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连樊琐都没有料到,丁勤会如此痛快。向军令以礼相辞之后,二人直接上路。
    此处距离天南州州统所在的中京郡,着实有一大段距离。不过好在二人都未留耽搁之心,基本上是天刚刚亮便启程,天黑后才找地方落脚,每日都走行十小时以上。
    一路走来,丁勤对于樊琐却也是了解了不少。樊琐出身并非什么名门,父辈仅仅是一名农民,后樊琐机缘遇到恩人慧眼相识,拜入门下,这才表现出了超凡的资质,一路修为猛进。
    后来,在其恩师的推荐之下,樊琐进入幕府之中,从军令府下一名治安员开始,踏实肯干,屡屡建功,一步一个脚印地升到了县军令;后又调入郡守府下,虽然未得升至郡守,却也成为了郡守一人之下的专员,可谓是寒门励志的典范。
    当然,正是因其出身原因,樊琐为人刚正、不够圆滑,这么多年来吃了不少亏。与丁勤路上交流多了之后,他也以一个长者身份,给丁勤讲了不少人生道理,让丁勤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连行五天,路程已近三分之二。但第六天到晚上,二人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一天走过的几个线,都在调动兵马。而且,在路上他们也遇到了几队已经组队完毕列阵待命的军队。
    这些县,分属两个郡。一般来说,若在一个郡中有某些情况,调动兵马予以应对,是有可能的。但是,两个郡同时调动的情况非常少见。
    除非,有某个较大的匪部动乱。
    可是,在这个区域,并不存在什么匪部。
    晚上于客栈住宿时,二人不约而同地表达了这个疑问。樊琐最后表示,若是第二天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一定表明身份,向那些军队的负责人问一问。
    没有想到,第二天上午,他们真遇到了。
    那支严整的军队大概有五百人左右,带队的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军官。
    樊琐作为一个郡的专员,有一系列的特权。那支军队的军官以礼相待,并且向樊琐报告说,州统最新下令,如意坊聚众谋反,要求各郡县立即收拢军队,就近对如意坊各分坊形成合围,今天夜间十二点发动集体攻势。
    如意坊谋反?
    这个消息让丁勤和樊琐都大为意外。
    因为他们都明白,如意坊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幕府之间抗衡。
    而且,如意坊多年来都没有任何逆反的动作,甚至在很多时候,还会忍屈向幕府示好。突然就谋反?这很不合常理。
    再问及谋反的细节,却是无人清楚。就像是要找丁勤一样,命令中只有要求,没有理由。
    就像是那个军官透露的一样,当天夜里,各个郡县兵力同时行动。如意坊大大小小的分坊,尽管是在各郡县的兵力调动之前有所准备,但基本没有几个能幸免于难。
    因为单就人数对比来说,双方的实力太悬殊了。
    但是,事情并非止于此。
    各郡县兵力调动,造成了一部分日常驻防空虚。天南州部分匪部乘机作乱,甚至有几个县的军守府被攻破;还有些小打小闹的贼人,也是看准时机,在一些局部的小城小镇中搞出了些名堂。
    之后,如意坊似乎也不再企望能与官方和平相处,剿杀之中残余的人化整为零,又开始了与幕府的周旋,整个天南州在一夜之间,便由和平安宁,变得处处骚乱。
    樊琐不止一次感慨,说州统的命令下得太达鲁莽,不计后果。对此,丁勤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实际上,他倒是很关心如意坊的总部怎么样了。
    因为那里,极可能有另外一件宝物八仙舟!
    就在他们到达州统府的前一天,民间开始传出消息,说如意坊的总部,被州统亲自率兵突破,逆贼叛党被杀得一个未留。
    但是,关于是否有宝物,没有半点风声。
    丁勤的心中已经有了两种猜测。
    第一种,谋反是真的,但是目的并不是谋反。若是如意坊真有八仙舟,发现九转门总部被袭,很可能意识到八仙舟有危险,故借谋反来掩人耳目;特别是在总部失陷,分坊尽失的情况下,将八仙舟交给可靠托底的人来保管,更为安全,甚至可以实现从此秘传,再不现世。
    第二种,谋反是假的,重兵讨伐的目的正是八仙舟。假如这一切都是天南州的州统所为,那就很好解释最后这一步了。幕府派本来就有一件功法,为了贪心霸权,其他遗器都会形成不可回避的诱惑。
    当然,若是所谓的盘古百遗的传说是真的的话。
    行至州统府下,二人先找了个客栈住下。因州统连续两个命令都略显粗糙,为确保州统不是受人胁迫,樊琐决定自己先入州统府中以禀报名义一探虚实。
    半日之后,樊琐返回。他告诉丁勤,命令确实是州统所下,而且州统并无什么异常表现。至于为什么要见丁勤,州统没有明说,只是催促樊琐尽快将丁勤带至,有要事相商。
    虽然事情越来越蹊跷,但是丁勤也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而且,以现在他灵力三阶五层的修为,就算遇到什么诡计,自保脱身应该问题不大,除非自己真是运气差到家了。
    稍作准备,他跟着樊琐出了门。不过,没走多远,他和一个算命的撞了个满怀。
    算命的定住脚后,笑眯眯地看着丁勤,“这位公子,这人来人往,就我们两个能撞上,看来定是缘份不浅。看两位风尘仆仆又行色匆匆,必是有要务在身,不如先在我这里算上一卦,定个吉凶,也好事先准备,你看如何?”
    丁勤对于算命一事向来并不相信,这会儿更是没有心思去理这些走江湖的把式,直接道,“我不……”
    他本是想说,“我不相信这一套。”可是看到这个人的脸时,他却硬生生地把话憋住了。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此前告诉自己关于九转门、如意坊和幕府派三家的信息,并且在南海郡劝自己不要过多介入法器失窃一事的老者。
    他居然会穿了一套相师的衣服!
    而且,看他的眼神,总有种想要告诉丁勤什么的意思。莫非,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什么事情?
    老者居然也很会演戏,呵呵一笑,“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才说有缘份。怎么样,算一卦吧?”
    樊琐对于这套似乎也有些反感,但是话语还算是客气,“这位老哥,我们还有事,你若是缺钱,我这里有。”
    他一边说,就一边往外掏。
    老者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可不是那些打着幌子骗人的家伙。无名无分的恩惠,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他又看向丁勤,“这位小兄弟,还是你定吧。”
    丁勤点点头,“既然前辈都这样说了,那不如就算一卦吧。只是不知道前辈是何算法?”
    老者微微一笑,“这样,不如测个字吧。”
    丁勤想了想,在地上写了一个“迷”字。
    他当然知道,若是老者想告诉他什么,不管他写什么字,都能得到信息。只不过,现在他心中恰是迷题重重,没多想就写了出来。
    老者看了看,又问丁勤要了一下生辰八字,还看了看丁勤手相,终于开口道,“此卦,不好。”
    丁勤表情很平静,问他,“何解?”
    老者道,“先说你的这个字。你们两个行路很远,面带疲倦,虽然有要事,却一定不是喜事。否则,一来神情不同,二来也不会写这个迷字。只怕是你们两个都是心中忐忑,不知前途。”
    丁勤和樊琐不作表态,听他继续说。
    老者又道,“再说这个字。迷字,中间为米,但是在你写出来,却神似了三条线相交。世间本是只有阴阳两道,或五行之术,或八卦之法,出现三,并非平衡之道,也难以长久。”
    他这样一说,丁勤马上明白了。他其实在暗示现在九转门、如意坊和幕府派之间的事。
    “再说你写的这个走之旁。拖底极短,说明你是无力掌控这个不平衡的三的。因此,你若是遇到了什么和三相关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试图去掌控的好。”
    “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你写的走之旁的左部,下面出来的这个部位,恰恰像是一只脚。这也暗示,若是你肯抽足而行,说不定便可万事大吉。还有,刚刚我算过你的生辰,你最近都应避生人、避官权、避豪府,否则易有不测之灾。若你的行程之中有这样的安排,不妨还是从长计议。”
    说完,老者又是一笑,“好了,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么多了。至于酬劳,我说了,我们是机缘,不必以金衡量。哦对了,我还有一物给你。若你真是有祸上身,它可以助你暂脱困局。”
    说罢,他从怀中拿出一小卷绸绢,微笑着递给丁勤。
    丁勤接过打开,发现上面抄了一首诗,大意是人生在世,以善为本,以孝为先,以忠为业,自可有福报。
    若是常人看这诗,定不会发现什么异常。可是在丁勤眼中,它却大不一样。
    因为这并不是一卷普通的绸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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