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湛揉了揉眼,双手撑在榻上,慢慢坐了起来。
    他已经在自己殿里了。
    浑身腰酸背痛的,脖子也疼得厉害,梁景湛按了按脖子,昨晚的事就像做了一场梦。
    他隐约记得昨晚发生了很多事,可想起来都是模模糊糊的。
    印象中,他好像梦到了傅晏宁,还梦到自己吃了芙蓉糕。
    对了,江姑娘呢?
    梁景湛吹了三声长哨,这次出现在面前的是白闻。
    他从榻上下来,抓着白闻的衣袖,“江姑娘去哪了,不会被抓走了吧?”
    白闻低着头,因着昨晚的事,心里一直惶恐不安,他从架上取下梁景湛的衣服为他披上,不敢抬头看主子一眼:“殿下小心着凉。江姑娘已经平安回宫了,方才去见了圣人。”
    “噢。”梁景湛舒了口气,被白闻扶到榻上坐下,想了一会昨晚的事,头就开始疼了,他摸着额抬眼问,“昨晚我晕倒后发生了何事?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
    白闻听不出梁景湛话里是否暗含责怪,不管如何,这次确实是他的错,主子怪他也是应该,就是让他死都不为过。
    白闻惶恐的情绪全显在了脸上,他忙跪在地上,额头挨着地面:“殿下,昨晚是卑职的失职,白鹤托我照顾好您,可卑职办事不周,害殿下受了伤还中了蛊。中途殿下被人追杀时,卑职还跟丢了殿下,未能保护好殿下的安危,请殿下责罚。”
    梁景湛从白闻进来时就发现了他的焦躁不安,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他蹲下身扶着白闻站起来,温言安慰,“此事与你无关,不要放在心上。”
    可白闻像粘在了地上,死活都拉不起来,梁景湛累得身子都没力气了也没能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真的忘了昨晚的事。”
    白闻神情复杂地抬头看着他,“殿下……您……不记得了昨晚的事了吗?”
    梁景湛总觉得白闻看他的眼神怪怪地,他抬手拍了拍脑袋,闭着眼想了想:“我只记得我昨晚看见了你,那之后的事都记得不太清了。”
    白闻眼神躲闪,几次欲言又止。
    “容王若问起,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白闻回想着昨晚傅晏宁把主子交给他时对他说的话。
    傅侍中这样说不无道理,若是主子知道了,便会亲自前去傅府感谢,傅侍中也会像赶其他人一样把主子赶出来。
    按主子的性子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非要死皮赖脸地纠缠傅侍中一阵才行,这一来二去难免不与傅侍中有过多接触。
    傅侍中在朝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重臣,而且也得罪过不少人,若是无缘无故地为此而让主子担上有意拉拢权臣的污名,那便不好了。
    主子失了颜面还不要紧,若是被扣上罪名,日后被有心之人借此做了文章,那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白闻在心里斟酌着字句:“殿下昨晚中了子母蛇蛊毒,因过度用气,子蛇在体内冲撞,伤了心脉。之后我就带着殿下和江姑娘回了宫,今日一早,朝中上下都知道了殿下和江姑娘昨晚遇刺的事。”
    听他说得似乎没错,可梁景湛总觉得白闻有所隐瞒。
    白闻自小跟着他,他还是信得过的,就算有什么心思不说,也是有难言之隐,梁景湛没有强求他,等他何时想说了自己就会说出来的。
    只是想起昨晚白闻给黑衣人下软骨散的事,他还是不免有些奇怪:“你说你给他们下了软骨散,软骨散不会立即发作,而且只有靠近他们方有可能得逞,那也就是说,你早就混在他们里面了,那……”梁景湛顿了顿,正色道,“你已知主谋是谁了?”
    白闻确实看到了宋襄,还从其他黑衣人口里探得了一点消息,明白了整个来龙去脉。
    昨日晚上,庄园外。
    傅晏宁对他耳语道,“若是与他们正面冲突,我们二人虽打得过,人未必救得了。如今我有一计,你想办法混进黑衣人当中,趁机拖住黑衣人,我去救容王和江姑娘。”
    他们二人目的一样,白闻虽不喜听别人指点,可一时没有别的可行的法子,便依了他的言。
    他拉起面纱跃入了庄园里,因为遮着面目,虽路上碰见了几个黑衣人,也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看我方才出恭时挖到了什么?”他刚走到园里,就有一个房子传来了声音。
    白闻趴在窗子外面看了看,屋子里聚集了许多黑衣人,有一个黑衣人手里提着酒,兴冲冲地朝着里面的黑衣人扬了扬手里的酒。
    白闻看了看自己一身黑衣,全身上下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当即也进了屋子。
    “是酒啊!”他走进来自然地拿过那人手中的酒放到黑衣人围了一圈的桌子上。
    桌子上落了很多灰,但没有黑衣人在意。五六个黑衣人坐在桌子上低声说着什么。
    白闻看了看,这些人笑谈自若,暂时没有人怀疑他。
    酒放到桌子上,白闻拔开酒塞,就着酒壶喝了一口,感叹道,“好喝!”
    喝完,他从指甲里拨出一点软骨散放了进去。
    酒塞一打开,酒香四溢,十几个黑衣人看白闻喝了一口,都深吸着气围了过来,“好香啊!”
    “夜里来点酒暖暖身子多好。”
    “喝喝喝,主子和那姑娘在一起,咱们也没别的事做,还不如喝酒尽兴呢。”
    “兄弟,给我留点!”
    白闻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把酒喝完了。
    趁着他们酒醉,白闻问清了许多事,便也明白了在殿下被梁承安派的人追杀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是宋……”白闻身子弯得更甚,贴到他耳边回道。
    “既然知道了,那就忘了吧。”梁景湛摆手打断他。
    白闻不敢问原因,主子让他不要说,白闻也不敢多问,只能乖乖照做:“是。”
    “辛苦了,先下去吧。”梁景湛道。
    话刚说完,白闻一翻身就不见了。
    昨晚经历了那么多事,还没睡好,就说了几句话,梁景湛身子早都疲乏了。
    他刚要到榻上休息一会,耳边就传来尖锐细长的声音:
    “圣人到了。”
    梁景湛不慌不忙地脱了白闻披在他身上的外衣,胡乱扯了扯中衣的领口,露出脖颈上一道道的伤痕来。
    沉重的脚步声间杂着许多密密的脚步声传来,到了殿门口那密密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三郎。”天和帝跨着大步走进殿里,庄重威严的脸上仍不见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他身旁还跟了一个瘦小的姑娘,正是江婉月。
    “父亲。”梁景湛咳嗽着朝父亲行礼。
    他一身白色中衣隐隐约约显出中原男儿矫健的身形来,可苍白的皮肤加上这几声咳嗽,好似骏马受了寒,无精打采地,竟是活生生一副萧瑟病态样。
    天和帝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握着他的胳膊扶他起来,低头间就看到了他颈上的一道道细长的伤口,有些伤口结了疤,泛着淡淡的红,有些伤口是新生的,红得刺眼。
    天和帝在梁景湛胳膊旁的手颤了颤,眼瞧了这副满身伤口的虚弱模样,隐隐有些心疼。
    事实上他早在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他身上的伤了,只是天和帝他并不愿多看,他注意的是梁景湛的脸上日渐消下去很多的青肿。
    “伤好些了么?”天和帝的手上滑,移到梁景湛的肩头,用力握了握。
    手下的身躯如滚烫的火炉,他能感受到手下男儿健硕的身躯下翻滚的热血和举止投足间藏不住的阳刚之气。
    对这个儿子,天和帝忽视了很久,他只知道这个儿子一向风流,往殿里带的姑娘就没停过。
    他也罚过几次,可没什么作用,后来也懒得管,就听之任之了。
    最后没想到是这个儿子帮了他的大忙,救了江姑娘,以至于无双剑阁送来的信没有丢失。
    若不是发生了这件事,他怕是也会彻底忘了这个儿子,或许会一直以为这个儿子是个不可造之材。
    “好多了,多谢父亲关心。儿子更希望这些伤不是被那些只敢潜行在暗夜里的刺客所刺,而是儿子领兵沙场时被敌军所伤。”梁景湛弯腰细心扶着天和帝在桌边坐下,言语多有惋惜。
    在天和帝眼里多有赞赏,还含着几丝歉意,带着这副伤痕累累的身躯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这才是他想象中的好儿子。
    “朕听说三郎为了救江姑娘,为她受了子母蛇蛊,那子母蛇蛊的厉害之处,朕也听江姑娘说了。三郎能做出这样的事,朕觉得很欣慰,前宁要的就是像三郎一样侠肝义胆的人。”
    天和帝接过梁景湛倒的热茶水:“朕听说要解子母蛇蛊须得先找到母蛊,母蛊消失,你腹里的子蛊便也会消失。母蛊在凶手手里,要救三郎就得先找到凶手。昨晚三郎可有见得凶手是谁?或者三郎你觉得是谁?”
    梁景湛听父亲这么问,他看了一眼父亲身后的江婉月。
    父亲能这么问,便是从江婉月那里没讨到什么说法。
    江婉月朝梁景湛使着眼色,让他不要说出来。
    江婉月是担心暴露出凶手的身份后,会激怒宋襄,反而拿不到解药,救不了他。
    梁景湛知她好意,他另有目的,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说出是谁,便正巧可以借着江婉月的意。
    他朝父亲摇了摇头,眼光看向江婉月,“那人蒙着面具,儿子看不清楚面目。能确定的只是他是一个男子,似乎很想从江姑娘身上讨到什么信。”
    眼下被宋襄控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他当然不怕受制于人,也不是怕拿不到解药。
    相反,恰恰可以以此掌控局势。
    “信?”天和帝听到信字后,面色变了变,眸光更阴暗了,他转头看向江婉月,疑声问道,“什么信?那他得到了吗?”
    父亲又在做戏给他看了。父亲知道江婉月的身份,不然不会把她看得那么重。他也知道信多久来一次,自然是早都问过江婉月的。
    父亲是在极力保护着江婉月的身份,他怕旁人知道了,会以江婉月做要挟,亦或是拉拢江婉月,以此取得无双剑阁传来的消息,一步步掌握朝堂,因而父亲自然不会让一切想夺他皇位的人知道江婉月的身份。
    此刻父亲听到了有人想要从江婉月身上讨信,便是意识到了有人知晓了江婉月的身份,他不得不预先提防。
    而昨晚与江婉月在一起的人是他,父亲最先怀疑的人也只能是他,方才一问,也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江婉月埋头回道,声音小而弱,还带着畏惧,“小女也不知那人要的是不是家父要我给圣人的信,他从我手里抢过信,看了后却看不明白,便逼小女说出信中内容,小女自己愚钝,看不懂信中内容,他便要下子母蛇蛊威胁我,好在这时容王殿下出现了。”
    天和帝眼里带着趣味,回头看着梁景湛:“好在三郎还有夜里闲游的习惯。”
    父亲话里有深意,这是在问他三更半夜怎么会在外面,还这么巧地救了江婉月。
    梁景湛讪讪一笑,“昨晚五弟邀我去望月楼喝酒,六弟七弟也在场,喝完之后头有些晕,我就出去走走,路上恰巧遇到江姑娘。”
    “儿子看着眼熟,想去问她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没走几步就看到一个面具男子打晕了江姑娘。我一路跟着他,那人轻功极好,儿子跟不上,等找到江姑娘的时候,听到他问江姑娘要什么信,之后他就从江姑娘手里抢过信,为了让江姑娘保密,他便要向江姑娘下蛊。”
    不待天和帝发问,江婉月点头道,“确实如此。”
    “噢……那三郎昨晚是和六郎七郎一块喝的酒?”天和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梁景湛没明白过来,父亲问这个做什么。也只得回道,“是。”
    “五郎昨晚喝多了,很晚才回宫,在那之后三郎和六郎七郎一直在一起,今早六郎和七郎回宫后上吐下泻,浑身乏力,召来太医说是中了毒。”
    天和帝注意着梁景湛的神情,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朕问过六郎七郎,他们二人都说期间你一直很殷勤地为他们夹菜,表现得极为热情。”
    恶人先告状!
    这两个狗东西,没想到还留了这么一手。
    就算他没死,不等他把昨晚的事说出来,梁承安和梁承深就准备了这么一手陷害于他。
    昨晚的酒应该没什么问题,他们几个人都喝了酒,他到现在都没什么事,菜的话,昨晚梁承安和梁承深吃得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没吃一口,五弟好像也没怎么吃。
    究竟梁添有没有参与其中,梁景湛还不太确定,但他现下确定了一件事,就是梁添把自己灌醉的用意,就是想撇清自己。
    要么就是梁承安梁承深两人作妖,自己往里面下毒想陷害他。
    要么就是他们二人自己吃出了毛病,不管三七二十一,是真还是假,顺手一推,把罪过全推给了他。
    这也太倒霉了吧。
    “父亲,太医可有说是何物引起的中毒?”这个时候万万不能露怯,梁景湛理好头绪,从容了很多。
    “说是特制的毒药,唯有药的主人方可解毒。”天和帝道,“六郎七郎还说,是因为他们上次在武场上惹你发怒,便怀疑三郎你一直记恨在心,对他们下手。”
    “不若儿子随父亲去六弟七弟那边看看情况?许多事口说无凭,不如亲自对证。”梁景湛面不改色,遇事不能慌,一慌就得完,心里没数,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本以为这次父亲来是要给他赏赐的,没成想摊上这么一件破事。
    唉。
    “好。朕信三郎,朕还没去六郎那边,你便随朕一起去。”天和帝说完起身,梁景湛换好衣物后,扶着他出了殿,身后跟着江婉月,一同往六弟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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