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水榭里,孟朝惜一脸的阴郁,手中握着一方绣着红梅的丝帕,那是他母妃出事那天用的帕子。
    事隔多日,他似乎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帕子上残留的气息。
    闭上眼睛,脑子里再度浮现出那凌乱污秽的场景和梅嫔那绝望的呼喊声。他的母妃,美貌高贵,怎么可能做出那等可耻之事呢?
    只是生在天家,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不管皇上信不信,只凭当场被人撞破她与孟虢卿搂搂抱抱,她就得死,否则皇家颜面何存?
    只是,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没有娘的孩子了。
    至于爹?皇家的孩子就没有爹,只有随恃的宫女太监。
    皇上的儿子女儿那么多,他能记得起哪一个?
    看着屋子里多出来的摆件他就是一阵冷笑,看看,皇恩浩荡,这就是母妃的死换来的恩。冷冰冰的摆件如何跟母妃相比。
    可偏偏,他不能拒绝,甚至惶恐不已。
    他不知道皇上心中所想,不知道他会不会借此迁怒自己,不知道这些不合理的赏赐是不是一种假象。
    他不惧死,可是却怕了这种煎熬的日子,每日在惶恐之中度过,当真是生不如死。
    “冯喜,陪本殿去一趟御书房!”他猛然起身。
    冯喜闻言腿一软道:“殿下,皇上有令,无诏咱们不能去前殿。”
    “无事,有什么事情自然有本殿担着,怪不到你头上。”话毕,抬脚就出了门。
    小太监冯喜欲哭无泪,怎么可能,梅嫔娘娘出事,整个梅香殿的奴才都没有了,他可是最清楚怎么回事的了。
    孟修齐坐在御案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面跪的笔直的人。
    这是他和梅若的儿子,曾几何时他也期待过的孩子,却不想在生下来之后变成了那副样子。
    虽然知道他中了毒,可是众医束手无策,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搁置下来 连同这个孩子也日复一日的淡忘。
    梅若,想起那个在红梅下起舞的女子,他周身就泛起了一丝寒意。
    “你想做什么?”
    孟朝惜叩首:“儿臣相出宫,去福州寻太子殿下,福州海寇虽除,可是倭寇横行。儿臣身为皇子,亦当为父皇分忧,为黎民百姓略尽绵薄之力。”
    孟修齐不语,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
    去福州,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先前影子报上来的事情,凤澡宫,太子,还有冠军侯,甚至于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那些阴私。
    或许该出现一个变数将这池水搅的更浑一些了。
    届时他才好看看,那只鬼到底是谁。
    “准了,你即日出发,朕赐你便宜行事之权,协助太子,务必绝了福州的倭寇之患。”
    孟朝惜压住心里的意外,叩头道:“谢父皇恩典!”
    孟修齐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看着那张浮肿的几乎看不到眼睛的脸和那臃肿如球的身子,孟修齐心中就是一阵烦躁。他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这个儿子,看见他总是有个声音在心里提醒着他的无能。
    他坐拥天下,却护不住自己的儿子,如今,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孟朝惜知道皇帝不愿看见自己,默默地退出御书房。
    出了御书房,站在白玉阶上,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狠狠地嘘了一口气。
    马上,他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鸟笼子,马上就要自由了,虽然只是短暂的。
    这一场阴雨连绵了数日才停了下来,天气不好,孟良辰一直没有出门,整日里除了作画练字就是练功。由于勤奋的缘故,他能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子暴动的内力已经完全与自己的经脉融合了。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大好事,最起码日后再与人动手,没有后顾之忧。
    当然,他虽然没有出门,可是外面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通过孟璋青黛送了进来。
    “二爷,这几日陆续有船只靠岸。”
    孟良辰一个收势,停了下来。
    孟璋继续道:“我着人查了福州出境的渔船商船,数量不对。”
    孟良辰接过青黛手中的帕子擦了手示意他:“坐下来说。”
    “这五日,渔船出海共六十七艘,商船出海十二艘,可算下来每日回来的渔船都多了两艘,商船倒是不多不少,只是时间不对。”
    孟良辰点点头接过他的话:“出海的商船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这些商船根本就是幌子。”
    “二爷英明。那些商船靠岸之后卸的货物并没有运进福州城来,而是送进了码头周边的小庄子。”
    孟良辰冷笑:“不见得,说不定不仅是货物,连人都在福州城喝茶了。”
    “不可能的若来的真的是大批的东瀛人,没有路引,他们怎么可能顺利进城。”
    孟良辰道:“你忘了当然我们是怎么出城的?”
    “二爷是说东瀛人也在这福州城下挖了地道?”青黛将话接过去,抿嘴道:“那这城下怕是已经被挖成了筛子。”
    孟良辰摇摇头:“爷只是随口说说,不用地道想进城也不难,你忘了刘河云?”
    青黛失声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勾结倭寇,冠军侯可是还在京城。”
    孟良辰道:“只是猜测,我们没有证据,更何况他又不傻,既然做就不会留下把柄给我们。!话毕又道:“不说这些糟心事了,小六和朱砂可有消息了?”
    青黛看了孟璋一眼,见他摇摇头眸子里瞬间黯淡无光。
    正说话间门口云三的声音响了起来:“二爷,林朝阳大人到了,太子殿下请您去一趟东华苑。”
    孟良辰起身叹气:“爷只当雨过天晴了,殊不知大风浪还在后头。你们二人继续加派人手注意东瀛人的动向,罗云龙那边让第一楼的人密切追踪,先想法子找到朱砂和小六再说,爷先去会会这位林大人。”话毕,大步流星的出了院子。
    孟璋没有跟上去,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青黛朝他福身道:璋大人,奴婢先告退。”
    孟璋抬眼看了她一眼道:“朱砂的事情你无需太担心,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追踪罗云龙的人已经摸清楚了他们的动向,只是还没有找到朱砂和小六,所以无法动手。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青黛扯了扯嘴角,怎么也露出不了一个正常的笑容来,对着他福了福身子道:“婢子省得了,谢谢璋大人。”
    孟璋看着她进屋的背景,目光有些不同寻常的深邃。
    林朝阳今年已经快五十,剑字浓眉,眼睛炯炯有神,往那里一坐不威自怒,带着一股子天生的煞气。想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在少数。
    孟九黎坐在主位上与他喝茶说话,孟良辰根本不许门口的人通报,直接闯了进去。
    孟九黎与林朝阳抬杯的手均是一顿,林朝阳举着杯子迟迟没有动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少年。
    “太子老兄,林大人到了?”
    林朝阳抽了抽嘴唇,他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在这里,孟二公子这是什么语气。末了,想着到底是皇族之人,他放下杯子站起来拱手道:“老臣林朝阳见过孟二公子。”
    孟良辰朝后退了两步避开他的理,笑着道:“林大人客气了,论备份我喊你一声伯伯也不为过,就不用这般多礼了。”
    孟九黎有些意外,印象里孟良辰这小子可不是这种有礼的人。
    见他率真又进退有礼,林朝阳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孟二公子少年英雄,老臣早有所闻,甚是佩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呐。”
    孟良辰似乎不习惯旁人这样夸他,面色有些局促,转身看着孟九黎道:“太子殿下,既然林大人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动手了?”
    孟九黎道:“该撒的网可以开始撒了,朝廷派了人前来协助孤,想必不日就会到来,此番又有林大人相助,定然能一举歼灭这些倭寇。”
    “如此甚好。”孟良辰道:“弟弟年幼,这回就辛苦殿下和大人了,若有那力所能及之事太子殿下尽管吩咐,弟弟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孟九黎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半响才道:“甚好,你擅收集消息,不若继续做这些,那些东瀛人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第一时间告知孤。”
    孟良辰道:“这是自然。如此,臣弟早些回去部署,先行告退。”
    孟九黎不能不应,待他转身,目光就冷下来。孟良辰这厮果真是狡诈,想撂挑子?那也得看他答应不答应。东宫的船,易上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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