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云经过分析后认为,第三师团不从原路退回新野、反倒冒着被中国军队侧击的危险向枣阳撤退,而且日军也不对其进行接应,其他日军后退缓慢,速度一天不过十余公里,沔阳荆州方向的日军还在沿汉宜公路向前缓慢推进,这些迹象都表明了日军还在观望等待什么?
    日军会是等待什么呢?
    表面上应该是在等第三师团靠拢。
    但同时紧随在第三师团后面的几个军,不是同样也向日军主力集团靠近了吗?而且反击一开始,五战区部队将倾巢而出,追击日军过程中不可能建立有效的防御体系。
    如果我是园部和一郎,一定会利用这几天缓慢后撤的时间来进行补充,并暗中把部队部署到位,等五战区主力全部集中在正面时,就可以用三个师团居中,两个师团在侧面,另以一个独立旅团向桐柏山方向防御,出其不意的对五战区打一个回马枪。
    以十五万对三十多万,又有空军的协助,纵深不过六七十公里,又都是低矮丘陵岗地,这个仗打起来并不困难,如果反击坚决、动作迅速,不说是把五战区在鄂北的主力全部吃掉,但至少可以打得他失去元气,并可借其站不住脚的机会一举渡过襄河,然后再用一个师团和一个旅团乘胜追击拿下襄阳樊城,以一个旅团守钟祥并屏互侧翼,以一到两个师团迅速撤回武汉保证后方,其余两到三个师团则锋芒一转,首先拿下荆门、然后直指宜昌。
    从战略上来说,只要占据了枣阳、钟祥和襄阳樊城三个要点,第五战区在平汉线以西就再没有多大作为了,这个方向上第五战区对武汉的威胁也就自然得到了解除。
    而进而拿下宜昌,并随后占领荆州打通汉宜公路,这样以宜昌、荆州、钟祥、武汉四角配置,就等于把江汉平原这个米粮仓网在了其中,任何大股的中国军队都不敢轻易进入这一地区。同时带来的好处就是从武汉通往襄阳樊城的汉江水路运输线就打通了,宜昌这个进攻重庆的前进基地也有了稳固的后方保障。
    好一盘大棋呀!
    但也是好一顿大餐!
    谢昌云就向狼看见了羊,眼睛立刻放起了光来,但没多大一会儿就淡然了。
    “基本方针已定,就不要再动摇了!”谢昌云心里惋惜了一阵,然后一口气把大茶杯里的半杯水喝了个精光,可膀胱也立刻鼓涨起来。
    等谢昌云去释放完再回到办公室时,王秋已给他重新换了一杯凉茶,办公桌上还放着四份待审阅的公文。
    这四份公文中有三份是四战区的,谢昌云略看了一下便签了字。
    余下的一份公文是江西省府发来的永修县县长任免状,谢昌云看到这份公文,才想起来了自己还是江西省府主席。
    国民政府有规定,凡官员所治地区,但有一隅之地未被敌寇侵占,官员就必须在本地坚守职责。可是永修县的县长在日军占领永修县城之后,带着县府和老小一下就跑出了永修县境五公里,结果被人检举,经核实后按规定予以撤职处分。
    虽然免去原县长和任命新县长王如中就可以决定,新的县长实际已经到职,但县长以上官员的任免状须由省府主席亲笔签署,这个程序是法令规定,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须省府主席亲自签署的事情并不止这些,谢昌云这个甩手掌柜平地里还是多而一些事情。
    于是谢昌云随手变把两份任免状一起签了。
    韶关发往赣州的公文快则一天、慢则两天就可送达。幸亏是把江西省府迁到了赣州,否则光是文书的来回传递就不知要耽误多少时间。
    不过等过段时间王如中的代理省府主席明确之后,谢昌云就可以省去不少形式上的程序。
    谢昌云这边刚办完了公文,陈诚因那里等不急又把电话打了过来。
    “老弟,考虑出来了眉目没有?”陈诚张口便问道。
    “不是很清晰,但其中肯定有诈,那边搞不好要大翻船,宜昌方向陈长官还是按原计划准备为好。”谢昌云说完想了一想又补充了一句道:“陈长官,你还记得武汉会战之初,你在你的办公室里是怎么提醒我的?现在的情况应该和那个时候一样。”
    陈诚多精明老练的人,一听就明白了。“老弟,我岂能是对人不对己?我这里只管尽自己的职责就是。”
    谢昌云道:“以后江防和鄂西防御的责任会更大,我看第九战区和第五战区都有些力不从心、鞭长莫及呀!”
    陈诚心领神会的笑道:“谢谢老弟点拨!我是湖北省府主席,守土之责岂容回避?”
    两个人一阵诳语,就把第五战区的命运给定下来了。
    不谈两个人都怀有其他目的,仅就干预统帅部和其他战区作战决心这一做法,不管其结果怎样,最后都会为众人所不容。
    所以在没有指挥权和参谋权的情况下,保持沉默才是最稳妥的选择,何况谢昌云通过正常渠道获悉的总是迟来的战情通报,说明蒋介石和总参谋长何应钦并没有听取他意见的意思。
    另外谢昌云也有自己的不少事情要办,这次他准备先去广州外围进行视察,然后再沿阳江、茂名到广州湾,看看在那里驻扎和训练的海军的情况,以及在广州湾的法军目前的动向。
    作为一个战区负责人,要有很多的时间用于对所属部队的视察上,一方面可以及时听取和发现解决一些问题,更重要的是让官兵能感到自己的存在。
    而且现在德军正横扫荷兰、比利时等西欧几国,并将英法等国的几十万军队压缩在了敦刻尔克,法国用不了几天也要投降,谢昌云就对广州湾的法国基地动起了脑筋。
    两千多法军的普通装备谢昌云看不上,但两艘巡洋舰、五艘驱逐舰、一艘扫雷舰、两艘登陆舰、三艘潜艇等大小二十多艘舰艇,却让谢昌云垂涎欲滴。
    之前还向法国租用了七艘军舰和潜艇,那是别指望还回去了,再加上在菲律宾租用的四艘美国军舰和一艘潜艇、以及美国答应下一步租借的八艘各类军舰,还有华南海军原来的三十余艘吨位较小的舰船,海军就可以载成规模了。
    这方面陈绍宽下了不少力气,四战区也花了不少钱,除了把原海军的大部分舰船人员都收拢了起来,同时又招收了两千多名海军学员,使四战区的海军兵力达到了八千多人,其中有三百余人凭借谢昌云与美国海军的良好关系,被送到了美国安纳波利斯海军学校学习。
    但考虑到陈绍宽等原国民政府海军人员的心理,四战区这支海军没有沿用华南海军的称呼,而是被冠以了“中国海军海防舰队”的名称。
    对海军,谢昌云现在并不急用,但却是他整个战略布局中的重要一环,今后的位置和作用会越来越重要,谢昌云必须把海军抓在手里并不断的发展壮大。
    谢昌云这次外出视察的重点主要是海军,但既然出来了,沿途部队也是要兼顾的,何况广州还是战区的前线。
    驻广州和惠阳周边的三十一集团军部队,自四月份开展冷枪冷炮活动以来,日军也随即采取了反制措施,同样对中国军队以冷枪冷炮来对应,以至阵地上天天枪炮声不断,就是没有见到双方的进攻行动。
    由于三十一集团军在枪械性能、火炮数量、通讯手段和特种战术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使得日军射手不敢迫近中国军队的阵地,只能在较远距离上进行狙击,其效果要比三十一集团军枪炮结合在一起的战术差多了。
    所以三十一集团军一直掌握着阵地狙杀的主动权,一个来在一百六十多公里的环形战线上共毙伤日军一千五百多人,摧毁日军固定目标六十多个、移动大型目标一百四十多个,最后打得日军大白天根本就不敢在前沿阵地露头,纵深阵地也极少有活动。
    谢昌云在余汉谋的陪同下视察了前沿阵地,并会见了作战有功官兵,还在零星的枪炮声中领着由随行人员组成的球队,在一线战壕后方七百多米处的一个高地后面,与二零一师八零二团一营的球队进行了一场篮球赛。
    广东的体育活动较为普及,特别是在军队里,足球和篮球这种群体和对抗性很强的项目更是为官兵们所喜爱,连以上的单位都有自己的球队,战斗空余时间比赛不断。
    谢昌云带来的随员虽然只有三十多人,但其中一名参谋和两名卫士都是长官部的篮球高手,再加上谢昌云本身的技术也不错,凑起一个队来,与一营的球队打得倒也是旗鼓相当。
    最后谢昌云的球队以六分的优势取得了战场比赛的胜利。不过这里面也有一营承让的成份,有谁敢真的尽全力去与他争抢呢?
    但输赢是个次要为题,重要的是战区主官在球场上显示的矫健和敏捷、特别是身处前沿表现出的镇定自若,对官兵们现在和将来的鼓舞作用将是非常巨大的。
    篮球比赛结束两个多小时之后,余汉谋就接到了陈济棠的电话。
    “幄奇,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让昌云在阵地上打篮球,出了事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对陈济棠开口就爆出的一通训斥,余汉谋满心委屈的道:“伯公,要是不让他打篮球,他就肯定要到前沿去找一个活靶子打一打,你说我选择哪一样?要不是小中尉一直盯着,我都想找两个女人来把他的精力耗一豪了!”
    陈济棠下了一大跳,忙道:“幄奇!你可千万不要乱来!不然何小姐不跟你拼命才怪!唉!年轻也是资本,昌云有他自己的一套。不过这种事你不能再由着他了,不行就给我打电话。”
    余汉谋道:“伯公放心!这种事要再来一次我也受不了,最晚后天我就想办法让他离开。”
    两天之后谢昌云果然离开广州前线,但这不是余汉谋赶他走的缘故,而是他想去把广州湾的事情抓紧办了,并且把余汉谋也叫上了一同前往。
    谢昌云还在途中,五战区的局势就发生了骤变。
    情况正如谢昌云所料。
    当五战区主力向日军发起全面反攻后,日军突然加快了撤退的速度,一天就向后狂撤了四十公里。可是在五战区乘胜追击时,日军却出人意料的原地调转了头,分作四路向五战区部队反杀了回来。
    日军是早有预谋,以骑兵和摩托化部队越过后卫部队迅速突进,而五战区于仓促追击之中却已经阵型大乱,前后左右都衔接不上。
    结果,五战区追击日军的近二十万部队一下就被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前面的部队全线溃退,而后面的部队还闹不清究竟,只当是日军在进行后撤中的局部反击,甚至还试图阻拦溃退的部队,因而也造成了五战区长官部接到的报告前后不一,不知哪一个是真的。
    当经过几个小时的纷乱、最终确认了是日军再次发动了全线进攻后,日军的快速部队已向前突击了四十到六十公里不等,正面部队也向前攻击了十余公里到二十公里,把连同正在围攻第三师团的那几个军、总共达二十几万的中国军队分割成了数大块。
    同时日军的飞机也倾巢出动,对混乱中的中国军队及后方重要目标展开了猛烈轰炸,并对第三师团实行了空投补给。
    仅大半天的时间,五战区长官部就与大部分部队失去了联络,根本无法对部队进行有效调动并组织防御。
    李宗仁半天之前还雄心勃勃,幻想着能够再创佳绩以重振威名,以此获得更多的政治筹码。
    可战局的骤转,让李宗仁从头凉到了脚。他敏感的意识到了,这次的失败很可能就意味着他在军事上再不会有大的作为了!
    但危急的局势不由李宗仁再多想,在别无良策的情况下他只得下了一道最简单的命令,让被日军分割的部队各自突围,同时并命襄河以西的部队固守渡口和河防,以接应前线部队突围。
    五战区的战况传到了重庆,各军事指挥机构一片哗然。
    蒋介石气得把桌上的文件全扫到了地下,嘴里连声怒喊道:“误国!李德龄误国!要法办!要军法从事!”
    蒋介石也不想想,五战区的作战计划可都是由他批准的。
    暴怒了一阵之后,蒋介石便对正指挥着侍卫收捡满地纸片的贺耀祖道:“马上备车,去军令部!不!先给我要谢昌云的电话。”
    这会儿蒋介石倒想起来谢昌云了!
    可当贺耀祖转身要向外走时,蒋介石又喊住了他道:“算了!还是先把五战区的情况立刻发给昌云,看看他怎么回复。”
    蒋介石突然想到了自徐州会战之后,谢昌云从不为别的战区参谋意见,如果要让他出面,那就得给他指挥权。可这次事关李宗仁,地点与四战区又不搭界,不是一下就能定下来的,还是先看看谢昌云接到电报之后的反应再说。
    可是谢昌云现在正在去广州湾的途中,随身带的电台只有中午和晚上才会开机,侍从室要与他联系上、并把战情发给他,至少要等到晚上七点钟以后了。
    而要得到谢昌云的回复,还不知要到什么时间。这还要看他是不是愿意领会蒋介石的用意。毕竟蒋介石没有明言,谢昌云“一时糊涂”的可能性并不能排除。
    正在军令部召集紧急军事会议的蒋介石,听了贺耀祖的报告后也感到了无可奈何。
    一个战区代理司令长官在战区内视察,这是谢昌云的权利,一时联系不上是很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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