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有前辈隐士高人潜修成圣呢?”
    “道友有所不知,这合道可是有天地异象,想当年昆仑静虚仙君……”
    你们在说些什么?夏元熙和船上的另一半凡人只能看看不说话。
    “诸位既然能登上这岁华乙木舟,看来都持有鄙派鱼龙佩的有缘人了,这第一道遴选便至此结束。可有尘缘未了不愿跟随贫道前往昆仑的道友或居士?贫道可以施法送下船。”船舱门打开,一个藏青道袍,相貌普通让人过目即忘的青年道人以拂尘轻拂右手,对众人见了一礼。
    空气仿佛凝固了,这尴尬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夏元熙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连连摇首,“这样的机缘怎么可能会有人拒绝?”“在下不远万里正是为此事而来!”
    然后开始和那道人拉起关系来,矜持的还叫的道友,谄媚的呼为前辈,有的自来熟看道人性子温和,连师兄都喊上了。
    “既然如此,贫道便控船回山了。往昆仑需几日时间渡海,其水乃弱水,鸿毛不浮,得水之纯粹,此景别处亦是难见,诸位可在船舷观赏,船上客房除开顶层,也可随意使用。如此,贫道便失陪了,招待不周,万望见谅。”道士说完,略拱手一礼,施施然回房去了。
    “糟了,竟然忘记那件事。”
    “这位道长看着性情淡泊,大抵不会计较我们一语之失吧?”
    “何故慌张?又不是那位道长挑弟子。”
    道人一走,甲板上几个修士用细若蚊蚋的声音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夏元熙插嘴道。
    一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还是道友秉节持重,毕竟语多必失啊。”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所以说,你们在说什么?”
    那人不欲多言,岔开话题讨论起各地奇闻逸事起来,这下剩下的一些凡人也加入了话题,或许是因为刚才的事,这些的讨论都停留在表面,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消息。
    “在下天道盟卢敬让,夏姑娘幸会。”一个看起来英气勃勃的正道大侠抱剑拱手。
    “你为什么会认识我?”船行了半日,上面的人也泾渭分明地分为了修士和凡人两堆,修士集团高谈阔论种种修真界小道消息,完全形成天然障壁把她隔绝在外,凡人又不愿意招惹修士,于是夏元熙落得一个人在船舷边看海出神。
    “近来传言,夏姑娘与‘焰日公子’韩拂霄把丰城重宝收入囊中,双双绝迹江湖,在下手边正好有姑娘的画影图形。”
    “哦,是来找我要东西的?”
    “哈哈哈,天下宝物唯有德者居之,在下不才,承蒙各路豪杰看得起,唤我一声盟主,不敢滥用正道旗号,做那强夺宝物的勾当!”卢敬让爽快一笑道:“相由心生,我看姑娘眉宇间正气浩然,想来不会和魔教同流合污,滥杀无辜。那韩魔头说不定早已伏诛,在下便替诸位江湖同道谢过了。”
    夏元熙把刀抽出一截,用雪亮的刀身当镜子看了看,里面映照出的少女还是和之前一样,面容清丽,眼神凶恶,没有变化。于是默默归刀入鞘:“这个嘛……我们先不讨论彼此对‘正气’这词的理解差异,纠正两个问题。第一,宝物什么的,如果是指猥琐大叔的话倒是有2个,最近天气冷,现在去乱葬岗找应该还没放坏;第二,韩拂霄那混蛋现在小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好到让我一想起来就有种不快油然而生……”等本大人找到组织,修为涨上去,一定要这个装x犯叫我前辈啊啊啊!
    正说着,异变骤生。之前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破涛汹涌,把木舟颠得左摇右晃,船舱里的人都跌跌撞撞跑出来,四处张望。
    只见海中浊浪四起,断裂的珊瑚碎片,贝壳,石子被搅到水面,让本来清澈的弱水之海能见度极低。
    “快看,好大的鱼,有好几只!”一人大喊着。
    的确极目望去,浊海一片,十几块巨大的黑影游动着,仿佛水下有一群妖兽在上浮。很快,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摆在众人面前,好消息是只有一只妖兽,而坏消息是——刚才所见的,全是这只妖兽的一部分!顷刻间比船身还巨大的圆柱身形蜿蜒出海面,脸盆大的鳞片上挂满海藻和水草,缝隙中堆积的泥沙上甚至可见攀附生长的贝壳,这不知是活了多少年的庞然大物。
    “竟然是千年的海蛟,吾命休矣……”昆仑的哪位带路道长也出现了,他一看这情况,摇头苦笑。然后他“噗通”一声向西方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师父,弟子不孝,今日命丧于此……”
    “喂,你个在场修为最高的人不要打酱油啊!快起来准备开打!”夏元熙怒吐槽。
    仿佛为了应正道人的祷词,千年海蛟的真容也在海浪中浮现出来——张着满是寒森森獠牙的大口,其大小可以毫不费力把木船一口吞下,而那隐没在黑暗中的口腔和喉咙正鲸吞一般吸着海水,激起的漩涡乱流汹涌澎拜,漆黑的冥途仅仅一水之隔。
    甲板上的众人已经炸锅一样的四处逃逸,有的冲到房间里紧锁房门,有几个觉得自己水性好,如果下海逃生和船分开,说不定海蛟不会注意几根肉丝的去向。可是当他们怀着侥幸的心理刚下水,就以身作则告诉别人“弱水”鸿毛不浮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生死有命,何故惊慌……”道长摇头叹息,继续从容赴死。
    “我xxx!你个xx留你何用!”夏元熙爆粗,这时卢敬让抱着一捆木器仔颠簸的船上摇摇晃晃跑过来:“在下发现这船木料遇水不沉,偏偏刀剑难伤分毫,只有找这些木器,虽说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不过也聊胜于无,夏姑娘挑几件吧。”
    “自己用吧,我还有事!”夏元熙把绳子绑住腰,系在桅杆上,跳上船舷的围栏,虽然小小的身形跟着颠簸的船摇曳着,可是她却如同踩在秋千上一样游刃有余,并不显得惊慌。她努力放低重心,稳住身体,扬手一把符箓激射出去,正中蛟妖的眼睛。
    符法的力量排开巨大的水花,沉闷的吼声从水下传来,音波仿佛直入脑髓,夏元熙首当其冲,被震得几乎站立不稳。
    雪浪散尽,露出海面下愤怒的妖蛟,它圆桌大的金色瞳孔上覆盖了一层透明的眼睑,有效抵御了刚才的攻击。但是眼睛好像进了沙子的感觉,仍然让它很不舒服。这个庞然大物残酷地眯起眼睛,浑浊的竖瞳慢慢锁定了这个渺小的人类。
    杀意!
    夏元熙暗道一声不好,可是刚才的音波震荡让她头晕眼花,脑中更是“嗡嗡”作响,调整平衡一时慢了一步。
    “碰!”需要数人合抱的尾巴抽打在船身,木船发出嘎吱嘎吱的悲鸣,倒向一边。
    夏元熙回过神来脚下早已不是船舷护栏的木板,在落入大海之前,她反射性去抓连接腰间的绳子。
    可是她只看见船上刀光一闪,不知道谁把绳子从中断开,也斩去了她的生机。
    ☆、第18章 启程·昆仑山(二)
    “鱼钩?”
    下落过程中,夏元熙修炼后的动态视觉仍然清楚地捕捉到后发先至,快自己一步落入蛟妖口中的细小物什。然后蛟妖那张和她乘坐的木船同样大小的巨口就这么合上了,细如发丝的鱼线随即绷直,水下那目不能及的庞大的身躯就被这细弱的丝线拉动,以比她下落速度快得多的势头冲向水面。
    以水为分界线,形成了两个次元,巨大的鲛妖出水后,暴露在空气中的身躯却成了手臂粗的小蛇!鱼线回势一转,卷起夏元熙的腰往回带,连人带蛇摔到甲板上。她抬头一看,顶层的船室开了一扇窗,刚才救了她的鱼线正在往回收。
    夏元熙斜眼看了看身边犹自不安分扭来扭去昂首吐信的小蛇,一把捏住七寸往地板上狠狠摔得它翻白眼。
    “哎呀呀~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友快快住手。待贫道制住此孽畜,好向师门长辈复命。”刚才没半点作为的道人此时活了过来,把昏死回去的蛇小心团成一团,拢在袖中,快步向船舱走去。
    “嘁……什么人嘛……”夏元熙嘟囔着,然后眼珠转向又汇集在夹板上的众人,冷笑道:“刚才谁砍的绳子?自觉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虔请师伯崇安,有劳师伯相救,业障现已降服,该如何处置?”道人在门外拱手候立。
    “你看着办吧。既然是你们下山接引,莫非玄幽负责遴选门人事宜?”门内作答的男子声音清冽泠然,句末简练利落,尾音毫不拖沓。
    “师伯明察,掌教当时是如此吩咐的。”
    沉默一阵,门内人叹道:“掌教既然并不想收,直接回绝便是。让你主持此事,多半徒生事端。”
    “师伯放心,家师自有分寸。”
    回答他的是星辰之气弥散,一道光化虹而去。
    “那位出手的前辈刚才离去了,若是再遇上妖物怎生是好?”
    “前辈自有要事,你这盐酱口讲什么妖物?万一真招来你万死难辞其咎!”
    看到这一幕,船上又开始窃窃私语。
    “咳……”领路的道人咳嗽一声:“诸位不用担心,前方已是我昆仑山门所在,等闲妖物决计不敢轻易来犯。”
    听到马上要踏上传说中的万法祖庭——仙山昆仑,不少人已经喜形于色。
    “不过嘛……”道人话锋一转:“在此之前,我认为诸位中有数人心性与本派不合。劳驾在此处的礁岛稍事歇息,我将其余人等送往山门,再接几位原路返回。”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如此朝令夕改,岂是名门正派作为?还是欺负我等闲散修士一无宗派撑腰,二无家族长辈做主?大伙说是不是?”这是准备挟众自保。
    “这位道长如何称呼?师承哪位真君?在下长辈与贵派玄灵子前辈有旧……”少数“仙二代”立马准备拼爹。
    “怎得如此呱噪?道长自有他的道理,我等听从身份便是,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也有人自信绝对能被选上,企图大刷好感度。
    蒋博心中本来惴惴不安,方才夏元熙吸引妖蛟注意时,他当机立断斩下了维系夏元熙的绳子,希望借此木舟能顺利逃脱。没想到道人念的几个名字里并没有他,反而刚才勇斗妖蛟的少女忿忿不平上前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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