来,差点跌倒,她踉跄几步停在桌子跟前,睁圆了眼珠子,愣愣看着屋子里多出来的三个男人,呐呐道:“小姐,您可太猛了,您吃的消吗?”
    一叫就叫了三个男人!
    顾盼:“.......”
    小红后知后觉看着他们手里的刀,刀上的血,脸色唰的一下就变白了,顾盼觉着小姑娘可能是被吓着了,哆嗦着唇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小红,你先回家吧。”
    钟砚觉得这位颜小姐不仅眼神像极了顾盼,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像极了她,他抬眸细细端详着她的脸,先前在寺庙已经仔细看过了一次,单论这张脸,美艳张扬的五官,真是没有一点像顾盼。
    钟砚放下茶杯,不急不慢道:“我有说让她走?”
    不等顾盼说话,他对身后的亲卫道:“关到隔壁厢房。”
    亲卫领了命令,冷硬的抓着小红的胳膊生生把她从里面拖了出去。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开我唔唔唔唔。”
    她的嘴巴被人捂住,连话都没法说。
    顾盼有点怵现在的钟砚,就好比他此时盯着她的眼神就有些可怕,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看的透彻。
    她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不能露马脚。
    钟砚这个人太聪明,观察细致,稍有不慎可能就被他看出不对来,她冒不起这个险,若是让钟砚发现了她的身份,顾盼觉得这个男人肯定跟看犯人一样把她关一辈子。
    他偏执固执的谁的话都不听,认准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
    顾盼快死的那段日子里,迷迷糊糊的睡梦中,总是能不断听见钟砚在她耳边说那些阴森恐怖的话,他说:“窈窈,你活着是我的,死了也是我的。”
    “你这辈子就都得是我的人。”
    顾盼方才喝的那两杯酒,缓缓来了后劲,她的脸颊越来越红,也越来越烫,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不适,脑子也还是清醒的。
    她垂着脑袋,懒得抬头去看钟砚的脸,也不敢和他对视,就怕在他眼前露出尾巴。
    好在钟砚也没有主动要和她搭话的意思,不言不语喝着茶,过了莫约一炷香的时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那人对钟砚道:“主子,人全都抓到了。”
    钟砚嗯了声,随意散漫,听起来并不像很在乎的样子。
    他起身扫了眼歪歪扭扭坐在蒲团上的女人,她正全神贯注玩着自己的手指头,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其他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钟砚眼中的颜色一点点深了下去,他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和火气,他记得顾盼也很喜欢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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