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林并未起疑,他已经习惯了这位主人的喜怒无常,于是虔诚地冲他躬身一礼,膝行几步退出了书房。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克林仔细地替严岑关好书房的门,又退后一步,冲着门内行了个抚胸礼,才转过身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严岑的皮靴在他雪白的制服肩头留下了一个灰扑扑的鞋印,看起来非常明显。但克林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仿佛肩上这个耻辱的鞋印并不存在。
    他在楼梯的转角处遇到了管家,对方手里端端正正地抱着一只雪白的软枕。
    “这是要做什么?”克林拦住了管家,随意问道:“我记得伯爵大人不喜欢这样松软的枕头。”
    管家对这位克林侍卫长很熟悉,于是照实说道:“是给伯爵客人的。”
    “给客人的,为什么拿到这里来?”克林不满地说:“谁家的客人这样傲慢,一个枕头而已,也需要伯爵亲自过目?”
    “并不是这样的。”管家客气地说道:“伯爵说,他对拉塞尔家的小少爷很有好感,于是小少爷这些日子将会住在主卧,这是为他添置的枕头。那位小少爷年龄还小,皮肤非常娇嫩,想必会喜欢这种类型的。”
    “……拉塞尔家的小少爷?”克林重复了一遍,他侧目看了看走廊另一头紧闭的主卧大门,面色淡淡地给管家让开了路。
    “那就请您先忙您的事吧。”克林说。
    书房中的严岑微微后仰,换了个放松的姿势靠在椅背上休息着。
    他将膝盖上横放的手杖竖直,手杖尖端定在轮椅的脚踏上,严岑握住手杖的顶端,发觉那只秃鹫的一侧翅膀刚好能让他的拇指握住,而另一端的翅膀由于受损,以至于角度非常奇怪,手指无论怎么放都十分别扭。
    严岑被这个细节吸引,他将手杖转了半圈,才发现从外侧的角度来看,这只手杖受损得非常明显,在手柄和木杖的结合处还有一道明显的划痕,严岑用手比照了一下,发现这道划痕应该是被耷拉的秃鹫翅膀划伤的。
    这件事有些奇怪,罗贝尔是个很讲究细节的贵族,没道理在自己身上如此粗心大意。
    也不知道是罗贝尔太久没有用过手杖,以至于并没有发现这个瑕疵,还是这个伤痕对他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没有进行修理。
    严岑正想着,书房的门就被再一次敲响了。
    “主人。”办完事折返回来的管家在门外说道:“您的最后一位客人到了。”
    “最后一位?”严岑皱起了眉,语气不耐地说:“我记得,邀请来庄园的客人在昨晚就应该到达庄园了。”
    “是这样没错。”管家生怕他发怒,连忙道:“这位客人是一位警务探长。”
    严岑皱了皱眉——罗贝尔身为伯爵,在自己的地盘里邀请的哪怕不是名门显贵,也是一些社会地位极高的人,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如此不知礼仪的探长。
    “我不记得邀请过这种人。”严岑说:“而且既然迟到了,就叫他滚出去。”
    “很抱歉,主人。”管家为难地说:“我希望您能听完我的理由——这位探长的请柬是夫人写的,大概是夫人邀请的客人之一。”
    第87章静夜(十五)
    在这次纪念结婚纪念日的宴会中,并不只有罗贝尔伯爵对外发送了请柬,凯瑟琳同样以女主人的身份签发了一定数额的请柬。
    此时严岑的手中就拿着一份参加宴会的宾客名单。
    严岑先前一直没有看过这东西,是因为罗贝尔伯爵性情孤僻傲慢,除了在最后的正日子之外,是不会亲自出去招待客人的。那些往来的宾客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群行走的陌生人,跟他的任务毫无关系。
    可现在这份名单涉及到了凯瑟琳,严岑就有过目的必要了。
    能有资格参加罗贝尔宴会的人并不多,林林总总算下来,这宾客名单上也不过二十几个人,其中还有一些人的名字被墨迹涂掉,是已经确定无法赴约的。
    在这二十几个人里,有一半是罗贝尔伯爵邀请的贵族,大多都身负爵位和重要职位。但凯瑟琳夫人邀请的人就显得五花八门,音乐家,小说家,报社记者,摄影师,还有一位不知所云的警务探长。
    如果硬要算起来的话,这些人大概能勉强算作这个阶段中社会各个领域中的代表人物。
    严岑放下手中的名单,思索着凯瑟琳邀请他们的用意。
    直到现在为止,这座庄园中出现的一切问题都无法连接成线,其中布满了莫名的矛盾。
    在凯瑟琳签发的请柬名单中,严岑能够确定的是,音乐和小说是她平时的喜好,她也是因此才想要邀请对方来参加自己的婚礼纪念宴会。
    那么对于凯瑟琳来说,她对于这场宴会是有期待的。但凯瑟琳又选择在婚宴前死在罗贝尔手中,这与她邀请这些感兴趣的人物目的是相悖的。
    这次宴会为期七天,严岑想,现在才刚刚第一天。
    按照原本罗贝尔的安排,最后一天才是正式的晚宴,严岑查阅过罗贝尔的日记,发现那天是罗贝尔伯爵和凯瑟琳结婚的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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