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昌云当天赶路稍晚了一些,晚上七点多才到达阳江附近的一个保安团部住下,等侍从室的来电被接收和译完送到谢昌云手里,已经是晚上近九点半了。
    这时谢昌云和余汉谋刚刚把保安团长和阳江县长打发走。
    谢昌云把电报看完之后又递给了余汉谋。
    余汉谋接过电报看了没几行,不由惊骇得嘴都哆嗦了起来。
    行伍二十年,余汉谋与军阀、红军、日本人之间大小仗经历过无数次,可像这样一下就有二十五六万人被同时分割的情况他还没有遇到过。
    可在看看谢昌云毫无表情的面容,余汉谋心中暗暗佩服之余,把原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另道:“昌云,侍从室给你发这份电报是什么意思?是否想要你提出意见?还是想从我们四战区调兵?”
    余汉谋资格老,大谢昌云整整二十岁,又与谢昌云同为上将衔,因此人背后也不叫谢昌云的官职。
    谢昌云道:“调兵是来不及了,想听我的意见倒是真的,等会儿我就回几句好了!”
    余汉谋弹了弹电报道:“你还真有办法能挽回局面?老蒋会领你的情,李德龄可不一定会领你的情呀!”
    谢昌云道:“局面是挽回不了了,但安慰几句还是可以的!来人!”
    机要参谋进来之后,谢昌云便口述了电报内容:“侍从室贺主任,惊悉五战区局势突变,深感震动焦虑。然经我与部下就现有情报仔细研讨,日军分割之势只是占据要点和主要道路,其兵力尚不足以对我军形成铁桶合围,五战区部队如能避开要径分头突围,大部人员即可保存。而日军得手之后必有继续企图,西北不足虑,唯西南荆门方向应格外注意。”
    机要参谋一离开,余汉谋不由笑道:“昌云,你这是避重就轻、顾而言他,老蒋能满意?”
    谢昌云道:“除非我有上万伞兵和两百架飞机扑天而去,事到如今五战区的崩溃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了,我仓促之间能说这些就不错了!再说荆门是通往宜昌和荆州的门户,是日军下一步必取的目标,这可绝不是个小问题。按说五战区应该把撤过襄河的部队优先布置在这个方向,但这话不应是我能明说的,只能点到为止,免得委员长以为我是完全在应付。”
    余汉谋摇头道:“仓促之间?你以为我是小中尉那么好哄?看你这样子要没有考虑过一段时间才怪了!我们不说别人的事了,你把我拉到广州湾到底有什么企图?”
    之前谢昌云对余汉谋说是沿途看看部队,并且到广州湾看望一些借用法军基地和舰船在训练的海防舰队。可看到谢昌云刚才那副小狐狸的样子,余汉谋就不再信他了。
    谢昌云见被余汉谋看破了,想着早一天晚一天反正是要告诉他的,于是就道:“不瞒余总司令,这次到广州湾的主要目的是想把法国舰队留下来。法国军队根本不是德军的对手,据我预计,法国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向德国投降,到了那个时候,广州湾的法军受国内新政府的指令,就不一定会再帮我们了。其动向有两种可能,一是继续留在广州湾,二是把主要力量撤退到其他殖民地或欧洲。但不管怎么样,广州湾的基地和军舰是不会再让我们使用了。而法国政府一旦投降,我们也没有必要再与他保持良好关系,同时更要防备他不知哪一天就把广州湾让给了日本人,所以我们必须要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抢先下手。这需要海上、陆上和空中一起动,主要就要靠余总司令来协调了。不过我们是先礼后兵,这次你先和我一起见一见广州湾的法国公使和他们的陆海军司令,把我们对欧洲局势的预测对他们讲清楚,同时也要申明我们绝不与任何屈服于德日意联盟的政府打交道的立场。此外军事上也要做好准备,防止法军舰队突然撤离。当然,人走了可以,但军舰必须完好无损的给我们留下来,就算是向他们借的吧!具体怎么办就有余总司令和海军陈总司令商量。”
    余汉谋把茶几一拍道:“从列强手里抢军舰?这事我干了!好歹也可以来个青史留名!噢!说过了,过了!是借,是借军舰。刚才我们还说到荆州,我们不妨也来个刘备借荆州。”
    谢昌云冷笑一声道:“岂止是要军舰!今年是一九四零年,距一八四零年鸦片战争正好是一百年,紧接着我们还要在广州湾恢复行使主权,以洗刷我中华民族百年之耻!”
    余汉谋“唰”一下站起身道:“这事也交给老子干了!粗话、粗话!昌云,跟着你做事情真是痛快!”
    由于到广州湾以后还要与陈绍宽细细商议,而且又是一路颠簸了大半天,明天还要早起赶路,所以谢昌云和余汉谋两人没有再多谈,过了一会儿便各自洗漱休息去了。
    谢昌云发给侍从室的电文不长,正好十点半钟就被呈送到了蒋介石那里。
    蒋介石接过电文一看,寥寥百字看似应付的话,差一点没把他鼻子气歪了!可是再细细一琢磨,才觉察到了谢昌云隐藏其中的“五战区虽有大乱但无大忧,关键是日军的下一步动向”的用意
    “看来小家伙还是认真考虑了,还算有些良心!”蒋介石抹去了心中的不快,与刚从外面交际回来的宋美龄商议了一番。
    五战区局势的发展与谢昌云几次判断的完全一致。鄂北和鄂中北的岗地纵横数百里,除了襄河与唐白河之外再无其他险阻,到处都可以穿行。大部分被分割的中国军队都有多次突围的经验,知道这种时刻决不能犹豫并在原地等待,于是依仗着地形熟悉和抛弃了全部的重武器,加上主要战场又恰逢一天的阴雨天、少了天上日机的干扰,各部队或数千人一队、或数百人一股,说不清共有多少路,奔着西面的襄河、南面的大洪山、西北的樊城各自逃生。
    日军虽没有遭遇有抵抗,但却也被各处都发现了突围的中国军队闹得晕头转向,而且其正面展开的步兵主力由于携带有重装备,行进速度根本赶不上一条心只管奔命的中国军队,所以当日军最终完成实际合围和清剿之后,清点战果总共只毙俘中国军队六万余人,远低于至少要达十五万人的目标。
    不过第五战区的部队虽然大部突围了出来,但毕竟损失了数万人,而且其中还有十余万部队的重机枪、迫击炮以上的重武器基本丢弃,没有相当长时间的休整补充无法再担任重要的战斗任务。
    此役过后,第五战区在鄂中北便只剩下了大洪山一处孤立要点。
    日军取得决定性胜利之后,很快就兵分三路开始实施下一个战役目标。
    其中一路以第三师团由枣阳向西复攻樊城;
    一路以一个师团、一个旅团和一个独立炮兵联队在宜城渡过襄河,一部向北进攻襄阳、一部向南进逼荆门;
    第三路则以一个师团和一个独立炮兵联队在钟祥渡过襄河,与北路日军一起对荆门形成钳击之势。
    在日军战略意图已经非常明确、第五战区再无机动兵投入荆门防御的情况下,军事委员会便宣布将荆门划归长江江防军,并将湖北全境的江防部队从第九战区划出,由陈诚出任新的江防部队总指挥,下辖八个军零两个师等部队计二十三万余人
    除了军事上的必须之外,这实际上也是在为成一个新的战区做准备。
    六月六日谢昌云回到韶关时,鉴于荆门本身无险可守,江防军已放弃荆门退入荆门西南的山区,依靠预先构筑的多道阵地对日军进行节节抗击。
    而第四战区三十二集团军的数百名特战部队也进入了沔阳至荆州一带,对日军独立混成第二十二旅团展开了昼夜袭扰,并于六月四日引导华南空军的轰炸机攻击了日军的一个炮兵集群和一个水上运输基地,摧毁了第二十二混成旅团半数以上的火炮和大量的给养和内河船只,让担任这一线防御任务的第十六军所受的压力顿时减少了许多。
    此外,华南空军的战斗机还频频出动威胁武汉等地的日军机场,使得日军航空兵不得不减少对战场的支援,用半数以上的战斗机和大量的高射炮来对主要机场进行立体防卫。
    可就在这时,宋美龄却不告而至的突然来到了韶关,谢昌云只是在宋美龄要到达前的半个小时才接到了侍从室的通知,说是蒋夫人想在韶关休息几天。
    这话鬼才相信!不过不管是来休息还是有其他事情,接待方面还是要热情,何况前段时间还接待了毛泽东和贺子珍,这里面也需有一个平衡。
    由于陈济棠去了福建,林云陔也在外视察,而且看宋美龄的意思也不想惊动太多,于是谢昌云只通知了方鸿进和黄光锐,同时把西楼也托给了廖广泽太太盯着赶紧收整一下,然后便带着何欣怡赶往了机场。
    “蒋夫人突然驾临会是什么事能?了解自己这次去美国的详情肯定是目的之一,问问筹集借款一事进展也会在其中,其他方面就不好断定了!”但谢昌云始终觉得宋美龄此来肯定还有其他的要事。
    宋美龄从一出现在机舱门处开始就始终面带笑意,不过这可不是表面的虚浮。对于谢昌云,宋美龄始终是怀有十分欣赏和亲近的感觉。
    “方总参议、光锐,谢谢你们来接!我这是私人活动,就不必麻烦你们陪同了。昌云、欣怡,你们带我回家去!”宋美龄一开口果然就表示出了格外亲密的关系。
    方鸿进和黄光锐知道自己也是来应个场,表示一下礼节,于公于私都没有继续参合的必要,于是等宋美龄上了车便各自离去了。
    “昌云,你这个楼房可比我和委员长住的要大多了!样子看着也不错!”宋美龄站在西楼前称赞了起来。
    谢昌云道:“我们家里人多,上有老下有有小外甥女,多的时候要住十几个人,不比夫人那里那么清净。”
    谢昌云险些的口误,让何欣怡霎时满脸羞红,也不管旁边有人没有,伸手对着谢昌云的腰间就拧了过去。
    谢昌云一下跳到了一边,连声喊着“冤枉冤枉!”
    “你们你们两个”
    一旁的宋美龄则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而谢昌云和何欣怡的毫无拘束,更让她感到了欣慰和高兴,同时也十分乐得享受这种难得的乐趣。
    由于在飞机上已吃过了午饭,所以宋美龄稍事洗漱之后,便在二楼套间的客厅里向谢昌云和何欣怡询问起了他们在美国的活动及见闻。
    “你们见到罗斯福了?他和你们都谈了哪些问题?哦!昌云,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了!”驻美大使馆发回来的关于谢昌云在美的活动的情况报告中并无这个内容,因此宋美龄听后不由吃了一惊,转而特别注意起来。
    这件事早晚是瞒不住的,所以谢昌云刚才便主动的说了出来。
    听宋美龄想知道究竟,谢昌云便答道:“对夫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去见罗斯福总统很突然,估计是我和美国将军们谈话时分析过欧洲的局势,他们把我的看法报告给了白宫,恰好德国又发动了对西欧国家的进攻,与我的预料基本一致,所以罗斯福总统就临时决定要见我。谈话的内容主要是欧洲和中国目前的局势以及今后的走向。总共一个小时的会面时间,后来半个小时都用来谈家常了。基本过程就是这样。”
    宋美龄听了不由一阵眩晕,“这是为中国争取援助的多好的机会呀!这孩子竟然用来谈家常?也不知他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于是宋美龄镇定了一下又问道:“昌云,对我们抗战的需求你提了没有?罗斯福总统是怎么表示看法的?”
    谢昌云道:“这是委员长特意嘱咐的,我怎么敢忘记?我不但提了,而且还给他施加了一些压力。罗斯福总统只是听,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但我可以感觉到他还是想对中国进行援助,无非就是需要时间和等待机会。不过夫人也不便心急,美国并没有限制中国以现汇购买军事物资,等过段时间我们把借款办好了,包括广州在内的兵工和军需厂家就可以全力生产,满足不了的还可以从美国订购。”
    谢昌云不想过多谈论美国之行,又知道宋美龄肯定会问借款问题,所以就接着援助的话题来转移宋美龄的视线。
    果然,宋美龄听谢昌云谈起了借款,而且好像胸有成竹,于是就道:“昌云,你上次说的那个一亿以上的借款,我可是已经当回事向委员长三哥都说了。我相信你会说到做到,不过没有见到分晓总是放心不下。”
    这次还没等谢昌云说话,何欣怡就笑着道:“夫人放心,小弟他已经在联络了。连我爸那里他都没有放过。我爸也是宠着他,张口就答应了至少拿一千五百万出来,这些天正在忙着把重庆剩下的房子都卖掉呢!就我知道的廖先生和广东的一些大商家至少可以拿出两千五百万,这就是四千万了,加上小弟和我还有雅君的最少一千万,已经就有一半的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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