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卓信鸿,到底如何在杨庭面前说好净明道的事情,这又是另外的东西。
    杨佑问道:“信鸿,你师门中有没有懂一些奇门异术,又能说会道的人?”
    要想让杨庭放松对净明道的限制,首先得让他对净明道有所偏好。
    皇帝讨厌的并不是教派的宗旨,而是教派的势力。
    凡是威胁到皇权的东西,都不允许存在。
    这也是杨佑能抓住的机会。
    卓信鸿想了想,向他推荐了一个人选:“我师叔弘光道人略通奇门,为人八面玲珑,不知是不是王爷要找的那种人?”
    “若要弘教,便要将天地上下都考虑到,我想引荐几位师父与父皇接触。”
    卓信鸿愁的正是引见无门,谁都知道皇帝最不喜欢佛道之流,他不是没有为师门奔走过,但是谁都不敢举荐,他也就只能作罢。
    杨佑身份特殊,有胆量,说不定也有这种本事。
    这厢卓信鸿将钱财送往师门,安排道士们准备前往各地济灾,一边通知着自己的师叔从江西往京城赶来,另一厢,杨佑收到了一张特殊的请柬。
    二皇子杨倜邀请他到府上一叙。
    更巧的是,四皇子杨仕在同一天也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宴会。
    两张请柬摆在了杨佑的案头。
    两位皇兄如此阵仗,无非也是在此次亚献之争中明确自己的党羽,不过局势尚未明朗就逼人表态,也未免过于急躁。
    何况,朝中有绝对鲜明立场的官员只是少数,剩下的要么中立要么就是墙头草。
    对付这些人,逼着表态只会适得其反。
    对杨佑来说,二皇兄的心思很好猜。
    杨倜人如其名,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有“小陈王”之称,说他才华堪比当年才高八斗的曹植,三步成诗,七步作赋,是天下文人的魁首,很早之前就成了宫中天下共同仰望的对象。
    他们在一起接触的时间长了很多,作为最突出的皇子之一,杨倜很早就成为了杨佑的观察对象。
    四皇子杨仕……
    在商洛的指引下,他也逐渐掌握了和杨仕相处的诀窍——示弱。
    对于杨仕这样自恃强者的人而言,越弱他越瞧不起你,也就越不注意你,他相信弱小的人翻不出手掌心,反而越信任你。
    受到请帖那天,他当晚就拿着二皇子的请帖去找杨仕哭了一场。
    主要表达了自己对四哥的忠心,陈述了自己从小到大遭受的种种来自二皇子的责难和欺辱,表示自己是个柔弱无助的废物,不敢反抗二皇子,但是又不能辜负四哥,所以找他拿主意,一切唯四哥马首是瞻。
    杨仕笑嘻嘻地将他从地下扶起来,温言说道:“五弟莫哭了,哥哥懂你的难处,大家被二哥压着不是一天两天了,谁没有个怨气?你也别慌,二哥突然邀请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杨佑擦了擦鼻涕,控诉道:“我哪知道?他从来就没带我一起玩过!”
    杨仕循循善诱:“你再想想,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要不怎么说四哥思想境界高呢,杨佑恍然大悟道:“最近……莫非是为了亚献的事?”
    “对了!”杨仕抚掌,“你想想,你在太常寺待着,又是咱们兄弟中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的,他找你就是想让你替他……”
    杨仕使了个眼色,杨佑赶紧摆手否认,“四哥,你可别这样说,我肯定是支持四哥的,不管是谁来问我,我答案都只有一个。”
    杨仕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像是一个终于见到孩子长大的老妈子一般,目含泪光道:“哥哥也知道你的心意,但二哥势大,戾侯之后再无人与他相敌,四哥也不忍心你违逆他,被他针对再受苦难。这样吧,四哥这边你不用来,直接去二哥那边,他说什么你答应便是,回来之后咱们兄弟再仔细商议。”
    “可是……”杨佑犹豫道,“我不知道二哥他要我做什么……”
    杨仕捏着杨佑的肩,用肢体传达他不可违抗的命令:“你信不信四哥?”
    “当然是信的。”
    “那就按四哥说的去做,二哥说什么你都先答应,然后再回来与我商议。”
    杨佑吸两口气,下定决心地说道:“好!我便按照四哥说的办!”
    才怪!
    杨仕用那种老母亲一样的温柔神色瞧着杨佑,极有欣慰又有隐隐约约的骄傲,倒真像一个认真指导弟弟为人处世的兄长,“五弟,我备了便饭,你也一起吃点吧。”
    杨佑应了。
    杨仕的厨子应该也是西北的,说着是顿便饭,确实一顿分量十足的烤全羊,羊肉软糯劲道,却毫无腥膻之味,只剩下了鲜肥滋味,让人口欲大开。
    平日里杨仕会和自己的下属一起吃饭,他将这种方式视为拉拢人心的手段。今日为了让杨佑觉得自己在四哥眼里是与众不同的,便与他两兄弟单独吃饭。
    杨仕亲自操刀,将羊身上最鲜肥的肉都割给了杨佑,等两人吃得差不多,剩下的羊肉便被杨仕赏赐给士兵们享用。
    杨佑回去的时候,连连打嗝,感觉自己连汗毛缝里都是羊肉味。
    杨遇春在前面赶车,因为没吃到肉和杨佑赌了一番气。
    杨佑按照杨仕的吩咐,去了二皇子的宴会。
    二皇子的身边多是些天下闻名的文人墨客,像他这种从小连四书五经都不会读的人入不了他们的发言,尽管这些人的名字如雷贯耳,对杨佑来说仍然是一幅幅陌生的面孔。
    当然,他们对杨佑也并不是很热情。
    二皇子当然是以自己的党羽为中心,杨佑不过是顺带着拉拢的对象。想也知道,以如今的形式,杨佑有点脑子就应当知道,钱太师一走,下一个权臣就是他外公林阁老。
    杨倜只是想通过这种行为让杨佑和外界都知道,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毕竟是文人的宴会,少不了一个主题,按照杨倜的想法,这场宴会是专门为了此次的天灾人祸举办的,他们集体穿着素衣,一整天禁食,然后每人为了黎民苍生写作诗文。
    杨佑并没有很理解这个宴会的现实意义在何处?
    一群连灾区都没去过的公子哥在这里强说什么新愁呢……
    好在杨倜对他知根知底,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写诗,只是安排他坐在席间,便去和自己的人谈论诗文时事。
    杨佑身份在这里,不能坐得离杨倜太远,杨倜他们那一圈都是文士,他也不能坐得太近,就被安排到了中间的位置,四处都没有认识的人,只好自己尴尬地坐着,因为禁食,连打发时间的零嘴都没有,只能无聊地坐着。
    好在他发现无聊的不止他一个人。
    崔珏和杨休一左一右坐在他两边。
    崔珏一个武人,本来就不喜欢他哥崔琰和二皇子搞的这些乱七八糟玩意儿,面色如土地拼命皱眉忍着。
    杨休给了他一个疏离的微笑。
    杨佑看着他穿着白衣的消瘦身形,关心道:“还好吗?”
    杨休有些惊讶,似乎没料到杨佑会关心他,淡淡地笑道:“还行吧。”
    杨哟看着他冷淡的神色,心有不忍道:“咱们两个从小一处长大,即便是发生了什么,也还是兄弟。”
    杨休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把你当成兄弟。”
    为了过好日子的巴结对象也好,皇位的竞争对手也好,一起玩乐的朋友也好,懵懵懂懂的暗恋也好,他从来没有把两人当做兄弟。
    从前没有捅破窗户纸,杨休还能自欺欺人地与他相处,如今已经将一切丑恶都赤裸裸地掀开,杨佑怎么还有着这些天真的想法?
    让他把杨佑看做是兄弟,从前是强人所难,现在就不是了吗?
    杨佑瞪大了眼睛,一时无措。
    “算了,”杨休喝了口茶,垂下眼睫,“没指望你明白。”
    “好吧……”杨佑悻悻地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桌子的木纹。
    “杨佑……”杨休念着他的名字。
    杨佑抬头看他,明明封王还不到一年,杨休便好像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霜雪雨,目光苍老灰暗。
    “怎么?”杨佑疑惑道。
    杨休却闭上了双眼,“如今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保都尚且不能,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我好歹也是个男人,读书识字习武,哪一样也不差,还轮不到你担心我。”
    崔珏冷冷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六皇子成日与阉人、面首为伍,想不到还能指导旁人过日子啊。”
    杨休亦冷笑道:“本王与皇兄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
    两人的目光穿过杨佑,针锋相对。
    杨休母族无势,他自己又是通过那种方式上位,知道内情的人都瞧不起他。他唯一能争取到的,就是同样依附着皇帝的男宠和太监。
    钱太师离职之后,朝中政局变动,皇帝破格将东厂交给他管理。
    因为这一层勾结,他又遭了许多诟病,朝中大臣无一不认为他是个祸根,时不时上书影射杨休。
    皇帝只是一笑置之。
    眼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杨佑赶紧打圆场,拉着杨休的衣袖说道:“二皇兄的绿园我还没见过呢,咱们去走走?”
    杨休甩开他的手,“要走也轮不到本王走。”
    崔珏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拉着杨佑的手腕往外拖,“正好,我总觉得这里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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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羊肉的设定谢谢各位帮我纠错,我也意外查到了一点资料。在古代,肉是很难吃到的,特别是对百姓而言。就拿羊肉为例,民生水平比较高的宋代,根据记载,苏州的羊肉每斤是900钱,一贯钱就是一千,也就是说,一斤羊肉大概就是一贯钱。而一个普通的八品县令,一个月的工资大概在15贯左右,宰相一个月是300贯。普通官员都吃不起肉了,所以牛为什么对肉有这样的执念是有经济原因的(狗头)而且因为宋代养羊的地方少,因为大家都要种地嘛,而羊皮可以制造军队的帐篷和官兵服装,所以羊也是重要的军用物资。这也是汉人政权不得不和游牧民族搞好市场贸易的原因之一。羊温顺安静,宋朝认为皇帝吃羊,性格也会像羊,善良温文施行德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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