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敏顿足,拧眉:“你怀疑海子?”。
    唐令冲看着季敏眼中如冰泉一般的冷意,嘴里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季敏的目光又扫到楚绍脸上:“你也是这般想法?”
    楚绍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毕竟此次大战非同小可,海子离开两年,这两年可能会发生很多事,人心易变。”
    ……人心易变?
    是啊,人心的确会随着岁月而有所变迁。
    只是他们两个都未曾见过,两年前,幽州城被鲁王攻破时的惨状。
    那城门漫天的大火,那街道上百姓们无助的哭喊,还有她那些奋战至死的一个个倒下的弟兄们。
    海子一家十口,皆死于敌军的刀剑下。
    他们两个都不会明白她和她的活着兄弟们背负着什么样的血海深仇,她穷其一生也一定要报仇雪恨,否则它日,去到阴曹地府,她又怎么有脸去见老三、老五和幽州城父老乡亲们。
    “海子是我生死的兄弟,我信他。”季敏毫不犹豫道。
    唐令冲和楚绍又互相看了一眼:“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季敏淡淡道,:“既然见到海子,我就实话实说,这两年我也一直在找鲁王的残部,也接到线报,有一队原鲁王的人藏在了这吕梁山里。
    但我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司马嵬,他是我的仇人,此次我必要杀了他的。”
    楚绍看着季敏被夜风吹起的长发,她略带寂寥的背影消失在大帐之中。
    楚绍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季敏的碧玉簪。
    他刚刚把它拔下来,现在却不能给她重新簪上。
    因为在这一瞬间,他觉得季敏好像离他又远了。
    刚刚马车上那个情动的女郎,随着这沉沉的夜色消失了……
    三日后,天帝山匪寨大门四开,一众山匪站在门两旁,看着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带着四名黑衣护卫姗姗而来。
    山匪们看到身穿绯色官袍的楚绍便嘀咕上了:“诶呦,这官差大人的模样长得不错呀。”
    “是啊,连女的都没有他长得俊。”
    “你们瞅,老五的眼睛都直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那就好那后、庭、花嘛,这看到一个极品,都不知道该怎么痒痒了。”
    楚绍和季敏,立在山寨大门口,就见里面走出六名男子,为首的三十五、六岁,身材魁梧。
    但这男子满脸横肉,一身煞气,从额头正中到左眼睑,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像一只蜈蚣似的趴在脸上,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人来到楚绍面前,躬身下拜:“马嵬拜见钦差大人。”
    这就是季敏所说的她的仇人:司马嵬,只是他为了掩饰,去掉了姓氏中的司字。
    楚绍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他平身:“马寨主,不必多礼。”
    司马嵬又指着他身后跟着的五名男子。
    “这几个是我的兄弟,今天我们十人到了六位,完全符合你信上所要求的人数。”
    楚绍满意一笑:“好,马寨主有心了,那我们就进去谈吧。”
    “诶,大人,我们这边已经完全按照您信中所说的办的,只是您这四位随从,可不能带兵器进去啊。”
    “那是自然!本钦差是来宣旨的,又不是来打仗的。”楚绍风度翩翩。
    可司马嵬就像没有听懂楚绍的话,一使眼色,上来四个小喽啰,走到季敏四人身前。
    楚绍怎么可能让其他男人搜季敏的身,他脸一沉,不客气道:“马寨主,你这是不信任本官的话了?”
    ……我信你个奶、奶、头,司马嵬心里骂了一句,脸上却挂着笑:“大人这是说得哪里话,是这几个小子不懂事,你们快下去。”
    可四个小喽啰却是不动地方。
    ……这是唱上红、白脸了。
    季敏示意其他三人,四个人一起抖袍袖,脱了鞋,松开腰带,解开外袍。
    四个小喽啰仔细打量,一看他们身上还真没有兵器和其他鼓鼓囊囊的东西,便冲司马嵬示意了一下。
    司马嵬脸上故作怒色:“这般没有规矩,还不赶快滚。”
    司马嵬又见楚绍左手里捧着一个黄色的锦盒。
    楚绍已经面沉似水:“”本官捧着的可是圣旨,马寨主也要打开看一看吧。”。
    司马嵬也是当过官的圣旨不能随便乱看,他当然知道规矩,又看锦盒不大,只是一个类似于装画轴的狭长盒子,也装不了什么兵器,便笑道:“大人玩笑了,大人请。”
    一行人正待进门,司马嵬侧头间,便看到了季敏。
    他脚步一顿,微微眯了眯眼睛:“等一下,这位仁兄,我们是否见过?”
    季敏看着面前司马嵬的脸,他脸上的伤疤是当年幽州城破,她与他搏命时亲手砍的,只可惜,她那时手臂受了伤,没有一剑砍掉他的脑袋。
    季敏行了男子的拱手礼,她今天脸上特意用炉灰抹黑了,下巴上粘了一个黑痣:“某不曾见过寨主。”
    可是司马嵬看着这黝黑面皮,还有颗明显痣的脏兮兮的脸,他若见过,一定会记得的。
    只是这般看上有些丑的人却长了一双很美的眼睛,大大的,圆圆的。
    可是眼前的这双眼睛,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深霾。
    他莫名的便觉得他是在哪里见过,他看着这双眼睛,就觉得后背有些凉。
    “马寨主,快到吉时了,我们商量完,可别误了宣旨。”楚绍淡淡道。
    “哦,大人请!”
    这侍卫小子虽奇怪,但只要进了大寨,她就插翅难飞了,他有的是时间来查她到底是谁。
    一行人到了山寨的议事大厅,季敏看这大厅的面积到有百十来平,倒是不小。
    大厅廊下两步一人,皆是手里拿着大刀山匪,将大厅围得像铁桶一般。
    楚绍坐了主位,季敏四人站在他的身后,司马嵬等人依次坐好。
    这时,有五个人用托盘奉上茶水。
    季敏看见其中一个正是海子,海子把茶水托盘放在楚绍身边的茶几上,眼皮微微向左上方一撩。
    季敏的目光也状是无意的扫过左上方大厅的一根横梁。
    只是这上来的茶水,大家都知道是不能喝的。
    楚绍开门见山,向京城方向一拱:“陛下一片仁心,不愿再起战火,连累无辜送死,所以下旨招安。
    在座的各位,都是世之英才,只要肯为朝廷出力,朝廷一定厚待各位。”
    司马嵬听着楚绍巴拉扒拉的说,听闻这人是今科状元,倒是挺能讲的,怎么不去天桥说书啊。
    说得一堆都是废话,老子真要是像你说的,把人和地都交出去,你们再一翻脸,老子可能连命都没了。
    司马嵬打断了楚绍的话:“大人,我没读过书,您说得这些我也听不懂,我们兄弟也商量了,不想分开,在山上也住惯了,也不想走,所以,就请大人与皇上他老人家说一声,我们呢,就在吕梁山上一辈子了,朝廷就给我们封个官,每月给些俸禄,还有粮草,让我们能够好些生活就行了。”
    ……占山为寇,还让朝廷拿钱养着你们,真当自己是无法无天,没人可以治得了了。
    楚绍心中冷哼,但是面上不显:“马寨主,你是心意已决吗?”
    “当然,这是我们兄弟商量好的。”
    “那好,那本官就把列位的想法带回京城,让陛下圣裁!”
    楚绍起身就要走,司马嵬等人也站起身:“大人,您的圣旨还没宣呢,怎么就想走啊!”
    楚绍故意成为众人的焦点。
    他涨红了脸,指着司马嵬,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不准备放本官走吗?”
    司马嵬看着楚绍气急败坏的的样子笑了:“大人,您看我们这山水风景都挺好的,您就留下来多住几日嘛。”
    旁边有人接口道:“让我家老五陪着您,定能将大人伺候的舒舒服服。”
    司马嵬等人想着这么一个神仙似的状元郎被爆菊花的样子,忍住扬起下巴,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司马嵬的笑声还没停,眼角余光就见黑影掠空。
    季敏今天身上围的腰带里藏着她的九曲玄铁鞭,此时她抽出腰间的铁鞭,手一挥,鞭子似猛虎出闸,凌狠抽去。
    电光火石间,司马嵬觉得自己的脖子就像被毒蛇狠狠的缠住了。
    他无法呼吸,脸被勒得通红,舌头伸了出来,眼睛都要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季敏人在半空,向上卷起手中鞭,大厅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噗的一声。
    司马嵬的脖子被生生绞断,人头落地。
    只是司马嵬没了头的身子,还手叉腰,立在那里,血从脖腔里喷了出来,而落在地上的头张着嘴,满脸的不可置疑。
    季敏一招制敌,鞭势不收,直接扫向左上方的横梁。
    横梁上,海子事先藏好四把宝剑。
    跟着季敏的三名护卫跃起接住宝剑,直接杀了起来。
    而楚绍一抬手,一按手中锦盒的开关,锦盒里射出一只飞镖,径直扎到了一个挥刀要砍季敏的山匪的喉咙上。
    山匪吐出一口血,翻着白眼,倒地而死。
    “跟我走!”季敏一拉楚绍的袍袖,楚绍忙紧跟上季敏。
    七八名山匪举着刀砍向季敏,可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到季敏身边。
    季敏手中的宝剑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带着从战场上淬炼出来的凌厉的锋芒与逼人杀气。
    无声无息间手起剑落,山匪们看着自己胸膛上冒出来的血窟窿,不可置信,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剑。
    季敏护着楚绍出了大厅,眼睛向周围一扫,一手抓住楚绍的腰带:“抱紧我!”
    楚绍忙紧紧搂住季敏的腰,季敏估量了一下距离,鞭子向上一挥,牢牢的缠住了院中一棵大树的粗壮的树枝。
    季敏提气向上一跃,借着鞭子的力道,直接带着楚绍掠到了树上,然后手中鞭再一挥,又缠上另一棵大树。
    如此一来,山匪们连追都追不上,就眼睁睁的看着季敏带着人,四、五个起跃,便不见了踪影。
    楚绍被季敏带着腾空而起,等脚下再一稳时,低头一看,原来两人已站在两棵大树树干交缠相接形成的树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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