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孟长宁应着,同左路二人轻车熟路地上了楼。
    一进门便瞧见了换上连宋服饰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顾未生,孟长宁坐下来,拿起旁边的酒壶一闻,是婵娟酿。
    “一回来便点这么贵的酒,发大财了?”
    顾未生见她来了,面颊酡红,眼底的笑意掩饰不住,雀跃道:“长宁哥哥——”尾音拉长,一屋子都是她撒娇的气息。
    窗外的月光洒落,映衬得人眼底有了星辰。
    孟长宁自己也尝一口,三年不见,小姑娘如今越发成熟,风韵迷人,皮肤倒是比以前黑了些,想来这几年在外乱跑应该也受了不少罪,她轻笑道:“舍得回来看我了?”
    “长宁哥哥在这儿,我如何会不回来?”顾未生自己食言,心中有愧,抱着孟长宁的手臂,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
    两人喝酒叙事聊了大半个夜晚,顾未生将她这一路见闻都分享出来,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说到有趣的地方时还会逗得孟长宁哈哈大笑。
    左路和顾平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一边喝酒,时不时地插两句话给顾未生捧场。一个听众当得是称职称责。
    已近深夜,明月清亮,肆意地挥洒着它的光芒,向所有人还未入眠的人撒上诚挚的祝福。
    孟长宁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摇摇晃晃地准备起身,今夜便到此为止吧。
    可顾未生的头靠在顾平生的肩膀上,手却一把拉住了孟长宁的衣服,将人拽住不许走。
    顾未生打了一个酒嗝儿,然后眼神迷离道:“谢锦随当上摄政王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孟长宁愣在原地,眼神有一瞬间失神。
    “也不知他从哪里寻来一批人,一个个的都厉害得很。听闻皇后的亲哥哥,王尚书都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连韩相也甚少会与他站在对立面。”
    见孟长宁没有什么反应,顾未生继续道:“他如今可是晋州出了命的活阎王,谁的面子也不给。我在路上的时候可听说了他不少风光事迹,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顾未生忍不住慨叹,谁能想到当初只会躲在孟长宁身后的窝囊废转眼就成了人见人怕的摄政王呢。
    余光不小心瞟到了左路,见他脸色有些僵硬,顾未生突然笑了,“不是吧,左路没有告诉你吗?”
    不论是晋州还是整个大庆,发生了什么事情,左路应该是第一个就知道的吧……即便连宋离晋州千里,消息闭塞,可是孟长宁在他身边这么久,会不知道此事?
    两人都没有出声,顾未生咬了咬后槽牙,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故作遗憾地笑道:“啧——错过了一个抱住大腿的机会,要是知道谢锦随如今这么风光,当年我就该讨好他了。”
    孟长宁笑笑,回头,“你喝醉了。平生,送她去休息吧。”
    孟长宁起身要离开,身后却又传来顾未生具有蛊惑性的声音,“你与他夫妻这么久都还不知道他的底细吧?长宁哥哥,是不是觉得很难过。”
    孟长宁没有回头,“好生休息,过几天去看看沈叔叔吧。”话落,同左路一道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决定早一点发~
    明天是晚上十一点之后才会更新,
    太晚了,大家不要等。
    之后就会恢复之前的更新时间。
    每天18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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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想念
    回营的路上, 孟长宁和左路一路无话。
    谢锦随当上了摄政王这件事她是真不知道, 可她也没有开口再问左路,就连左路有好几次迟疑想要开口,都被孟长宁的太过沉默堵在了喉咙里给噎回去了。
    左路的营帐较近,两人分别之后,孟长宁一个人走在月色之下。
    银光挥洒,不似人间似仙境, 孟长宁忍不住回想起了谢锦随被罚走回家的那个晚上, 那夜她背着谢锦随,他浑身僵硬地靠在她背上, 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 就这么僵硬着脊背生生撑回了家。孟长宁忍不住轻笑一声。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 她从枕席下翻出一个半大的檀木盒,打开盒盖里面是一沓子的书信。每一封信都满满当当, 每一个字都诉说了主人无尽的思念。
    “果真是长大了啊。”
    字迹从一开始的潇洒飘逸到后来的锋利嶙峋,孟长宁摸着这些信,轻声道:“知道你这几年过得苦, 没想到这么苦。”
    旁人只看到了他如今位高权重, 却不曾看到他从一个小纨绔变成现在人人惧怕威慑的摄政王遭了多少罪。
    她打开其中一封信, 还带有一些洒脱的字迹映入眼帘, 上面写着,“长宁,母亲都安好。长青这坏丫头也很好,好像还有心上人了, 不过似乎不顺利。我今天开导她还被瞪了。”
    后面画着一个委屈巴巴的小人儿,形象极了。
    孟长宁会心一笑,傻瓜,长青心情不顺的时候怎么能去招惹呢,又没有我给你撑腰。
    又写:“我今天晚上吃了三碗饭,每一碗饭看起来都像你。”
    孟长宁边看边笑,这是什么破比喻,旁人肯定不知道如今的摄政王私底下是这般没文化。
    再打开一封,字迹渐渐凌厉,上面控诉道:“长宁,你近来的信越写越短了,为了让它看起来均衡一些,我决定写长一些,将我的思念分给你一部分,这样就公平了。”
    再打开,“长宁,铁霸王死了,我把它埋在了后院咱们平常习武的地方,这样它就能一直看着我,我也能一直记着它了。”
    “长宁,今日我去晚了,李家铺子的话梅糖都卖光了……长宁,我牙疼……似乎是糖吃多了,可你从前比我吃得还多,为何你不疼呢?”
    孟长宁忍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侧颌,用舌头顶了顶牙齿,恍惚间真的有了疼痛感。笨蛋,我从前有长青和你看着,你如今是谁看着呢?
    “长宁,长鹤银枪染了灰尘我都擦干净了,宁夜剑也擦干净了。”后面还有一行小字,“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信最后还有一行字,每一个都肃正有力,可见书写之人何其认真,上面写道:“长宁,我很想你。”
    其实每一封信都是以这句话结尾的,孟长宁摸着那几个字,一丝酸涩涌上心头,眼眶一不小心就起了水花。
    他的信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不说自己有多难,只说自己有多想她,也不说他在做什么,只在信中描绘每日的家长里短。不知道还真的以为他就如信中一般过得这般无忧无虑。
    每月一封,从不间断,都是通过长青寄给长正的,外人只以为是他们兄妹二人的家书,却不知道都是谢锦随写给孟长宁的。如今都已有整整三十六封,檀木盒都装不下了。
    怀抱着檀木盒和洒落了一床的书信,孟长宁歪倒在床上,趁着酒意渐渐眯眼睡着了。梦里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敢怒不敢言,每次生气都只敢生闷气的小纨绔,会撒娇,会示弱,还会撩人心炫。
    ——
    早晨起来的时候,孟长宁拾掇好一身出了营帐。
    天光微明,经过了一夜的安宁,清晨的扬尘少,看起来清晰许多,空气也见好。褐色的帐篷和灰色的土地相得益彰,军营里到处都是跑步训练的声音,充满了活力和阳刚的气息。
    好在昨夜的酒饮得不算多,宿醉的后果不太严重。孟长宁的心情也好了几分,跟在一个队伍后面跑跑步,速度不快,渐渐就被人落下了,可她也不觉得难过或是生气,已然习以为常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时候,天已大亮,孟长宁停下脚步,气息微喘,额头布满了一层薄汗。偶尔会遇见打招呼的士兵冲她喊“将军”,孟长宁冲他们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她如今无官无职,又不领兵打仗,众人叫她一声将军不过是看在从前的面子上。偶尔也有新来的士兵会问为何叫她将军,每每这时,倒是有较为年长的老兵为孟长宁说几句话,可她自己却只是笑笑。
    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左路,他看了一眼孟长宁的腿,“最近觉得怎么样?”
    孟长宁抬抬左腿,向他示意一下,“比之前好多了,沈叔叔说能恢复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左路面色有些沉重,“要是我能早些回去……”
    孟长宁打断他的话,“你就算回去了,我也不会让你和我一起的。”她边说边完营帐中走,“再说了,你和我一起都进去了,谁来救我?”
    话虽如此,可左路心中还是很遗憾,要不是这腿伤了经脉,又被打入天牢之中,没能得到适时的治疗落下了病根,孟长宁如今也不会退居幕后,只做一个出谋划策的人。只可惜再不能像从前一样与他一同上战场并肩杀敌了。
    孟长宁一瞧左路的脸色便知道他又在想什么,这三年来他无时不刻不在自责,把这一错处归在自己身上,要照孟长宁的看法,他这就是想太多。她自己做了选择的事情,无论后果如何都是要自己承担的,哪里需要别人来负责。
    再说了,如今看来这结果也算是不错,起码罗城之灾的连锁反应没有出现,连宋保住了,弟兄们也都在,这已然是在逆天改命了,只不过是付出了这么些代价,还有何不满的。
    不过他钻进了牛角尖里,孟长宁拉也拉不出来,便随他去了,进了营帐,她照例询问,“今日巡防的情况如何?”
    一到正事,左路也立刻严肃起来,“边防与往常一样,不曾出现什么大问题,不过近来连宋城里面倒好像是出现了不少陌生人,可是又都有路引,路引也查验过了是真的,应当都是正常搬迁过来的。”
    左路回忆起之前遇到的事情,“之前也出现过这个问题,或许又是哪个村镇举镇迁移吧?”
    不过左路也不是很确定,出是出现过,可近来却让人觉得太过频繁了,心中总有种隐约的不安感。
    孟长宁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良久道:“这件事还是多小心留意得好,你派人暗中盯着,若是三个月后还是没有异动,那便算了,若是有必须即刻上报。”
    “是。”
    此事的诡异之处不仅左路心有怀疑,连孟长宁也必须小心谨慎以待。
    连宋是边防的第一道关卡,若是连宋破了,之后的城池对大夏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上辈子不就是这样。她不得不万事多个心眼儿,谨慎处置。
    更何况……上辈子那个出卖情报的人到底是谁,她至今也未能找出来。
    孟长宁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是她记忆错乱,还是这个人隐藏太深?若说之后的风雷谷之战她被人出卖是受了陛下旨意,那出卖粮仓消息导致连宋城破的人是为了什么呢?
    能知道粮仓所有地址的人必然是位高权重的,有什么东西能把这样一个人收买了呢?
    “你不舒服吗?”冷不丁听见声音,孟长宁吓得一颤,抬头见左路还站在原地,脱口而出,“你还没走?”
    左路低了一下头,眼底情绪不明。
    孟长宁舒缓眉心,靠着椅背,“没事儿,我不过是昨夜没有休息好,躺会儿就好了。”
    孟长宁不过是随意找个借口,可是落在左路耳中却像是在责备他没有早些将那个人的事情说出来,他迟疑着,嗫嚅了半响,“若是你想知道,你问我能答的都不会隐瞒的。”
    “嗯?”这话在孟长宁听来没头没尾的,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左路在说些什么。
    左路见她一脸茫然,又道:“谢锦随他……”
    孟长宁笑了一声,原来是这件事啊。
    “这件事你不必心怀歉疚,暗网是你左家掌管的东西,没有道理还要向我汇报。你不说是对的。”
    左路看着她,眼睛暗了一瞬,话虽如此可她越是这么明事理在他看来就越见外。他扯出一个浅笑,掀开帘子就出去了。
    营帐外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面孔,渲染得满地金黄,左路在原地站了片刻离开。
    孟长宁看着摆动的帘子,叹息一声,说起来她能有自己单独的营帐还是沾了左路的光,再过几年,若是左路的父亲去世,他回去接管左家家主之位自己到时候如何才真是个问题。
    罢了罢了,太远的事情就到时候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这天地间总归有她孟长宁的一隅落脚之地。若是实在没有,到时候舔着脸去向如今的摄政王求个一宅半院的,应该会许的吧,孟长宁勾勾唇。
    而远在晋州的谢锦随接连几个喷嚏,把自己身前的宣纸都给染花了,他捂着鼻子,蹙眉嘀咕道:“莫不是有人在想我?”
    旁边磨墨的木夏听见了,随口道:“如今晋州谁敢想您,怕不是天凉受冻了。”
    谢锦随:“……”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肯定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天天写文天天卡的选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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