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起掉落的碎石仔细观看,一片片拼回去。发现坑越外面的碎片越大,往中心越来越小,在方才发生气息扭曲的点甚至都找不到碎片了,地上只有数捧青灰色细沙。
    夏元熙隐隐感觉,这应该是和爆炸的“膨胀”相反的力,刚才扭曲的点吸引周围的石头自己“坍塌”。越中间部分受到的挤压越大,所以碎裂的最为彻底。
    “为我的聪明才智颤抖吧……!”夏元熙转过头,正要与李清川扯皮,后者这时已经悄然停止了呼吸。
    “所以说我最讨厌这个季节了。”望着李清川微微翘起的嘴角,她叹息道。
    ☆、第16章 书道·符箓法(四)
    夏元熙在山崖上葬下了李清川,包括他的遗物像储物袋之类的也一并入土。既无立碑,也无坟丘,即使有什么宵小想来窃取死者财物,在茫茫大山中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李清川或许可以成为一代文坛宗师,留下一个学派桃李天下……从而被人广为铭记。但是他却成为一个散修,终日炼丹枯坐,或许权倾一方,万人之上,可是并不快乐。他死去时应该是安详的,夏元熙没有感应到执念凝成的思维碎片,临死前写就的那卷祭书连夏元熙都看出不凡,想必已经彻底放下了吧,
    “二十年筑基”本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巨石,时时刻刻驱使着她仓促前行,不断修炼再修炼,甚至之前李清川和苏玉朗的浑水也主动去搀和,想借此出名引起高等修士的注意。可是现在她又回到了刚来这个世界的心情,一切顺其自然。
    接下来的十天,夏元熙都在书写符箓中渡过。虽然是不断重复同样的过程,但是她并不觉得无聊。世界上没有两张一模一样的符,根据每一张符纸的材质,以及当时的灵气流向,用笔尖画出墨迹,构建起了一道道供符箓威能流转的路线。点画爽利森挺,激发的符法就具有爆发力,但是不能持久,往往中间的石块碎成粉末,周围只是有蛛丝状的裂痕;倘若下笔平和闲逸,则符箓威能细丝抽茧一般连绵不绝,碎裂的石块都是桂圆左右大小。
    “仙师!小人有要事禀报!”
    夏元熙在河中远远看见白闻气喘吁吁地跑来。这些天,她把李清川留下的人手召集起来,成立一个商会,定下规矩按照平均一个普通劳力工作一天的成果换算成5口人一天的口粮,以这个标准收购矿石,如果白家之类的豪族再以苛刻的价格盘剥民众,那民众们就会选择把矿石卖给价格更公道的商会。现在,上游准备运粮的船只已经是蓄势待发,她正在清理河道最后一块礁石,从此岆水便畅通无阻,粮船来往于河道不再是豪族们的专利。
    “马上就好,等一会。”夏元熙一头潜入水下,目测这最后一块礁石越有4,5丈高。于是摸出一把符箓,先射出2张爆发力性质的,把礁石拦腰炸断,四分五裂成几块较小的礁石,最后则是持续发力的符箓把它们碎成石子。
    “搞定,你可以叫船队出发了……对了刚才叫我做什么?”夏元熙跃上岸,边走边运转玄功,整个人顿时白雾蒸腾。
    白闻一脸苦笑,这位小仙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打通航道,成立商会运粮这几手都切入当地本土势力的命脉。他知道夏元熙必然为了上昆仑山才来到这里,这一走必然会留下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他和另外几位打理商会的管事都暗地里摩拳擦掌,准备将来接手。如果夏元熙果然入了昆仑仙山,哪怕人不在,苏玉朗也不敢来蚕食此地;如果她未成功,最后回到居延苦修,以这位小仙师展现的水平,等闲修士来犯也得掂量掂量。所以他是真心希望夏元熙得入仙门,自己也能尽快把这“一人之下”的前缀去掉。
    “仙师,昆仑崔敏州上仙座下童子刚到,说要见您有事相商。”白闻简直恨不得拎起夏元熙就跑,生怕她磨磨蹭蹭地给昆仑仙童留下坏印象。
    而这边的彭越啜了一口微凉的茶,厌恶地皱起眉放下。此次他为了能接手这个肥差,不知道在下院用度司执事崔敏洲身边鞍前马后小心侍候了多久,本来以为可以风风光光,这些个不入流的散修必然摧眉折腰,打勤献趣。没想到出师不利,让他在这里干坐好半日,可恨诺大一个厅堂,往日人来人往的,现在空荡荡,仆役纷纷忙得脚不沾地,也没个有颜色的过来候着。
    “久等了。”
    一个吊梢眼的小女孩这才不疾不徐走进来,看修为也就胎息,彭越在心里重重一哼,脸上则挂起公事公办的表情,神态倨傲:“听说李先生已故,也不知这里谁能说得上话?今年我受命下山,采购紫铜两百斤,寒铁两百斤,九制辰砂一百斤,精金八十斤。我尚有要事在身。务必尽快备齐。”
    “呃……我好像没有说要卖?”
    “你可要想清楚了?我昆仑……”彭越眉毛一竖,冷冷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夏元熙双手一摊:“我这里最近刚遭了水灾,百废待兴,实在抽不出人手,我连原本这里的仆役都打发出去做事了。要不,你去别家问问?”
    “好,好得很哪!还望道友日后万万不要后悔才是!”
    望着彭越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还有扶额叹息的白闻,夏元熙问道:“这人干嘛火气那么大?”
    “仙师,不能提供上仙要的物品已是大大不该,更何况您还没有准备见面礼……”白闻原以为夏元熙会和李清川一样,从储物袋里摸出点什么谢仪,没想自始至终这人泥塑木雕般岿然不动。
    “他修为也就和我差不多啊,为什么要讨好他?”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仙童大多是上仙身边的人,万一下次见您千万要小心应着!”
    “是是……”对方漫不经心随意答应着,白闻感到深深的无力。
    “你说那群泥腿子竟然不卖?”白浦远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子,丝毫看不出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
    “之前小仙师放出消息,河运这几天就打通了,马上会有大批粮船出去运粮,现在这些泥腿子都宁可啃着草根树皮,也要把矿屯着等粮降价呢!”
    “再去探探!”白浦远眉头紧锁,如果要凑足仙师要的东西,那白家必然元气大伤,这回可要好好合计下是否值当。
    他心下烦躁,于是来到后堂白思齐居住院子找这个见识过人的孙子商议,迎面就是一阵香风伴着莺歌燕语,让他更是恼怒。
    “白日宣银,这成何体统?”他思考着等会怎么教育下孙子的作风问题,于是推开院门。
    院中金炉燃兽炭,纵然深秋寒冷,这里却满室皆春,所以鸾姿凤态,燕瘦环肥的各色美貌少女皆可以只着轻薄罗衫,隐约可现婀娜撩人的玉体簇拥着两位锦袍玉带少年人。
    白思齐眼尖,一眼看见了白浦远,忙含笑迎上来:“爷爷,这位是昆仑崔敏洲上仙弟子彭仙童,上次你们还有一面之缘呢。”虽然彭越并未入道籍,山上清修时却也随人着道装,此时他做俗家打扮,皆是时下京城王孙公子间盛行的风格,两位翩翩少年伴着如花美眷,差点让白浦远认不出来。
    他满腔怒火顿时无影无踪,快步走上去给彭越见了礼。
    其实彭越哪是什么崔敏洲的弟子,不过听闻白思齐如此介绍,不由得心花怒放,当下连连推辞:“白贤弟的长辈也就是我的长辈,何必如此多礼。”
    白浦远这种人精,岂不知道这话只是说说而已。这些仙人个个眼高于顶,若是真按他说,礼数不够周到,到时候他面上肯定不会给好颜色,于是这礼倒是做得诚意十足。
    双方寒暄几句,分宾主坐下。彭越执杯,突然叹了一口气。
    “可是小弟家歌舞粗鄙,让哥哥不满意了?”白思齐转头,粉面现厉色:“贱婢放肆!怎敢如此怠慢贵客!”虽然白思齐在仙人眼中或许是乖巧伶俐的少年郎,可是白家的下人看来,这个小少爷一点都不比他爷爷和蔼可亲,惩罚起人的手段更是别出心裁,叫人痛不欲生。众歌姬舞女们虽然心中惶恐,可是仍然打出十二分的笑颜,愈加小心服侍起来。
    “并非如是,贤弟不要怪罪她们……说来惭愧,此番下山原是受崔执事嘱托,采办几样物什。怎奈物是人非,李兄故去后,愚兄这几份薄面也不顶用了,连区区小事都办不好。”彭越接过美人献上的酒杯,浅尝辄止,目光灼灼看着白家祖孙。
    “区区小事,哥哥不要挂心。”白思齐爽朗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帖子:“这上面的东西可齐备?哥哥尽管在我这里住着,让小弟略尽地主之谊,待到回山复命时到我家库房提便是了。”
    彭越接过来略扫几眼,上面列着紫铜两百斤,寒铁两百斤,九制辰砂一百斤,精金八十斤刚好足量,价格简直跳楼甩卖不说,末尾还附带了几样不在采购范畴中的名贵物品。类似凡间帝王享受用的奢侈玩意,在昆仑这种要求心性的古老门派里也算稀罕物,当下满意地眯起眼睛:“这叫愚兄怎么好意思?”
    “哥哥好生见外!照顾小弟家生意,小弟感谢还来不及呢!”白思齐也举杯:“来,敬哥哥一杯!”
    这次彭越不再推辞,端起来一饮而尽。宾主尽欢之际,他意味深长含笑道:“日后说不定贤弟叫我便要改口了。”
    宴罢,白浦远寻了个空当拉住白思齐,压低声音问道:“你许了他什么?”
    白思齐也少见的一脸凝重:“区区几件家传宝物而已。爷爷,成败在此一举,我细细寻思了,崔上仙要的东西,我们哪怕倾家荡产高价收也要凑足,否则等那位小仙师掌控全局后坐以待毙吗?更何况,与其攀附别的仙人,哪有我们白家自己出个仙人稳妥!”他掌心里,一枚小小的兽形玉佩微微闪烁着光芒。
    ☆、第17章 启程·昆仑山(一)
    自上而下完成一个地方的权力更迭要多久?
    至少一两年吧?
    可是在夏元熙这个修士的高压下2个月就迅速搞定了,自从开始打通河道,财大气粗的夏元熙就派人去中原挑选运粮船,连漕帮的专业水手都一并雇了,装载量把岆水本地豪族穿行方便的小船碾压的不要不要的。
    当地民众本来每年能换到的粮食仅够糊口,遇到天灾还得卖儿卖女,这一下子粮价收到冲击瞬间就降下来了,这让大部分过年才有白米饭吃的人极大地改善了生活,不少人还给夏元熙立了生祠。虽然夏元熙一来,逼得好多以往鱼肉乡里的乡绅不得不降价,甚至比夏元熙定下的价格更便宜,可是绝大部分乡民都因为新仇旧怨拒绝在他们那换粮,让老爷们恨得牙牙痒,可是也毫无办法。开玩笑,一个没事把好几丈青石崩着玩的仙人杵在那里,就问你怕不怕?老爷们自忖脑袋上天灵盖肯定没有石头硬,于是只能嘤嘤几句“与民争利”的酸文便销声匿迹了。
    十二月初九很快到来,这天晚上,夏元熙正在案前奋笔疾书,一个声音遥遥自天上来:“时辰已到,还请道友启程。”
    夏元熙本来就没多少东西,把符纸往储物袋里一赛就出门了。刚走到院子里,就感觉到一股浮力,身子顿时轻飘飘往天上飞去。
    这天月明星稀,即使夜晚可视度也极高,于是不少乡民看见夏元熙浮空的场景。
    “我的儿,快来看神仙!”
    “娘,她为什么飞在天上?”
    “这是仙人羽化飞升啊,孩子他妈,快摆香案!”
    目击者们一个个纳头便拜,夏元熙也一时兴起在空中挥手致意。
    升到云中,夏元熙这才看到一艘龙首木船,甲板上已经站了十几个形貌各异的人,看样子一半都是修士。
    “无知凡人,这世间哪有肉身飞升的法门。”一人轻蔑道。
    “道友此话怎讲?我曾读过据说本劫初传下的集仙录,上面记载不少*力的道祖真仙都是白日飞升,肉身成圣啊。”
    “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上古时代圣人辈出,可是到现在你们可听说过哪家宗派有长辈合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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