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用一种同情的目光望着他:“看你这般相信他,为师只怕说出来你也不相信。”
    梁景湛被他吊胃口的话弄得心痒,他语气平静,目光也平静了下来,道:“师父就明说吧。”
    在他说出那句话时,梁景湛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今日为师在花园散心,见到他与你五弟……倒是很亲密的样子,他们二人若是一条心,最后吃亏的人倒是你啊,不如尽早断了心思地好。”
    梁景湛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就可以坦然接受了,但听到这里,他的心还是像被人紧紧抓住了,又被死死扭在一起。
    所以……傅晏宁这一世还会选择梁添?
    长清看到徒儿眼里的流光,觉得吃在口中的松子也没味了,他安慰道:“也别伤心了,虽然为师也吃不下了,可这松子不可浪费,待为师吃完这包松子再教你傀儡术的基础。”
    “好。”梁景湛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如风划过湖面般,还是起了些波澜,简简单单一个字也是废了好番力气才吐了出来。
    “你身为至阳之体,小师妹应该给你逍遥心法了吧,练得如何?”
    “练了一半,我这就演习一遍,请师父指点指点。”
    一早,他才进了中书省坐下,江婉月就过来送信和解药了。
    “殿下今日脸色看起来很好,毒没有发作吗?”江婉月将解药放到他的小几上。
    梁景湛怕她自责,才没有提前几日毒发的事,他将手中刚取出的折子扔下:“没事,江姑娘不必担心。”
    江婉月又看了他的脸色才相信了,她把信递了过来:“殿下,这是父亲传来的信。”
    梁景湛收下信,道:“这几次都麻烦你了。”
    江婉月不以为然:“我这条命都是殿下救的,做的这些也不算什么。”
    虽然她已经这样说了,但梁景湛心里还是有些愧疚,这样做仿佛就像他在利用江婉月一样,似乎真的很卑鄙。
    不过他在救江婉月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要真的说起来,也就是八分徜徉心里的教义和两分涌上头脑的冲动作祟。
    又和她随意说了些话,江婉月才走了。
    梁景湛打开手里的信,看了后又合上了。
    等到了手头的事忙完后,梁景湛约了萧魏升来酒楼。
    他走进酒楼的时候,萧魏升还没到。
    此刻也还未到申时,酒楼里的人也不多。
    梁景湛走了进去,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
    酒楼里的伙计端着茶水过来了,帮他斟满了温热的茶水。
    梁景湛道了谢后,注意力就落在在他前面分散而坐的几个人身上。
    他们几个都是男子,也没什么不同,但特别的一点是,在他们的身上都系着或戴着一串亮白色的花串,花串上的花小小一朵,紧紧簇在一起,还发着淡雅的香味。
    几乎是在他刚走进来时,就看到了。
    那几朵纯净惹眼的白,在映入他眼帘的那一刻起,傅晏宁的容貌气质就浮现在了脑海里。
    仿佛鼻尖萦绕的不是茶香,也不是那白花香,而是傅晏宁身上似有似无的丁香。
    也只是片刻,他心里的疑问又盘踞心头了。
    京城里倒是没有男子戴花环的风气,那这几个人同时带着一模一样的花环,该是认识才对,但既然认识,为何又不坐在一起?
    他方才一怀疑,门口忽然出现了另一个带着相同花环的男人,气势汹汹地站在了门口,一下引来酒楼里全部人的注视。
    那人走进来,找了个座位坐下后,梁景湛又发现,惊奇的人不止是他。
    其他几个坐的有些远的人在那人坐下后,皆是同时望向自己身上的花环,又看了看他的,俱是一惊。
    在他们低头望的时候,终于发现在离他们较远的位置上,居然每个人都和自己一样身带着白花环。
    最后,一个丝质锦衣的人站了起来,走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人身旁,摸向那人胳膊上系的花环,又低头仔细比对了自己的花环,待看清楚后,他大叫着后退了半步:“怎么……怎么……你也有?”
    被他摸花环的人还在恼怒他的无礼和唐突的行为,但在看到他们两个人带的花环一样后,他的腿撞倒了凳子,也踉跄地站了起来,退了几步,他指着对方:
    “你……你又怎么会有这花环的?”
    酒楼里所有人听到花环后,都互相靠近,走到了一起,互相质疑对方。
    “你莫不是偷了这花环?你可知道,这花环是永玉公主特意给我的?”
    “什么特意给你的?分明是公主殿下心慕我,才给我这个作为信物的。”
    里面有一个还算理智的人道:“你们小声点,这种事情说出口传出去了,咱们啊,都得去做陪葬品。”
    几个人站在原地不动:“那现在怎么办?”
    刚进来的气势汹汹的男子问:“那你们都是来做什么的?”
    其他人不假思索,纷纷答道:“还用问吗?当然是来等公主殿下来的。”
    “我也是。”
    “我也是啊。”
    “那咱们先找个桌子,坐在一起,好好把事情说开。”
    其他人见这办法也可行,便都同意了。
    一群人环视了一圈,正挑着桌子。
    在他们挑桌子时,梁景湛为了防止他们生疑,换了个方向坐了,背对着他们。
    梁景湛听见身后有了动静,应该是坐在了他身后。
    他们的声音在酒楼里不算大,梁景湛还是可以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
    “公主殿下是不是说,让你们未时来此处与她会面,有要事对我们说。”
    “不,公主要我申时到。”
    另一个人的话也与他不同:“公主要我酉时到。”
    “……”
    “那你们来这么早做什么?”
    “当然要来早了,怎么能让公主等我们呢!”
    “说的有道理。”
    一个男声充满着失落:“不对,公主他居然找了这么多人,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
    另一个男声也叹息:“她对我说过很多次,她只要我一个人的。”
    “我也当那花串是独一无二的。”
    梁景湛举杯喝着茶,听着他们话着凄凉的心情。
    没等多久,他就听到身后的人安静了下来。
    接着是一道语气惊讶的女音:“你……你们怎么都到了?我不是给你们都安排好时间了吗?”
    其他男子纷纷谄媚地笑,讨好地道:“我是怕公主等久。”
    “我……我也是!我可不舍得公主……”
    那道女声低了些,似带着威胁和怒气,打断了那男子的话:“你叫我什么?”
    有几个聪明的立刻改了口:“小……小玉。”
    “既然都来齐了,也罢,话也好说。”梁景湛听到身后长凳移动的声音,应是永玉公主坐下了,“近日我听说外面走漏了风声,已经有关于我的谣言了,这几日,大家都忍忍,等风声过去了,再来找我。”
    一道哀楚的男声道:“公……小玉的意思是……不要我了吗?”
    女声颇为不耐烦:“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这段日子,谁都不要来找我。”
    “小玉的私宅……也不能去了么?”一个男子试探着问,声音也弱了下来。
    身后有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永玉公主道:“你要我说几遍才能明白?”
    男子们全没了声。
    永玉公主舒着气,长凳移动的声音又一次出现:“话就这么多,我今天来,也就是说这事,我先走了。”
    脚步声响了几下又停了,“对了,那花环别露出来,好好藏着。”
    身后的男子们各个垂头丧气,却还是不甘心,没有一个人肯走。
    这会儿,梁景湛又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耳边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梁景湛仍是没有回头,直等到萧魏升坐在了他面前。
    梁景湛站起来为他倒茶,倒茶的时候,他贴近萧魏升的耳旁:“帮我看看,我身后有几个人,把他们名字都记下来。”
    萧魏升点着头,话不多说,眼睛看着对面的人。
    他之前在户部待过一段日子,认人的能力和认宝物的能力不相上下,京城里每个人,他都多少见过几次面,名字也都叫得上来。
    “能看见脸的人,我都认识。”萧魏升低声道。
    梁景湛对他说:“你再去柜台买壶酒过来。”
    “好。”萧魏升从兜里掏了几两银子,就往柜台的方向去。
    等回来时,他放下了酒,拔了酒塞,给梁景湛倒着酒:“都认识,名字我也记下了。”
    “好。”
    梁景湛看着萧魏升的指尖蘸了点茶水,指头在桌上画了起来。
    梁景湛目不转睛地看着,嘴里默默做着口型又复述了一遍,一遍下来,也就记住了。
    看着他写完后,梁景湛喝着杯中的酒,笑了笑。
    萧魏升这才问:“你叫我来做什么?”
    “上次在京兆府里,很多人都丢了东西,是不是?最后在小川侯府里,那些失物找到了没?”
    萧魏升也给自己倒了杯酒:“都找到了。就这些日子,还不断有人到府里来向小川侯求情,都被我回拒了,整日三天两头来府里的人都没消停过。”
    梁景湛不无担忧地望向他:“你这次抓了小川侯,恐怕是会招惹更多麻烦啊。”
    萧魏升仰头往喉中倒着酒液,忽地一笑:“你不也是?”
    梁景湛嘴里还含着酒香,听到他的话,倒也觉得有趣,嘴角也懒懒扬起。
    他又问道:“京兆府那日还有人说自家女儿丢了,可有找到?最近这几日,有没有人去京兆府里要找女儿?”
    “你怎么知道这事?”萧魏升放下了酒杯,一手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眉头皱得紧巴巴地,“还真有。来过好几次了,但这姑娘,在小川侯府上是真没见着,所以我最近也在忧心这件事。你说这活生生的姑娘,长着腿,得去哪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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