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明娜在苏心茹的墓碑前站了很久,在白雪彻底覆盖地面之前贝明娜终于转身向外走去,神情平静的让人发慌。莫大的墓园被贝明娜和林子宣抛在身后,但是贝明娜知道,有些记忆,他们将再难抹去,那些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带走了让他们幸福的人,留下活着的人继续痛苦。
    但是人生啊,就是不管你有多痛,你都必须走下去。贝明娜和林子宣上了车,高性能的法拉利599如脱弦的箭,飞驰电掣般离去。贝明娜用隐隐作痛的头顶着窗子,看着飞速后退的景物,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林子宣沉默了两秒回答,“过两天江威军的案子开庭,先把江威军的事情解决。”
    贝明娜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还没有没有听进去,她说,“我要带小小回英国。”
    林子宣纯黑的眼眸暗了暗,握着方向盘的手也紧了紧,他打着方向盘拐弯进入高速,一双鹰眸盯着前方,寻常语气说道,“这两天忙,我把小小和安安送到我妈那里了,老人可能一时半会离不开孙子。”
    贝明娜难得没有炸毛,冷冷的笑了笑,眉眼里尽是嘲讽,“亏你这么忙还有心思算计这个,我贝明娜在你心里分量果然不是一般的重。”
    贝明娜尖锐的话语让林子宣皱了邹眉,深邃的眼眸里飞快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很快就消失在汪洋大海里,无迹可寻。林子宣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懒于争辩还是默认。贝明娜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她把椅背放平,拿起一旁的眼罩蒙上眼睛,只说了一句“回小别墅”便假寐睡去,不再说话,拒绝交谈。
    这几天真的让贝明娜累坏了,当苏心茹死去的时候贝明娜居然解脱大于悲伤。贝明娜想,苏心茹终于离开了这个世界,那段幸福伊始,遗憾结束的关于四个人的故事终于就此结束,而她贝明娜作为一个旁观者,终于不用再替故事的主人公煎熬着。
    多好,不用再为李俊生感到难过,不用再为苏心茹的身体担惊受怕,无牵无挂的,多好。但是,没有牵绊的游离在这个世界里,真的算活着吗?贝明娜想,或许她现在最后的念想,就是带着小小重新的好好生活,去过没有李俊生,没有林子宣,没有苏心茹,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的生活。
    贝明娜近乎偏执的认为,回到英国他们的生活就能回到过去那样。但是当贝明娜时隔大半月再次看到那栋小别墅的时候,她居然有一种沧海桑田,恍如隔世的沧桑感,别墅还是那栋别墅,进门是一个大大的客厅,餐厅和花园离得很近,餐桌上还放着贝明娜离开前看了一半的报纸,一楼是李俊生的房间,二楼住着林子宣、贝明娜和苏心茹,林子宣和贝明娜是对门,贝明娜和苏心茹就在隔壁,二楼还有一个书房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书,小小和安安的玩具房在一楼转角处。
    贝明娜把紧闭的门一一推开,每一个房间都是空的,每一个房间都没有了主人。就是因为这个小屋子曾经拥挤过,所以当他空荡下来,才会格外的让人难以接受。
    贝明娜没有管林子宣最后是去是留,她很累,她想要睡觉,贝明娜倒在李俊生的床上,用被子紧密的包裹住全身,终于在满满的,属于李俊生的味道里沉沉睡去。刻意打开的应急灯在贝明娜的脸上晕出一个光圈,暗黄色的灯光在贝明娜身上度上一层暖光,似是要想温暖逐渐冰冷的贝明娜,贝明娜睡的并不安稳,秀气的眉头紧蹙着,素白的手紧紧的抓着被子,枕头横抱在怀里,脸深的埋进被子里,一滴透明的水就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顺着贝明娜的眼角滑落在枕头上,被枕头吸收,留下很小一片湿濡。
    贝明娜没有关上房门,林子宣很轻易的走进了李俊生的房间,连续半个月睡觉不超过四个小时的林子宣看起来精神有些萎靡,疲倦的神态在黑夜里显露无疑,他无声无息的走到贝明娜的身边,席地而坐,靠在床头柜上,仰着头看着贝明娜充满防备的睡觉的样子,眼底的眷念和悲伤浓得如同黑咖啡般苦涩。他伸手想要碰一碰贝明娜,在空中顿了几息终归还是收了回来。
    林子宣用手掌狠狠的搓了两把脸,俊美的容颜被林子宣拉扯变形,林子宣用头抵着床边,轻声嘀喃,“你要我怎么办?恩?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我怎么做你才会留在我身边?”
    低沉的声音似是包含了人间的苦楚,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h市的这一场雪下起来没完没了,似是不把h市埋葬在一片雪海里便不罢休,或者是这个城市藏了太多的污秽,连神明都需要用如此多的白雪才能将其洗净。屋外雪花飘零,屋内失意人肝肠寸断。
    第二天贝明娜醒来当然没有看见林子宣,她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无数个夜晚,她在酣睡,而林子宣却在痛苦挣扎。贝明娜后来很少见到林子宣,早出晚归的林子宣总是和贝明娜完美错开,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一个月前还你侬我侬如同抹了蜜一般的两个人如今却形同陌路,贝明娜是不想见,林子宣却是不敢见。他不敢见贝明娜,他怕再听到贝明娜类似分手的话。
    “我要回英国。”这无异于给林子宣判了死刑,还加上了三进宫的处罚。林子宣总是刻意忙到很晚才回小别墅,打电话给leon确定贝明娜睡着后才会回来。林子宣也不知道他还回避什么,总是觉得,贝明娜那么难过,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原因。
    贝明娜还是睡在李俊生的房间,再没有提过回英国,也没有提过小小,他们没能和睦的过圣诞节,林子宣以为他们至少可以和睦的过一个年。林子宣期盼着新年的到来,他没有想到他没有等来新年,他等来的是法院的传唤。
    “你说什么?”林子宣林子宣签署文件的手一顿,总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深邃眼眸满是难以置信,他震惊的看着mata,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mata吞了吞口水,每个字都说的极为艰难,小心翼翼的说,“夫人将您告上了法庭,她以您从来没有履行过丈夫和父亲的义务为由,申请结束这段婚姻,并且向您索要孩子的抚养权。”
    林子宣瞪着mata,仿佛mata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能把他杀了一样,很是骇人,等林子宣恢复常态的时候mata的后背已经汗湿了。林子宣坐在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从上到下的银灰色让整个空间看起来干练利索,同时散发着城市的冰冷味道,林子宣一身孤寂的黑坐在一片银灰里,背部挺得笔直,深沉的黑眸透过mata看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这一刻,这个男人心里的心冷要高于愤怒。
    林子宣挥了挥手示意mata退下去,在办公室的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林子宣脱力一般的瘫软在老板椅上,俊美的脸庞上是前所未有的疲倦和失落。他伸手把头发向后撸了一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左手食指曲起在大腿上有规律的点动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宛若滔天狂澜,波澜壮阔,汹涌澎湃。没有边际的天空倒影在这样一双眼睛里,宛若蓝天不小心坠落海底,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席卷天地。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贝明娜无法理解林子宣所担心的事情,林子宣无法明白贝明娜所在乎的东西,不对称的爱情注定会走向歧路,而走向歧路是为了找到正确的轨迹。
    林子宣思量再三,他还是决定给贝明娜打一个电话,他不想和贝明娜像仇人一样的站在被告和原告席,绞尽心思的针锋相对,去挣,去抢,就算走到那一步,林子宣也不会让贝明娜离开他。林子宣离不开贝明娜。
    号码拨通了很久那边的人仍然没有接听,林子宣不间歇的打了第二个第三个,直到贝明娜不甚其扰。
    “有事?”贝明娜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冷漠。
    “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林子宣端详着桌子上贝明娜五年前的照片,还是贝明娜上次看到的那张沙滩照,笼罩在阳光里的贝明娜不见而今浑身的阴霾。
    “不一定,”贝明娜说,“如果你愿意配合的话,我更乐意撤诉。”
    “我们谈谈吧?”林子宣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从高处俯视h市,这是林子宣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林子宣会觉得自己有足够的掌控权,可以掌控一切他想掌控的人和物。
    “我们该好好谈谈,我在小别墅等你。”说完,贝明娜就雷厉风行的挂了电话,俨然不容置疑的女强人作风。贝明娜好像从来没有如此强硬的对待过林子宣,哪怕贝明娜刚和林子宣重逢,她也没有如此明显的对林子宣展露出敌意。
    这种敌意就像对着不共戴天的仇人,有谁会想到,这样冷漠谈判的两人深爱彼此入骨,从前、现在、包括将来。
    林子宣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又重重呼出,浓郁的白烟模糊了林子宣俊美的轮廓,鹰眸危险的半眯着,如同蛰伏在丛林伺机而动的猎豹。林子宣走到办公桌旁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拨通内线,低沉的声音带着帝王般不可违逆的霸道,“一分钟之内到我办公室。”
    四十三秒之后mata敲响了林子宣办公室的门,林子宣将一摞文件递给mata交代道,“这些下班前处理掉,下午的会议挪到明天。”
    mata连忙接过林子宣手里的文件,频频点头,“好的。”
    林子宣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往外走,走到玻璃门边的时候林子宣顿了顿,神情冷峻的说,“今天的案子,尽早找到专业的律师受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一定要胜诉,婚不能离,孩子我也要,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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