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三弟之见,二哥应该坐视不理?任由贼子污了爹老人家的清名?”简爹抬眼直直地朝简老三看去,这清凌凌的目光看得简老三心里一颤,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简爹忽然微微一笑:“三弟回来了,我便也放心了,爹娘向来以三弟意见为重,三弟劝劝爹娘,莫要为这贼子动怒,身正不怕影斜,我信爹他老人家行得端,坐得正。差大人,有劳你们将钱金宝带回去,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辛苦你们了。”
    “简夫子客气了,贺大人交待下来的事,我们定当竭尽全力,简夫子以后路上需小心些,莫再碰上钱金宝这样的奸险小人。来人,把人带回衙门。”官差客气笑道,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简老三,挥挥手让人将钱金宝押走,钱寡妇想要撒泼打滚将弟弟留下,可一看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官差就唬住了不敢动,说到底她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简老三气极,可偏偏官差的话将他堵住,听听他说出来的话,是县太爷亲自交待下来的事,再看四周围观村民的表情,他算看明白了,简老二根本目的不是为指证老爷子的,纯粹就是来恶心他们一家,不用一日,只怕就会有种种流言传出永安村,他怎不知道简老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的?
    “爹身子不好,我这就去请郎中过来给爹看娘看一看,家里就有劳三弟和大嫂照应着。爹请放心,我一定会跟大家说明,不会让大家误会了爹的。”简爹说完也不去看老爷子和简老三的脸色,挥挥手叫上简乐阳一起离开,他们前脚踏出简家大屋,后面简老爷子两眼一翻,这回真的厥过去了。
    “爹!”简老三慌忙叫道。
    “呸!心里藏了鬼才会被吓唬过去,只要金宝一天不出来,老娘就一天不饶过你们家,简老三,你看什么看,有本事你就来弄死老娘,否则老娘跟你们没完!”钱寡妇对简老三其实有点发怵的,这人看人眼神阴恻恻的,但为着钱金宝仍放出狠话,走出去的时候对着大门狠狠呸了几口。
    简老三哪里顾得了这疯婆子,将老爷子弄回屋里去,正要出门去请郎中,这郎中自己已经过来了,声称是简夫子请他走这一趟,诊金已经付了,这差点又将简老三气吐血,好你个简老一时间,村子里流言四起。
    有人反驳,没看到简老二都替他爹澄清了么,说不可能是他爹做的,都是钱金宝自己想不开撞到枪口上去了,可马上有人讥讽回去,简老二不澄清还能站出来说是他爹买人行凶害自己?简老二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碰上这样的事,先被亲爹交待不得再参加科考,这是人亲爹吗?简夫子不愿意,这就在半路上出事了,天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再说了,钱金宝为啥谁也不指认,就指着简老爷子一人?是简老爷子好欺负不成?钱金宝傻啊还是蠢,那天情形明显一看就是简老爷子自己心虚,不心虚的话干啥不脱了衣裳让人看看他身上有没有摔伤的青肿?又有人说了,好像这两天简老爷子身上有股子跌打膏药的味道。
    这股流言根本就刹不住,简老爷子真的病倒了,他多要面子的人,不用出去听也能猜得到外面人在谈论些什么,一面痛恨简老二一面焦虑不已,这身体能好得了才怪,郎中来看过两回不见减轻,只得让简老三另请高明,简老三不得不跑了镇上请了位大夫过来,当然不是那位华大夫,尽管华大夫医术更胜一筹,可谁不知华大夫与简老二一家的关系,大夫来了把了脉只说,老人家郁积于心,这是心病,还需自己想开,否则药石罔顾。
    简乐阳则让余有才送了些药材过去,表示自家的关心,老太太气得想将这些药材丢出去,被简老三拦下了,这时候外面多少人盯着他们家,一旦将这引|起药材丢出去被人看到,这流言甭想洗得清了。
    “爹,你说二哥会不会知道了什么?”简老三坐在他爹床前,想想二哥这段时间的变化,不得不作如此猜测。
    “那个孽子!”老爷子气得喉咙里像风箱一样呼噜噜响,“他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他还能翻了天去?”
    那户人家真关心这个孽子,就不会一送三十多年没领回去,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
    老爷子心里无比后悔,当初胆小怕事,知道对方来头不小,不是他们简家小门小户能对付得了的,所以并不敢真将那孽子怎样,最多在生活上苛待一些,就怕万一有人发现将来他们家吃罪不起,至少他们好好将人养活了。
    简老三眼神暗了暗,现在再说这话有什么用,再想弄死二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怪就怪在二哥竟生了简乐阳这么个怪胎,他爹也不够聪明,竟然亲自去找钱金宝,可这是他亲爹,想怪他几句也没办法,说到底这事还是为了他,只能说好心办坏事。
    “爹以后再想做什么,先让人给儿子送个信。”
    老爷子气呼呼,知道儿子心里也怪上他这次事情办得不好了,可庄户人家其实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说到底还是那孽子狡猾,只怕早知道什么情况,来回路上都防着自己。
    “婉丫头的事情是怎么回事?婉丫头这回只怕要把你记恨上了,你想想办法跟婉丫头说些好话,将来你好了,也能给婉丫头当依靠,以后你跟刘氏不能忘了婉丫头做的牺牲。”老爷子心病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老闺女的这门亲事,虽然选择了老三,可想起当日的情形,这心里疼。
    “爹,我权衡过,依我现在的身份,四妹嫁不到太好的人家,我也打听过洪家二少的情况了,不算严重,只要四妹替洪家生下男丁,洪家自然就供着四妹,爹你也知道,四妹哪里是吃得了苦的性子,要嫁到别人家去,这日子能过得安生,爹放心,我会找四妹谈谈的,四妹会想通的。”简老三嘴角勾了勾,这四妹,居然给他弄来两个貌美的丫头,他收下了,要不是这两日有这两个丫头拖着,他会早两日回来,说不得会将事情布置得更完美一些。
    他并不将简婉多当回事,也没觉得有对不起亲妹子,如果不是他这三哥考上了秀才,凭简婉那样的才貌,最多嫁去庄户人家,跟爹娘一样地里刨食,有像现在这样出入都是奴侍候着。
    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不过想到家里两个美娇娘,简老三心头又蠢蠢欲动,恨不得立马回去,之前碍着岳父的身份他很是洁身自好,从没在外面拈花惹草,更别说把人弄进家里了,刘氏一直没生育,他也耐心哄着,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何况那是四妹送过来的。
    他也是男人,虽敬重刘氏也喜好红袖添香的雅事,何况刘氏一直没生育,他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只不过收了两个丫头,并不会影响了刘氏的位置。
    简老三不过按捺了两日,最后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钱金宝被打了二十杖丢了出去,钱家二老哭哭啼啼地把人弄回去,之前的十两银子被钱金宝花得只剩五两,请医吃药,还要好吃好喝哪里够,于是钱家二老便上简家大屋门前闹,再加钱寡妇,把简家大屋闹得不得安宁。
    小王氏战斗力也不弱,推攘之间躺在门板上的钱金宝不知被谁撞得跌倒在地惨叫不停,又忙把郎中叫过来,这下可好,郎中说了,之前腿就受了伤,现在伤上加伤,很可能这一条腿要瘸了,钱家二老呼天抢地哭得好不伤心,倒让永安村村民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大一出戏。
    这期间,简老爷子病病歪歪地在床上躺了足有一月才有了起色,再出现在永安村村民眼中时,明显瘦了一圈,老了好几岁,过去村老还劝他不要太过偏心,一碗水要端平了,可经过这次事情也懒得跟他说了,他们也有眼睛,钱金宝这事多半跟老家伙脱不开关系,没想到会是这么狠的亲爹。
    这阵子村里已经有流言,说简夫子很可能不是简家的亲儿子,否则哪会有亲儿子这么狠心的,要是简夫子是个忤逆不孝的也就罢了,当老子的亲自将这不孝儿子打残了,旁人还能说一声大义灭亲,可简夫子是什么样的人,村里都看着呢,那只能是老的问题了!
    又有传言,当初简家发了笔财,根本不是简老三带来的,而是两个老的在简夫子事情上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他们是一面因为简夫子发了笔财,一面又拼命地抹黑简夫子,不愿意让他挡了简老三的路。
    虽然这流言听上去有几分可疑,可越传越让人觉得可能,不然如何解释简家二老对简夫子的态度?
    简乐阳没特意关注这些事,可有赵婶不时来家里跟简娘八卦,他多少听了一些,再加上他
    让余婶也留意村里情况,所以对村里的情况一清二楚,就是钱家人不再上门来闹,他也猜得出个中因由,不就是破财消灾么,就不知大屋那边有多少银子经得起这么一次次地折腾。
    张孟还给简乐阳捎过一张条子,条子上面写了目前简老三的情况,简乐阳看得忍不住噗哧一乐,简婉果然是个不肯善罢甘休的,居然给她三叔弄了两个美貌小妾,而简老三居然当成了美事沉浸进去了,不知三婶是什么心情,要知道当初这亲事三婶没少出力,这是搬起凳子砸了自己的脚么?
    “老大,要不要我们做些什么?”张孟问,知道简家那些人这么对付老大一家,张孟等人气坏了,恨不得砸上门去将他们痛揍一顿,可也知道这样于事无补,他们不能只知道用蛮力,还得用脑子。
    简乐阳抬眼笑道:“要你们做什么?什么也不用做,看他们自己互相折腾不挺有意思的。”
    张孟等人只能不甘地咂咂嘴,他们还是没老大沉得住气啊。
    “张哥,不好了,出事了!我们的船出事了!”一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
    张孟一听嚯地站起来,一把抓住来人:“赶紧说,哪里出事了?老大在这儿,不得有任何隐瞒。”
    老大!”来人一见简乐阳在此,顿时振作起来,“老大,张哥,是青姚帮姓马的那个王八蛋,把我们的船在云阳县码头上扣下来了,云阳县官府的人也插手了,李哥被衙门里的人带走了!来人期盼地看向简乐阳,觉得老大出马,李哥肯定能救回来。”
    “马堂主?接替江堂主的那一位?云阳县衙门里掺合进去的是哪一个?派人跟我家里说声,这几日我可能不会回去了,马上赶去云阳县。上次那帮水匪的供词,一份给江堂主传过去,一份我另有用处,马上准备出发。”
    简乐阳脸冷下来,来人口中的李哥正是李司,突然冲他们的船下手还将李司弄进监狱里,分明是冲仓河帮和他简乐阳而来的,且不说李司性命重要,就是为着仓河帮以后的发展,他也不能干等着接招。
    “是,老大!”
    第84章 云阳县
    简乐阳带人骑马刚出去没多久,便看到迎面过来的两人,为首的正是贺云章。
    贺云章也看到简乐阳,勒马停下:“你们得到云阳县的消息了?我刚接到消息正要给你们送信,不如我与你们一起过去?也许会有帮得上的地方。”
    简乐阳诧异地看向一身便服的贺云章:“你衙门里能走得开?”
    贺云章在马上笑道:“无事,不过几日而已,有什么紧急事情也来得及赶回来。”
    “那好吧,多谢了。”简乐阳点头应下,心里感激贺云章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自己,他堂堂县令大人何必插手到船运帮派事情里。
    “驾!”几人快马加鞭向云阳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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