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陆陌寒绝对不可能闻错,所以那个是毒~药无疑,长公主的膳食没有问题,害她滑胎的一系列因素中,唯一有问题便是那只马。
    思及此处顾不上天黑,洛长然急匆匆去找陆明成,将陆陌寒的定论和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陆明成平静的听她说完,未发表任何看法。
    洛长然思绪百转,双眸蓦地一亮,惊呼,“你查出来了?”
    *
    一觉醒来,听说陆明成将陆斯呈和沈氏叫了来,洛长然急忙洗漱更衣,等到了东厅,气氛已是剑拔弩张。
    仆人都被清了出去,陆明成坐在上首,陆斯呈和沈氏坐在右侧,脸色都不好看,陆如苓居然也在,咬牙切齿的瞪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洛长然与陆明成眼神交汇,默默进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刚喝了口,陆陌寒便跟了来,目中无人的走到她旁边坐下。
    陆明成继续方才被打断的问话,洛长然断断续续的听出来,地上跪着的一个是王虎,一个是给府里送菜的赵二,王虎是从刑部提来的,监管的狱卒还在门外候着,赵二是昨晚上抓到的,鼻青脸肿显然受伤不轻。
    上次惊马之事,陆明成就知道有人暗中做手脚,但并未查出是谁,陆府之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忠心耿耿,所以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那赵二。一直派人暗中查探,却是没什么收获,就在他以为自己找错目标时,卫韦无意中在赵二家附近发现被丢弃的半瓶毒~药。正是马儿所中之毒。
    赵二矢口否认那是自己的东西,陆明成故意将其放走,让卫韦暗中跟着,原以为很快便能查出幕后之人,没想到第二日长公主就在山上遇险。
    那赵二也是怕了,一门心思准备逃离金陵,可是逃走需要一大笔钱,他之前答应做这件事就是为了钱,如今背井离乡,那一点怎么够,所以他找机会给二公子府的丫鬟送了封信,准备讹上一笔再走,就是这封信将沈氏暴~露。
    沈氏自然满口喊冤,声称她什么都不知道,陆斯呈坐在旁边不说话,脸色阴郁。
    陆明成问她,“那你身上怎会有毒~药味?”
    沈氏脸一白,那毒~药自己不过经了下手,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天,没想到陆陌寒竟然还能闻出来,好在也只有他能闻出来。
    他不会说话,说话的是洛长然,那就是她诬陷自己,自己身上根本什么味道都没有!
    洛长然平白被反咬一口,很是气愤,正要发作,陆明成让侍卫将人带上来。
    进来的是沈氏的贴身丫鬟,沈氏一看到她脸色就变了。
    丫鬟倒还忠心护主,咬着唇不说话,但是亲手接过赵二送去的信被当场拿下,她无可辩驳,信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沈氏不断叫嚷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与自己无关,一会儿说洛长然诬陷自己,一会儿又说有人算计她的丫鬟。
    陆明成啪拍了下桌,她的声音停住,脸红脖子粗的瞪着他。
    “那你在山上做手脚,害的如苓和三弟他们险些惨死,又如何解释?”
    听到这句话,陆如苓当即站起来,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氏。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沈氏狡辩道,眼神上下乱飘,不与她对视。
    陆明成让那王虎回话,洛长然这才知道沈氏是如何坑的陆如苓。
    她应该是知道陆如苓那天会去娘娘庙,所以提前一天透漏了消息给王虎,王虎街头混迹多年,若是不来点真金白银,他怎么可能相信,但他只以为陆如苓是哪个富家姑娘,如果知道是陆家的,打死他也不敢,沈氏让他务必将人带到石坡下,原想等长公主他们追过来时全部解决,没想到被陆陌寒给搅了,她一向精明,生怕那王虎拿了钱不办事,所以与他约定,先付一半,另一半事成后再付,后来王虎被抓,另一半没有付出去,但是双方签订的字据还在,上面有指印,陆明成已经找人验过了,是老宅里她跟前的亲信,王虎说完那人也被押了上来。
    沈氏腿彻底软了,一屁股跌坐进椅子里,面如死灰。陆如苓血红着眼冲上去给了她一巴掌。
    她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啊,自己一直将她视作亲姐姐般,她却竟然这样算计自己!女孩子的清白有多重要,她同样是女子,怎么可能不知!
    陆如苓又气又怨,多年的真心相待此刻都化为刻骨恨意,朝她拳打脚踢的同时眼泪也流了出来。
    陆明成让侍卫进来强行将她拖走,允许她在这是想让她亲耳听到自己险些受害的经过,让她以后也长长记性,如今目的已达到,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她一走,陆斯呈便灰白着脸跪了下来,陆明成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此事你知道多少?”
    他摇头,“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氏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他,眼底闪过一抹伤痛,没有说话。
    陆明成背过身,“送刑部吧。”
    外面站着的狱卒进来拿人,沈氏忽然像濒死的蚱蜢跳了起来,尖着嗓子语无伦次的喊叫,“明明是你的亲弟弟将你孩子害死,你却赖在我头上,陆明成,你知道为什么坡上会有石头掉下来砸长公主吗?因为你,因为你杀了太多人,你的孩子是在替你赎罪,哈哈哈,你活该,活该,我诅咒你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洛长然浑身一寒,后知后觉的想到,前世陆明成就是在救灾时被落石砸死,难道今世应验在了长公主身上?还有他们前世确实没有孩子,今世也会一样吗?胡思乱想着,余光看到自进来便一直无声无息吃东西的陆陌寒停了下来,望着沈氏被押走的方向,眸中涌上了愧意。
    洛长然心中抽疼了下,柔声宽慰,“别听她胡说,不怪你。”
    他慢慢收回视线,垂下眼帘看手中青果,转了转,拿起来咬了口。
    陆明成疲惫的坐进椅中,侧头揉着眉心。
    洛长然还有些疑惑,想问问他,见他那副样子不忍开口,拉着陆陌寒出去了。
    很久之后,和长公主一次闲聊时,她才知道整件事的始末。
    其实宫里回来那日,陆明成已经有所怀疑,一直暗中调查,他行事谨慎,不会随便冤枉人,必得是掌握了所有证据才有所行动,那次路上的坑范围太广,查不出来什么,直到惊马那回才发现端倪。抓到王虎之后,他去刑部走了一趟,拿到字据,回来后从陆如苓嘴里套出她去娘娘庙之事只有沈氏知道,找人验了下手印,果然是沈氏身边的人。
    先是赵二被抓,接着王虎又被抓,沈氏难免心慌,生怕牵连到自己,便准备杀人灭口,其实她原本就打算趁这阵风头过去,将那赵二解决掉,之前留着只是担心惹人怀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火都快烧到自己头上了,就算被怀疑,死人也是无法作证的。
    她派出的人被卫韦抓住,正是给那王虎递消息的亲信。
    ☆、第40章 城
    陆斯呈和沈氏被送到刑部后,刑部整体办案效率提高数倍,短短几日便审理结案,案卷副本给陆明成送了一份。
    沈氏一力承担罪责,将陆斯呈撇的一干二净,皇上得知后要求严惩,沈氏被逐出陆府,判流放之刑,陆斯呈削去官职,沈氏父亲沈侍郎求情被斥责,朝中有不少官员议论纷纷,认为此刑罚过重,陆明成在朝堂上厉声驳论,若非陆陌寒冒死相救,陆府早已经是白缟高挂,即便如此,也是失了一条性命,未让沈氏抵命已算仁慈,至于陆斯呈,所有人心知肚明,他怎么可能对此事毫不知情,削官也是最轻责罚,还是陆明成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向皇上求的情。至此,再无人对此事有半句多言,沈侍郎在朝中也开始受到排挤,日子很不好过。
    这件事到此也算告一段落,可洛长然还有一点想不通,沈氏究竟是如何得知长公主怀孕的?当时隐瞒的那样深,连陆如苓都不晓得,她是怎么知道的?陆明成也问过她,她只说是自己无意中发现,不是没怀疑过陆府有内奸,也不是没查过,但连陆明成都找不出可疑之人,自己更不用说了。
    长公主慢慢好起来,不再日日以泪洗面,洛长然偶尔会去陪她说说话,天气好时还会出来走走。
    这一日散步的时候碰到陆如苓,她眼眶红肿,面容憔悴,想来是被沈氏伤透了心,看到她们,她咬了咬唇,脸上竟然带了愧疚神色,突然跪下,先是朝长公主磕了个头,又转向洛长然,垂眸看着地上道:“我这次是真心认错的,不管你信不信,以后我不会再看不起……他,他救了我的命,是我……我对不起他。”
    说完也不管她们反应,提着裙摆跑了,洛长然震惊的和长公主眼神交流了一番,看来这回的事真的让她受到很大冲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吗?起码知道反思了不是。
    不过她这又是去了哪?洛长然脑子里略略一转,不会真去跟陆陌寒认错了吧?
    还真是有些好奇,跟长公主告辞去了陆陌寒屋子,果然远远看见陆如苓在门前站着,面红耳赤不知说着什么,陆陌寒面无表情,离得远远的。
    快步过去,正好听到陆如苓结尾的话,“我道过谦了,以后恩怨两清!”
    话落转身,视线在洛长然脸上停顿了一瞬,快步离开。
    陆陌寒似乎还处在神游天外之中,眼睛直勾勾盯着树上的小鸟,隐约咽了下口水。
    洛长然没好气的叫了他一声,他立即低头看过来,唇角微勾,双眸流光溢彩。
    “你……听到陆如苓说的话了吗?”
    他缓缓点头。
    “那你原谅她吗?”
    陆陌寒皱眉思索了一阵,眼神定在她脸上。
    “别看我,我在问你,你怎么想的?”洛长然道,自己对陆如苓的厌恶起因都在他身上,只要他不计较,自己当然也不会再小心眼。
    陆陌寒挠了挠眉心,看着她轻点了下头。
    洛长然不由笑了,其实早就知道,他肯定不会记恨陆如苓,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凶恶阴狠,冷漠无情,但实际上内心是很重情的,他的观念中没有大善大恶之分,一切凭感觉,只要是认定的亲人,便会尽全力保护,对自己如此,对陆如苓也是如此。洛长然甚至怀疑,他压根从未记住过被陆如苓侮辱之事,即便当时气得想爆发,事后便转眼忘到九霄云外。
    他开始越来越像个正常人,有勇气,有想法,有担当,尤其是发表自己的看法时,尽管一个字也没说,那副耿直的样子着实讨人喜欢,洛长然心头突突直跳,脸颊绯红,哦了声眼神飘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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