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西湖有‘人间天堂’的美誉,却尽是悲伤的故事,就好像西湖水都是泪水汇聚而成。南北朝时才貌双绝的苏小小花容最盛时埋骨西泠,已经让历代诗人忘湖叹息;一代豪杰武二郎归隐西湖边,以孤独长伴西湖水;精忠报国的岳飞阴魂归来,一定也在西湖停留,看岳王庙香火鼎盛,他或许能得几分慰藉;还有张苍水、章太炎夫妇、于谦、俞樾墓、盖叫天、林和靖、秋瑾、张宪、牛皋等,也都魂归于此。
    西湖也是英雄寄魂处,就如清代诗人袁枚所写“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正是汇聚各路英雄冢,西湖这一方秀美山水,才更让人觉得不忍离去。
    白蛇与许仙的爱情故事家喻户晓,如今西湖边的雷峰塔又巍然屹立,西湖应该是风景秀丽之地中,最透着缠缠绵绵感的地方。人生百年也如弹指一挥间,流连忘返于西湖,不只是因为美景如画,那些故事,那些英雄冢,把这一方‘人间天堂’镶嵌得更加滋味无穷。
    中年人叫来一首画舫,一起登船游湖,夜色迷离的西湖消隐了白天游人的喧嚣,湖水荡漾开去,迷迷茫茫的西湖让人如痴如醉。
    望着这一方盛景,娇妹感叹说:“唉,匆匆而来,又要匆匆而去,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西湖漫步。”
    想是娇妹已经把洪培忠交给她的任务告知林迪薇他们,阿秋说:“娇娇,等你回来,我们还在西湖等你,还一起喝酒游湖,定让你把这里游个够。”
    我心知道,娇妹说的‘西湖漫步’是我们来之前私下的约定,约定好只我们两个人,夜游西湖到天明。如今她要去执行任务,自然不舍别离,当着林迪薇和大家的面,她也不好对我诉说依依不舍之感。
    娇妹在朦胧夜色的掩护下,笑得凄凄楚楚,叹息说:“我自小便浪迹天涯,置生死于度外,本以后早以习惯四海为家,与你们朝夕相处以后,竟然也感伤离别了。洪老和林董以及身边人,都有赤诚之心。洪老和林董,还有麦少,一心为国尽忠,真正是义薄云天,与之相比,我以前所认为的江湖道义不过是西湖一瓢,相识恨晚啊!”
    钟川葵笑说:“麦少这个人看着一般,实在很是不一般啊!”
    洪培忠拉着我的手,对我上下一打量:“哦,川葵,你说说,我这刚认的孙儿怎么就不一般啦?你要是只是哄我高兴不成,要真正说出不一般来。”
    钟川葵笑着回答说:“我跟随洪老十年有余,洪老也没认我做孙儿,可见麦少不一般。”
    洪培忠刚抬手要打,钟川葵急迫说道:“还有,还有呢。麦少让林董找回双亲身份,今日才有西湖一游,更是齐家复仇不可少的第一将帅,这又是不一般;娇娇本是冷面杀手,和麦少才没处多久,竟然也柔情起来了,这不,刚刚她还感叹一番,那是杀手说的话吗?这也是麦少所影响的;就我所之,洪老已经好久没有今晚这样高兴畅饮了,麦子才被洪老叫去不久,我们也跟着有一顿酒喝,洪老,您不也是被麦少所感怀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各说一番,以尊老为主,都还是夸赞洪培忠慧眼识人,顺带连我也夸奖了。
    洪培忠说:“娇娇,你这是浪女回头,等灭了那祸害,你还有大把清闲日子过,不只这西湖,你既以华夏大地为根,到时候慢慢游览个遍,岂不快哉。孙儿,娇娇感怀别离,你既文采斐然,为娇娇作一首,她带着去,也有个念想。”
    中年人马上把纸笔拿出来递给我:“麦少,可要去船头思量一番?”
    我起身站到船头,夜风笼身,望着这淼淼湖水,心中也不舍别离。心里想着,洪培忠让我写一首给娇妹送行,林迪薇在这里,我当然不能表露对娇妹的私情,想起她和雪儿在午夜吟唱、舞蹈时的感伤情景,思量一番,写下一首《浪迹天涯》,为她的过往叹息,也鼓励她勇往直前:
    时光荏苒
    高墙依旧
    朝梁暮陈
    浩瀚烟波尽纸透
    亘古昼隙谁能移换春秋
    苍黄逸劳
    百岁千秋
    红尘过客
    终究是一场枯愁
    积厚流光谁能把美名留
    峥嵘岁月中几回舞红袖
    踯躅貌离时几次饮孤酒
    孤旅天涯有肝胆
    何惧暑寒薄衣裘
    回到船舱,我先把笔记本递给洪培忠:“爷爷看看这样写可好?”
    洪培忠摇头晃脑地念诵起来,念完以后,连连夸赞道:“好,好,好,人生五味尽在其间,虽然悲了些,但结尾的‘孤旅天涯,何惧寒暑,’又有气魄,以《浪迹天涯》为整首名字,完全符合娇娇。”
    说着,洪培忠撕下写的这一页递给娇妹,说道:“娇娇,这是为你写的,这西湖没有白来,我们等你回来喝庆功酒。”
    娇妹深情地望一望我,又急急地转头看着如墨夜色里的杭州十八峰,手扶着船舷,似突然有些心力不济,如那微风柳枝,轻轻晃一晃,口里叹息道:“真是美啊,唉,以前竟然从没好好看过一眼身外的风景,辗转全球,也是白费光阴。”
    我知道娇妹在离别前有些话要对我说,但林迪薇不给我和她单独相见的机会,她这番感叹,以前曾对我说过好几次。她说等我的仇报了,她要我陪她好好欣赏祖国山水,把从前失去的光阴补回来,旅途中就只有我和她。
    雪儿心疼娇妹,有些冒然地,带着幽怨的语气说:“我不知文理,可感觉麦少这首不怎么好,既然是送给姐姐得临别词,‘红尘过客,一场枯愁’,又是‘孤旅天涯,寒暑衣裘’,我姐姐更不为‘美名留’,细细一想,麦子这些词,竟像是送给从此再难相见的人的。”
    娇妹回头一瞥:“雪儿,别胡说八道,洪老不是说等我们回来喝庆功酒么?怎会再难相见。”
    洪培忠眼睛滴溜溜转,打量着我和娇妹、雪儿三人,乐呵呵地说道:“唉,雪儿挺懂文理啊,是感伤了,感伤了。”
    林迪薇笑说:“洪老,是我们罪过啊,先前我们只顾流自己的感伤泪,麦子是你孙儿,是我侄儿,我们两个奔泪,他想必也感伤了。”
    洪培忠拍拍我的手,意味深长地说:“孙儿啊,娇娇也为我们的事出生入死,她的以前可能虚度了,但我也看得出,她现在真正是重情重义,文章不怕多,你就再写一首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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