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焕亮隔着一段距离看他,朦胧的月光下,那张脸异常安详,沉浸在被母亲爱着的幻觉中,斗篷里浸透的白磷开始燃烧,一点一点,像昂贵的花纹,把张小易包裹住,缓慢、温热,携着他走向死亡。
    “对了,”丁焕亮说,“C709让我带给你的话是……”
    张小易的眼睫抖动,沉重得睁不开。
    虚构的C709,从不存在,“他说,他很想你,让我送你去陪他。”
    火苗在年轻的身体上蓬勃而起,美丽,沉静,不动声色地把一切吞噬,丁焕亮挥别火中熠熠发光的少年,转身离开,轻轻带上117的房门。
    月明星稀,华灯初上,他缓步走出别墅,门口是那辆宝蓝色的小车,钥匙还插着,他坐进去,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他走的,是每次张小易带他走的路,连风来的方向都一样,没有一个人拦他,好像他只是离开家。
    贾西贝,忽然想到这个名字,如果没有他用爱把如意珠软化,谁杀得了那个天生的王者呢?张小易的死并不是失算,只是他软弱了。
    背后砰地一响,烟花盛放,后视镜里一束接一束绽开在天空中,黄的,绿的,姹紫嫣红,装饰着这场死亡。
    这个时侯,小城乌兰洽的一隅,一场简陋的葬礼刚刚结束,堆起的封土上放着五支含苞的花茎,岑琢站在逐夜凉身边,用力捏着泛红的眼角。
    一旁贾西贝在哭,呜呜的,抽噎着叫“金姐”,元贞看不过去,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无声地揉着那片薄背。
    高修拖着一条断臂坐在地上,乌黑的眼睛怒气冲冲,他一夜之间变了,从意气风发的少年变成一颗仇恨的种子,冲撞着寻找土壤,想要发芽。
    “她是个女孩子,”岑琢消沉地垂着头,“可我从没拿她当女孩儿待过,我只带给她鲜血,没有快乐。”
    “是我要来乌兰洽的。”逐夜凉说。
    岑琢摇头:“我同意了,我才是伽蓝堂的老大。”
    “任何较量不可能只有胜利,”逐夜凉就事论事,声音里透着超然的冷漠,“从沉阳出来前,你说过,与其在家里被人杀死,不如长枪出关,断在染社的心腹,怎么一点挫折就让你懦弱了?”
    岑琢捏着拳头:“要断也是我断,而不是你们任何一个!”
    逐夜凉顺势握住他的肩膀:“你断了,我们也就散了。”
    “或许,”岑琢不可避免地动摇,“我们当初就不该离开沉阳。”
    逐夜凉的手微微使力:“岑琢……”
    这时远处的天空亮起一片花海,瞬间绽放,瞬间凋零,梦境一样,连绵不灭,还有爆炸似的声响,但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那是什么?”高修站起来。
    “是太涂方向。”元贞说。
    贾西贝从他怀里探出头,眨着红眼睛往远看,很美很美的,一大丛花朵开在天边。
    “如果你在乌兰洽,看到太涂上空有好看的火光,那就是我放给你的烟花。”
    “小易……”他揪着元贞的衣服,“是小易!”他眨巴着眼睛,又哭了,“他说过要给我放烟花……金姐、金姐没看到!”
    元贞哄着他,小声问高修:“什么是烟花?”
    高修耸肩:“不知道。”
    逐夜凉当然认识,每年节庆生日都要放的东西,一天璀璨,倒映出满江斑斓,那时在他身边的是……而现在,他低头看看岑琢,松开了手。
    乌兰洽另一端,搅海观音推开宋其濂,蹙眉盯着窗户,那张脸肿得老高,但没有一处骨折,岑琢还是手下留情了。
    “怎么?”宋其濂停下涂药的手。
    “好像有光。”她推开椅子,走到窗边,看到太涂方向漫天的烟火。
    “哪来的光,”宋其濂催促,“快,把这点药上完。”
    搅海观音睁大了眼睛,染社说的居然是真的,天上真的开出了花,按之前说的,这是太涂易主的信号。
    第45章不是好东西┃为了接住他的眼泪,逐夜凉几乎单膝跪下。
    高修光着膀子坐在椅子上,元贞俯身看他胳膊上的伤:“不行,还有感染,还得再烧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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