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在宣州并没有什么事情,君笑对众人说了自己本名,江夏来的那些帮派对君笑都很信服,只是说楚君笑比萧寒好听多了。曲宁远倒有些不快,君笑叫他大哥时,他说了句:“我叫了几个月的寒弟,原来全是假的。”
    “大哥,你也生我气?”君笑问道。
    一个“也”字让宁远沉下脸:“不要把你哄林悠然的法子用到我身上,我不是他。”
    君笑心中掠过一个念头:“便是要我用同样法子,我也不愿。”
    在他心中,宁远和悠然终不是一个份量。
    宁远见他神情,也不再多说,只是问:“你今日去柳县带回那女子,是你旧识?”
    君笑点头:“我知道我们很快就要离开,我会尽快设法安置她的。”
    宁远叹口气,道:“前行凶险,君笑,你若和那女子有约,不妨先留在这里……若我没记错,你的仇人也在柳县吧?或者我们帮你?”
    “我和晓菡只兄妹之情,并无其它。”君笑道,“至于我那仇……国家百姓在上,我个人那仇恨,先放一放也是可以的。”
    宁远和他再说了些话,也便让他回房。君笑深觉对这位大哥不起,道歉告辞。回房之后悠然又缠上来,说是商量怎么安置晓菡,说话间倒是不正经的更多。悠然说反正原来是叫他萧的,干脆直接改成仄音叫笑算了。君笑也没反对,却没想到悠然叫起来那般亲密,在他耳边低低声音让他脸都红了起来。
    “笑,总之你把她嫁出去就好了嘛!不然你把事情交给我,我肯定在三天之内解决!”悠然不停说服他。君笑皱眉:“悠然,这里是宣州,你恐怕来都没来过几次,不要胡闹了。这可关系到晓菡终身,不是开玩笑。”
    “你放心,我一定让她嫁得好,省得她来觊觎我的君笑。”悠然抱住君笑,拉扯着不放开,“我知道你最爱操心,如果她嫁得不好,你肯定想东想西,恨不得把自己贡献出去……哼!我才不要!”
    君笑无奈,任他拉着自己,只低声道:“你这是多想,我哪里会如此?我既然……既然对你说了那些话,对别人再好,也终是在你之下。我知那样会让你伤心,便不会去做。”
    悠然唇角翘起,笑容渐渐扩大,最终占据整张脸,使他原本俊俏的面容看来更是耀眼。君笑见他笑容,自己也是开心的,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悠然,你……原来不是喜欢我大哥的么?”
    这话他挂在心头良久,只是他觉得这种情感之事问来尴尬,也不去问。此刻二人关系大不同以前,想起悠然曾对他说及感情种种,那时神情却不似作伪。情人眼里原是揉不得半粒沙的,君笑虽然没有明白回应悠然感情,但也总算是进了一步,这问题哽在喉间,却是非问不可了。
    “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悠然冷哼道,“我一开始就是喜欢你的,你自己不明白而已。”
    “我?”君笑奇问。
    “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初见面的时候才故意惹你。”悠然道,“只有你反应迟钝才不清楚……”
    是这样么?君笑皱眉,总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悠然却不给他想的时间,把身体贴在他背后,从身后环住他:“我费了心接近你,从来不会讨好人,却努力讨好你……君笑,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所以你要多喜欢我一些。”
    果然是小孩子脾气,君笑无奈笑着,将手按在他手背上:“你啊,永远是这逼人的脾气。”偏偏自己就吃他这一招,他逼上前,自己就忍不住放任地后退。
    悠然越抱越紧,明明对方就在怀中,却总觉得一放手就会失去般。低声喃喃:“笑,我真的爱你,如果我犯了什么错,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要离开我,好么?”
    君笑轻声道:“只要你以后为他人留些余地,我绝不会生你气。你出身名门,武林正道,我不过一残废,要离开也是你离开我。”
    “我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你的。”悠然说道,许着诺言。
    悠然遂了心愿,高兴得镇日跟在君笑身边。君笑认定宣州不是影门势力,事实上宣州被灭门的门派也不寥寥,因此处理些事情之后,众人便要去苏州。
    但晓菡的事情却没有解决,晓菡坚决不肯嫁人,要跟着君笑走,否则宁可回宜香院。悠然知她只是要挟,却不能对君笑这么说,也是头痛。
    诸武林人士自然是不能为了这些儿女小事耽误行程,弄桑堂摆宴送众人,悠然君笑宁远等人一桌,悠然想着晓菡的事情,有时真想把这女的宰了算了,自然却是不敢。
    可任她这么缠着君笑,自己也受不了啊!悠然叹息,喜欢上一个人当真是碍手碍脚,偏偏又心甘。举起酒杯仰头喝下,忽然一扔杯子,转身打掉君笑手中酒杯。
    “酒里有毒!”悠然大喝一声,也不顾别人先看君笑,“笑,你喝了多少?”说着不管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拉过君笑便要吻他。君笑先是一呆,迅速推开他:“悠然,你做什么!”
    悠然见他脸红,知道自己情急过分,将手举到唇边,对着手腕狠狠咬下去:“笑,这毒性烈,我没有解药,你快喝些我的血。”他心下直埋怨自己:明知道现下局势却以为在弄桑堂万无一失,竟然被人下了毒,简直是……
    他这话挑高了声音,大厅里面的人几乎都听到了,喝下酒的脸色变得惨白。有些人不顾身份地冲了过来:“林少侠,我、我……”“血……”
    更有人挖着喉咙,拼命呕着,而有些酒喝得多的,毒性已经上涌,倒在地上大声惨叫。君笑只是略一沾唇,他武功高,并不觉难受,道:“悠然,你先救其他侠士。”
    “他们死活与我何干,笑——”悠然冲口而出,然后见君笑不赞同眼神,马上收口。他戚戚一笑:“笑,解毒的是我的血,难道你让我流干血才行么?”
    君笑一震,悠然白皙手腕染着鲜红血液,看上去是种惊心动魄。悠然情急之下咬得重些,腕上已是血肉模糊,让君笑一阵心疼。
    “我要喝——”毒药猛烈,有人已是全身剧痛,当下也不管什么武林道义和自己身份,冲上来要抓悠然的手。君笑伸手点他穴道,再环顾四周,却见无数双贪婪眼睛盯住了悠然。
    不能……不能让他出意外。君笑从怀中拿出金创药给悠然,把他拽到身后,面对满厅的人:“大家都是武林同道,我也知你们慌张。但悠然剑是灵山弟子,你们此刻伤了他,定会后患无穷。大家忍一忍——”
    “后患如何我们现在已经管不了了!”便有人兵器出鞘,对着两人要出手。君笑掩着悠然,拔出剑来:“你们自称侠义,却为了一己生死做出这等事来——”
    悠然见君笑为自己对他人刀剑相向,心里极高兴,怕君笑跟人动手伤到,于是道:“笑,你不要和他们打了,我有办法解毒。”他站到人前,众人之中也有人未喝酒,悠然吩咐下去,“你们去取一碗清水来,要快。”
    马上有人拿来碗清水,悠然伸出手,把手腕放到碗上,鲜红的血沿着碗沿流下,和在清水里,瞬间蔓延成粉红色。这样一碗成了深粉,悠然吩咐:“中毒的,每人拿个空碗,自己来分。我分的足够解毒,谁要多拿,其他人就会不够。”
    他这么说,众人恨不得蜂拥而上,谁都想抢第一个。悠然冷道:“我叫到谁才可以上来,万一这碗被你们弄洒了,我可不会再流半滴血救你们。”
    众人也当真不敢上前,君笑的武功他们大多清楚,何况此刻中了毒也没多少力气。悠然开始叫人,却是按照平日众人对君笑的态度来排的。对君笑好的人他便先叫——当然,如宁远这样好得过分的,悠然却不叫了。君笑心中本就是先人后己,也未觉不妥。
    如此半晌,大多人都饮下去,君笑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内泛着疼痛,反手抓住悠然。悠然连忙转身,把碗放到地上,手腕在唇边一略,对着君笑便吻了下去。君笑傻在当场,口中微腥,是悠然的血。他脸色变得血红,当着诸多武林人士这样,对他来说,简直是决不能想象的事情。片刻醒过神来,君笑把悠然推开,看都不敢看向其他人。
    悠然笑得贼,再回头看地上那碗,众人互相牵制,竟然没人敢上前拿。悠然拾起,叫了下一人,然后在君笑耳边轻道:“笑,你害羞什么,就凭这些人今日丑态,谁敢说你半个字?”
    君笑侧头,心道灵山好大名头,怎么出了这么个随心所欲、满身邪气的弟子。然而头疼之中也真有些羞涩,纯粹的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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