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被周晟言看出端倪的陈暮在去见他之前调整了一下情绪。
    二人坐在一家不起眼的早餐店里,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门口放着的两个大蒸笼里蒸着烧卖和包子,冒着的热气直往天上蹿,飘到每家每户唤醒了清晨的北京,许多人的一天拉开序幕。
    忙碌的老板端上来两碗飘着红油,酸笋的螺狮粉,一份撒着香菜,辣椒面的臭豆腐,以及两杯豆浆粉冲的浓香豆浆。
    “您二位慢用。”系着围裙胖胖的老板笑着说。
    “谢谢您啦。”
    陈暮递给周晟言筷子,自己夹起一筷子螺狮粉儿往嘴里送,看着对面的周晟言不动声色的在螺狮粉儿和臭豆腐之间来回打量,最后喝了口豆浆。
    就算身处喧嚣闹腾的人间烟火里,他也能带着自己独特的气质。
    “上次有人陪我在这里吃早餐已经是好多年前了,我妈和我爸还没离婚的时候。”陈暮看着周晟言身后老板忙得团团转的样子说了句。
    闻言,周晟言垂眸看了一眼螺狮粉,最终还是动了筷子。没有想象中的难吃,只是不太适应其中的味道。
    陈暮也不想为难他,笑着让老板又上了两盘刚出笼的肉包。
    吃着早餐,陈暮说了几句小时候的事情,联想到刚刚陈天野的话,心里的酸涩感挥之不去。
    周晟言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陈暮的情绪不对劲,如今大致也知道了是为什么。
    “更喜欢留在中国?”
    “当然还是留在你身边。”陈暮回答:“但对于故土多少还是会有些不舍。”
    他对陈暮说:“可能需要十几年或者二十几年,我会尽量带你一起回中国住。”
    陈暮筷子里刚夹起来的粉落了下去。
    这句话就这么在人来人往的早餐店轻轻松松说出来。
    许诺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时间头脑发热的事情,说的时候再真诚不过,为了仪式感恨不得对着天对着地拿个喇叭来喊,感动别人也感动了自己,可后面执行起来却艰难无比。
    而周晟言每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都会用很多年的时间一一实现。
    上飞机前陈暮给老陈打了个电话,“爸,我上飞机了,下次你要是真心喜欢谁,我不会再闹脾气了,但你不能被小姑娘骗了,现在的小姑娘们可精了。”
    老陈在家里取下老花镜笑,“好,一路平安。”
    来接他们的飞机上竟然坐着那个之前陈暮见过的亚洲男人,见周晟言和陈暮上了飞机,他走上前给二人打招呼,“老大,嫂子。”
    陈暮虽然依然不适应被叫嫂子,但也礼貌的和他打了招呼。
    飞机起飞后,一夜没睡的陈暮躺在了周晟言的腿上,周晟言把备在飞机上的外套搭到陈暮身上,和老叁小声的议事。
    陈暮在飞机的平稳的飞行中和耳边很小的说话声里睡了一觉,醒来后睁开眼,发现他们二人依然在交谈。
    陈暮坐了起来理了理头发,见他们二人停下了商议,就戳戳周晟言的腿,“口渴,想喝水。”
    他起身去给陈暮接。
    亚洲男人惊奇的看着周晟言去接水的背影,然后回过头来给陈暮比了个大拇指,紧接着自我介绍,“嫂子,我是老叁。”。
    “老叁?是姓老名叁吗。”
    “哈哈,不是,是排行。”
    “排行?”陈暮说,“那其他人呢?”
    此时周晟言已经回来了,递给陈暮一杯水,陈暮小口小口的喝着,听到老叁说:
    “老二在墨西哥还没回来,老四在云南办事,老五喜欢上一个墨西哥女生,前几天那个女生哥哥来接她,他也跟着一起去了墨西哥。”他笑着回答。
    “那岂不是入赘。”陈暮担心老叁对于中文的理解能力和周晟言一样不好,“入赘这个词你能明白吗?”
    老叁点头,然后意味深长的说,“我知道,不过老五他乐意呀,他很喜欢那姑娘。”
    “我觉得你很眼熟,我们以前见过吗?”从见到他的第一面,陈暮就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是见过的,但也可能这个人就是长了一张大众脸。
    “见过。”老叁回答,然后小心翼翼的看着周晟言的脸色回答,“我和老二以前偷偷来看过你。”
    “真的吗?”陈暮很惊奇,“老二什么时候从墨西哥回来。”
    周晟言替老叁回答了她,“让他就待在那里吧。”
    有些人死去后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活在别人的记忆里。
    后来陈暮也会看着关于吸毒人员家破人亡的新闻而不安,想起周运那个乱到令人心惊的房间。
    但她也明白,如果她非要周晟言强行退出,那些躲在阴暗里的交易和罪恶依然存在,只是换个人接手而已,唯一能造成的后果就是周晟言和他的手下的命从此被捏在别人手里。
    所以她每年都会给戒毒所和禁毒组织偷偷捐很多款。
    无济于事,求个心安。
    只愿神明宽恕我的爱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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