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心一下子就软了,刚刚有的逗弄他的那几分硬气的小心思忽而都消弭不见,同时也因为这个称呼而愣了一下——仅仅一下,他知道桑意刚刚是真真正正用他原本的眼光来看他的,没有伪装,没有掩饰,因为他叫的是城主二字。紧跟着,他就听见了桑意带着哭腔的声音:“城主,您动一动——您——请您——”
    “让我什么?想要什么?我听不清。”谢缘拼命压着自己的情绪,忍得几乎全身发痛,问他:“说出来,我不会笑你的,别怕。”
    桑意忍不住,他亦是忍不住了,只是总想得到一些回答,让他看清眼前人心中……或许是有一点自己的影子的呢?
    桑意眨着泪水迷蒙的眼,看见谢缘有些微微痛苦的神色,忽而有点失神。
    他不会笑他,一开始他就告诉过他了,他喜欢这样的动人颜色,因为这也是他的一部分。放诞或内敛,孤僻或乖觉,清冷或妖艳,都是他桑意的一部分,故而他实在不应该哭,哭出来了才是笑话,他会过来捏他的脸颊,像逗弄小朋友一样逗他,十分可恶。
    他歪歪头,眼泪忽而也不流了,就那样变成细碎的小水珠,垂挂在长长的眼睫毛上。他伸出手讨要谢缘的拥抱,弯起眼睛,有些俏皮,又有些坏样子地轻声道:“干我,城主。”
    这一声在谢缘耳边听来不啻于一道惊雷,他愣了片刻后,忽而失控地动作起来——非常用力,几乎要把他揉进骨血中。他一边将桑意弄得语不成句,一边连声问道:“你说什么?嗯?哪里学来的这些话,你不乖,谁准你这样勾引我的?”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响在耳边,仿佛直接敲击在他心头。
    桑意凑上去吻他,并不回答,只是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这样快乐,甚至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活了十九年,跨越过数个人世中数不清的年月,但他并未因此颓丧、灰心或是放弃,岁月有他的狠绝之处,能够花上十几年时间磨平一个人的棱角,再将人带入垂暮的老态中。他不喜欢这样,所以他越长越锋利,仍旧是少年心性,少年模样,因为棱角是他的,让他不至于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他晓得现实中还有一个棱角更加锋利的人在等他——或许在等他罢。
    他所做的这一切,除开不让自己失望以外,也兴许还有一点不让那个人失望的意思。
    激烈的情爱中,两人都心思飘飘,仿佛天地间都只剩下了彼此一般。桑意自眼角开始变化,血管变软,骨骼也一并软了许多,细微的、淡色的纹路浮现在他的眼尾、肩颈,浮现成花瓣的模样,好像真有花瓣将他轻轻掩埋。粉红的、暗红的美丽纹路渐渐蔓延全身,比上次谢缘为他画的更加妖冶,更为纯净,花香涌动,谢缘一口咬在桑意肩颈处,尝到了微甜的血,而桑意也长叹出声。谢缘进的是这样深——前所未有的深度,以至于桑意觉得这副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已经快要像真正的花朵一样被碾作尘埃。他开花了,为谢缘绽放了全部,从此他在他面前没有秘密,无所遁形,而谢缘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逗他:“小桑,宝宝,你想不想给我生宝宝?让你怀上好不好?”
    这种事情直接挑战了桑意的认知底线,他连连摇头:“我不,不要,我是男人,我不会生孩子,我也不生孩子。”
    谢缘继续逗他:“可是你是小花妖呢,开花结果,你要如何结果?”
    桑意又快被他弄哭了:“我不要。”过了一会儿,又默然片刻,红着眼睛低声道:“除非你杀了我。”
    谢缘心头一痛,低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小桑,你当我是什么人?”
    桑意吸了吸鼻子:“你作弄我,你一点都不疼我,我不是你的宝宝。”
    谢缘终于还是把桑意弄哭了,他哄着他:“我怎么会作弄你,你不是我的宝宝,还想当谁的宝宝?”
    桑意又不说话了。他一沉默谢缘就有点慌,然而片刻后,他开口了:“可是我不生,你们家就绝后了。不对……本来如此,我是男人,你不该这样,你们家要绝后的。”
    谢缘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沉声道:“他们有没有后,与我何相干?”
    桑意红着眼睛道:“他们会说,我狐媚惑主,你误入迷途。”
    “那都是瞎说,你看他们敢来我面前说么?”谢缘吻着他的手心,斩钉截铁地道,“他们不敢。”
    桑意半睁着眼睛瞧他,说不清在想什么,谢缘也看不清他的神色。桑意对他伸出手,为他拭去额角的汗水,谢缘又把他的指尖捉住吻了吻。
    桑意却抽回了手。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改变了——而以桑意的敏锐程度,他忽而发现了某种异常,就像风中突然出现的草叶,悄悄掠过心头。
    ——城主。
    ——城主?
    他皱起眉,想着自己说过的话,神色微有疑惑。
    “怎么了,冷了?”谢缘低声问道。
    “城……主。”桑意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犹自带着情爱后暧昧的余韵,余韵未消,眼神却是他平日里公事公办的模样,平静,无波无澜。谢缘知道这是桑意本来的样子——不用演给谁看的模样,一个人安静又寂寞,好似千年霜雪,旁人稍一踏入,碎雪声如碎玉,将惊动里面的人。
    “我这样叫你,你为什么不问?”
    谢缘顿住了。
    桑意轻声道,“你昨天……原本是想说喜欢我的么?”
    他同谢缘谈及七情六欲,谢缘一句“我喜欢你”硬生生转了个弯,话题跳到了别处。彼时他觉得有点奇怪,却没有深究,今夜桃花开了,他却灵台清明,想明白了所有。
    谢缘应当早就记起他了,也知道这一世他来了。就和上一世一样,他晓得他在拼命OOC,晓得他想回去,但是他没有来和他相认。或许是觉得他这样有趣,也或许是存了些逗弄他的心思——但是这一世他不愿帮他了,他不告诉他自己已经记起,也不肯说出终结这个世界的那句喜欢。
    上一世,谢缘虽然只记得两世的情爱与欢愉,并不记得现实,但至少是愿意站在他这一边的,肯与他坦诚相待。
    而今却不同,再也不同了。
    桑意眼光清透:“我开花给您看了,城主,这会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同您说过,既然一个人不喜欢我,那么我也没有理由去喜欢他,同样,若是一个人不想帮我,我也不会巴巴地跑去求他,到底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从谢缘怀里挣脱,拿起地上沾满碎雪和水痕的外袍披上,而后慢慢地往回走去。他走不快,谢缘猛地站起身抓住他的手,到底却只抓住了风。桑意一步走出几丈远,形影莫测,周身气场瞬时也变得凌厉了起来——他不再顺着谢缘给他消除记忆的法术伪装下去,他开始驱使自己的内丹,使其不再沉睡。
    桃花妖王,大乘境界,与谢缘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他们第一世打来打去,难分胜负,最后桑意是死在自己剑下。
    谢缘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像看见了前几次的背影反复回放——他的小桑当着他的面跳下悬崖的模样,内丹碎裂后随风化在花海中的模样,浑身冰冷地在他怀中咽气的模样,还有前几世的,他站在寺庙外的台阶上,桑意回头来看他,那个温暖的笑容戛然而止,再往前一点,他们合棺场面,他偏头就能看见他苍白而消瘦的脸。
    那是整个世界完全崩塌的感觉,一旦失去这个人,他将再次步入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在这个虚假而冰冷的人世中消磨时光,反反复复地等待。
    “不是这样。”谢缘对着空无一人的雪竹林道,他的声音有些不稳,“你听我说,小桑。你有不能告诉我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别使小性子,好不好?”
    然而他的小桃花已经走了。
    谢缘收回手,只握住了一片飘落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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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统:【咸鱼。咸鱼收到请回复,谢缘在找你。】
    系统:【咸鱼你冷静一点,不就是他想起了前世今生却不承认么,按我的观点来看他就是想逗逗你,你看你这一世多有趣儿啊,又萌又软,我也很喜欢呢。他的好感度也没有跌,100满值!你信我,你回去马上就能完成攻略,没有必要为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大受打击。】
    桑意扯起嘴角冷笑一声,系统所说的和他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最终他道:“哥,我累了。我不想搞什么前世今生了,也不想OOC了,你看看还有多少个世界我能出去,我加快一点速度,咱俩好聚好散吧。”
    【初步预算还要三千七百八十二个世界要走……不对啊卧槽,什么情况,你的意思是不想再绑定谢缘了?那可是27个世界的经验值换来的呢!你傻啦?】
    桑意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可能我傻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这么不好。”
    系统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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