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得并不远,这边的一举一动时宴都能看到。
    他松开缰绳,朝他们走过来。
    当他走近了,关向成说:“这匹马是最温顺的,让时宴教你骑一下吧。”
    嗯?
    郑书意立刻看向时宴。
    他停下脚步,低头整理着白手套,没有做声。
    关向成说完便走了,不一会儿,郑书意便听见了马蹄奔驰的声音。
    而时宴戴上了手套,走到马旁,特有闲情逸致地顺毛,却没有下一步举动。
    其实在之前的短暂聊天中,郑书意大概摸清楚了时宴和关向成的关系。
    并不是亲戚,只是关向成与时宴的父亲有一定交情,而今天时宴就是专门来陪他打发时间的。
    时宴这样一个人,能专门来陪他打发时间,可见其在时宴心里的地位。
    不是绝对的亲昵,更多的是敬重,所以他势必会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在他面前。
    于是郑书意轻咳了声。
    时宴抬头看向她。
    “时总。”郑书意腼腆一笑,忐忑地看着时宴,“那麻烦您教教我啦。”
    “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语气给郑书意一股不怀好意的感觉。
    或许是错觉吧。
    郑书意给自己做了做心理疏导,能把她怎么样呢?还能拿她去喂马不成?
    于是她抬头笑道:“那谢谢时总啦。”
    时宴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书意也不是一个娇气的人,有健身的习惯,也有舞蹈的基础,所以上个马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穿着的马术裤服帖柔软,她轻松利落地跨了上去,甩了甩头发,抓着马鞍,低头看向时宴。
    时宴手握着缰绳,看了她一眼,向后走了一步。
    郑书意眨了眨眼睛,难道不该是走在前面牵着马吗?
    去后面干嘛?
    她还没想通,身后一股温热涌来,马鞍下沉,马匹向前扑了几步。
    由于惯性,郑书意往后一仰,靠上了一个人的前胸。
    电光火石间,空气似乎停止流动。
    郑书意上半身完全僵住,一动不动,反而加剧了感官的敏锐,清楚的感觉到时宴的气息慢慢包围了她全身。
    时宴伸手拉住缰绳,双臂将郑书意环绕在了怀中。
    郑书意:“……”
    好像倒也不必如此教学。
    时宴似乎发现了郑书意的僵硬。
    “怎么了?”
    他语气很淡,但郑书意似乎听出了一丝嘲讽的感觉。
    她的紧张肯定已经毕露无遗了,这会儿再遮掩也没意思。
    “没事。”郑书意咬着牙,一字一句道,“第一次骑马,有点紧张。”
    时宴“嗯”了一声。
    但莫名的,郑书意觉得自己后背凉凉的。
    为什么连一个“嗯”字都让她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
    在时宴的动作下,马慢慢走了起来。
    余晖洒在马身上,随着马背的抖动,光晕格外晃眼。
    时宴不急不缓,也不说话,散步似的就这么走向跑道。
    郑书意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不顺畅了,甚至有些热,在马走动时带起的上下起伏会让她的头顶碰到时宴的下巴。
    郑书意总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她跟时宴才接触了几个小时,但他的性情已经可见一斑,不应该是这样的。
    正想着,早已骑到远方的关向成回头朝两人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郑书意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回应,身下的马突然震了一下,随即飞奔起来。
    “啊!”她没控制住惊呼了一声,在颠簸中抓紧了马鞍。
    马跑得很快,身下的马鞍一下又一下撞上来,硌得她两腿间生疼,加上极快的重力加速,没几下就颠得郑书意头晕目眩。
    而且时宴似乎有意和她保持一定的肢体距离,手臂并没有箍着她,所以每一次颠簸,郑书意都感觉自己要掉下马了。
    “慢点啊!”她紧紧攥着马鞍大喊,“慢点慢点!”
    时宴就跟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反而越来越快。
    就他妈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
    马也越来越兴奋,跨越栏杆的时候就差没来个180度旋转,晃得郑书意眼前一花,一阵阵地眩晕。
    ——
    “你慢点啊!”
    “这马是疯了吗慢点啊啊啊!”
    几圈下来,郑书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尖叫多少次,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地糊在脸上。
    她大概是去了半条命,而时宴却连呼吸都还是那么平静。
    眼看着前面又是一道栏杆,马正在极速冲过去,郑书意整个人不好了,心悬到了嗓子眼儿,眼睛瞪得老大。
    “你慢点!”她一把抓住时宴的手背,叫喊声带上了哭腔,“求你了!慢点!求求你了!”
    温热的掌心贴上来的那一瞬间,时宴低头,恰好看见贴在他胸前,郑书意的脸已经没有血色,比耳垂上的珍珠还要白,只有鼻头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眼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水汽。
    郑书意没有感觉到后面的目光,只知道在这样颠下去她能变身人体喷泉,给时宴展示一下她中午吃了什么。
    然而就在她胃里一阵翻涌时,身前的缰绳突然一紧。
    ——马在冲刺时停下来。
    惯性冲击力极大,郑书意整个人往前匍匐,就要撞到马脖时,后背的衣服忽然被人紧紧拎住。
    耳边呼啸的风停了,狂奔的马温顺了,连阳光也变得柔和。
    郑书意再次确定了一下,是的,拎住。
    不是抱住、扶住,而是拎住。
    然而此时的郑书意没有心思去气愤这个动作有多荒唐,一见到马停稳了,她立刻翻了下去,也不在乎自己的动作有多狼狈,脚碰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她仿佛活了过来,连连后退好几步。
    时宴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整以暇地把玩缰绳。
    “不学了?”
    “不、不了。”郑书意两眼涣散,胡乱地薅了薅刘海,“我体验体验就行了。”
    不远处关向成停了下来,朝这边张望。
    时宴“嗯”了一声,下来牵着马朝关向成走去。
    看起来温和极了,似乎刚刚干出那种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郑书意看着他的背影,情绪始终无法平复。
    她第三次试图调整自己的心态。
    ——几分钟后,调整失败。
    恶劣,这个人是真的恶劣。
    马尔克斯说的不一定对,至少她连面前这个马鞍都越不过去。
    我不玩儿了拜拜吧您嘞。
    与此同时,远处的两人不知说起了什么,关向成望过来,看着郑书意笑着摇头。
    随即——如果郑书意没看错的话,时宴似乎也笑了一下。
    是笑了一下。
    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又默默退了几步。
    在这之后,时宴只顾陪着关向成,两人没再往这边来过。
    ——
    回去的路上,她依然坐的时宴的车。
    两人如同来时一样坐在后排。
    骑马的心理阴影在郑书意心理久久无法散去,她贴着车窗,抓紧扶手,和时宴中间隔着八百米,生怕这车开着开着也颠簸了起来。
    但今天的经历实在耗费了她太多的经历,汽车开在十八弯的山路上仿佛变成了摇篮,很快,她便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车里只有司机。
    车就停在她家楼下。
    下车后,郑书意跟司机道了个谢,便转身往小区里走去。
    只是没几步,她摸了摸耳朵,发现左边空荡荡的。
    离开马场时她还确认过自己的耳环还在的,这会儿消失,肯定是落在车上了,于是她立刻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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