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淑妃同皇上说了什么?根本就就没什么刺客是不是?”淑妃想独占皇帝,眼中容不下她,就连近在眼前的婚礼都不许她参加。皇帝因谢清昏了头,定也站在她那边。
    他移开视线并不反驳, “是。”
    终于承认了!谢清的一句抱怨便可叫皇帝对自己冷血无情、狠心至此。一瞬间滔天的怒意和妒意翻涌上心头!她看透了他,也不再对他心存任何幻想,真想重重咬皇帝的心一口,看看里面的血是不是黑的。
    “回幽州去,朕不想再看到你。”
    “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往后糊弄人的事儿皇上还是少做为妙。”她气到自称都忘了个干净。这同烽火戏诸侯有什么两样,只是她成了被呼来喝去的侯,而谢清则是那褒姒,面前这男人在她眼里无疑就是个昏君!
    她有多伤心多难受,他根本就不在乎。
    回到塌边,一道展开的屏风生生将两人隔绝开来,无言直至天亮。次日于心然起床后懒得再伺候他更衣,直接忽略了皇帝,只唤来宫人为她梳妆。
    “贵妃娘娘!” 发髻才梳好,从铜镜中瞥见一喜急匆匆跨过门槛跑进寝殿,还未近她身边便已经喊了句。
    “何事?”
    一喜脸色死灰,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皇帝正好更完衣裳自屏风后步出,往她们主仆俩这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定在一喜身上,“何事喧哗?”
    浑身颤抖立即行礼,“奴婢、奴婢起晚了,方才见马车侯在门外,以为娘娘要出门。”
    听她这么说,皇帝脸色稍霁,“贵妃用过早膳以后便启程回幽州。”语气不容违抗。
    殿中其他宫人听后也面面相觑,疑惑非常。而于心然端坐在铜镜前,她心里恨透了皇帝,自清晨醒来就再问看过他一眼。
    梳妆完毕才起身,吩咐一喜简单收拾细软,既然皇帝都这样赶她了,马车已经侯在门外,她再厚着脸皮留在行宫白惹笑话,径直往门口走。
    “过来用膳。”皇帝喊住她。
    于心然愤恨地别过眼,昨夜命令她回幽州,她不哭不闹地要走了,他又拦着,究竟意欲为何未,耍人很好玩么?!
    “先过来用膳吧。”皇帝神色如常道。
    只这么一瞬间,于心然心中的怒火冲破了理智,她狠狠回过头快步走到皇帝身边,在侍膳宫人惊愕的目光下,伸手打翻皇帝手中的玉碗。
    那白玉小碗飞出去撞到不远处的雕龙柱上发出了碎裂的刺耳声。殿内除了她和皇帝以外的其他所有人都立即跪下匍匐于地,怕被牵连引来杀生之祸。
    她像只被激怒的小老虎,而皇帝幽幽抬眸看了眼,眼神依旧平淡,只是尴尬地缩回手,半响才道,“既然不想用膳,就早些启程。”
    恍若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波澜,于心然实在无话可说,赌着一口气,只带着一喜离决然离开寝殿,此时她在心里打定主意,这一辈子永远永远都不会再原谅皇帝,永远都不会再同他说一句话,也永远都不会再回京城,这个伤透了她心的地方。
    马车沿着山路缓缓下到山脚平路,皇帝大概怕她逃跑,回幽州的铁骑护卫比来时怔怔多了两倍。
    到了拐弯处队伍突然停驻不前,于心然撩开车帘发现有辆马车横着挡住了路,竟是徐雁秋,来得正好,她要交代几句话,免得妹妹成婚当日找不到她。正要下车,却见最前头的守卫拦住了徐雁秋不许他靠近。
    “带他过来。”于心然命令道。
    “禀告娘娘,皇上有令,为防刺客,回幽州之前不许路上任何人靠近娘娘。”御车前的守卫恭敬回禀道。
    “可他是都察院徐雁秋,是本宫的妹夫。”
    “回禀娘娘,任何人都不行,熟人更要防备,皇上亲口命令。”侍卫斩钉截铁道。
    皇帝是不是在瞒着她什么事?于心然带着疑惑自行下马车。
    “娘娘当心!”侍卫们将她重重守着,不许她再往前一步。终于,这种种的反常终于叫于心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身边的一喜方才始终低着头沉默,忽然跪到她脚边大声禀告,“娘娘,奴婢知道是何事!”
    于心然骤然屏住呼吸,难道于家又出什么事了?
    “是七小姐,七小姐五天前没了。”
    “哪个七小姐?”于脑子恍若被惊涛拍过,什么都不会思考了,一喜的这句话她只听见声音,并不理解其含义。
    “是、是于七小姐,前几日突然心疾发作,没能救过来!人已经去了。”一喜哭喊着禀告。
    “你说什么?!”
    于心然耳边的声音变得虚幻而遥远,气血上冲,心脏像是被一直无形的手骤然揪住,疼得无以复加眼,前画面变成一片昏天黑地,什么都看不见了。
    ***
    再次睁开双眸时,熟悉的幔帐再次映入眼帘。
    “娘娘醒了。”有小宫人欣喜道了句。
    她醒了,可是分不清今朝何朝,也分不清梦境现实,撑着床榻坐起才发现皇帝就立在她身边。
    于心然用指尖拂了拂面颊,好多泪水,“臣妾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她呜咽着想说话。只见皇帝眉头紧锁,他从昨日起就欲言又止,夜半说有件事要告诉她,却忽然话锋一转叫她回幽州,连妹妹的婚礼都不许她参加。
    心里不断猜想又不断否认,矛盾至极。
    “爱妃梦见什么?”皇帝问。
    “梦见一喜告诉臣妾,说臣妾妹妹她去世了。可是她再过两日便要成亲,又怎么会去世呢......”她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去观察皇帝的神情。此刻多希望皇帝斥责她,说她白日胡思乱想。
    然而皇帝并不言语,蹙着眉头看向她,就像在对她说这一切不是梦,都是真的。
    “皇上,你告诉臣妾,都不是真的。”她抓过皇帝的手腕,央求他快说。昨夜她还痛恨皇帝听了谢清的话将她赶回幽州。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就只是因为这个缘由。
    皇帝忽得抬起手,手掌落下轻按在她发上,“你妹妹五日前突发心疾,发现时已经无力回天。朕也是昨日得到消息,朕、”声音中夹杂这太多的无奈与苦涩。
    “撒谎!”她捂住耳朵打断他,全然地抗拒不肯接受,眼神彷徨地扫过殿内所有的宫人,他们战战兢兢跪了一片,她又看向皇帝,他的手还停留在空中。翻身下床,想去侯府看看妹妹,欣然一定还在她自己的房内。
    下一瞬于心然复又被钳制住了双臂,“贵妃!”
    “徐雁秋呢!”于心然嘶吼着企图挣脱,“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徐雁秋?!”
    “见了他也不能改变任何事,贵妃,你听朕说。”
    “你只会骗我!”她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朕只是不想伤害你!”他身为君王,天下臣民以万万计,生老病死人生常态,除了身边的人以外,他丝毫不在乎。可皇帝知道于心然真正的亲人只她妹妹一人,失去这个妹妹一定会令她痛不欲生。
    他也希望于欣然还活着。
    “我要见徐雁秋!” 她的心叫她别相信皇帝所言,可她的理智却一次次反驳心中所想。
    “去将徐雁秋带进来。”皇帝无法,只能命令宫人,“贵妃你冷静下来,朕会封你妹妹诰命,会好好待于家,也会、”
    于心然却捂住了耳朵、缩进床角,用防备的眼神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好远。
    见她这样,皇帝也只能立在塌边,不再靠近。
    宫人很快就将徐雁秋带到,此时于心然猝不及防又跳下床榻,皇帝拦不住她,她赤着足跑到徐雁秋身前,“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本宫只信你说的话。”
    徐雁秋跪伏在地,一脸的憔悴像是几日都未入睡,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贵妃娘娘,五日前的夜晚戌时,于府突然派人传来消息,说、”
    皇帝来到二人身边,脸色沉沉地望着徐雁秋。徐雁秋像是被他的气势给镇住了,不敢再往下说。
    “你说实话!”于心然蹲下来与他平视。
    “说欣然突发心疾而亡,人已经没了。臣当时慌得六神无主,忙赶去于府,到的时候欣然的手已经冰凉。”
    心疾......
    “于家要即刻办葬礼,臣几次想来告知娘娘,求娘娘拿个主意,可是山下守卫森严,臣进不来。”
    “朕记得你的母亲也是心疾而亡。”始终站在一边的皇帝终于开口。
    “胡说八道!欣然怎么会有心疾!”于心然起身同皇帝对峙。心脏骤然疼痛,头晕目眩地后退几步差点没站稳。
    “去传御医进来。”
    于心然甩开皇帝的手,再次来到徐雁秋面前,扯住他的衣襟问,“欣然葬在了哪里?”
    “西郊外的墓地,于侯说她已经许配,就是外人,不许她葬入于家墓园。”徐雁秋哭诉。
    “带我去看。”于心然不死心,直到现在还抱有幻想,幻想这一切都是梦境,或许一会儿醒来就会发现全是假的。
    徐雁秋跪着不敢起,等着皇帝发话。今日擅自闯入行宫,若皇帝计较起来,已经是死罪,
    “朕派人带你去看。”皇帝将于心然从地上扯起来,“你做什么事朕都会容忍你,贵妃,只今日一日。”
    她泪如雨下,抬眼看向皇帝,心中尽是怨恨此时也只能隐忍。皇帝此刻的纵容也只是因为对她的歉意和补偿吧。
    马车静静停在郊外的墓园边。她看见角落边一个小小的墓碑,只有那墓前的花还未谢。于心然却哭不出来,她不肯下车,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皇帝始终伴在她身边,“朕会命于侯将你妹妹的陵墓迁入于家墓园,若你不愿,朕也可以在皇家、”
    “不必了。”于心然放下车帘,人死灯灭,再多的荣华都是虚妄的。此刻眼泪也已经流干,唯剩空洞的眼神。
    其实此时她心中已经有了数,方才的慌乱之后已经开始渐渐接受妹妹不在了的事实。心疾?怎么可能?骗鬼去吧!她妹妹没有心疾,只可能是侯夫人手中的那毒药!王家与此事定脱离不了干系。她定要叫他们王家偿命不可,如此才能安抚妹妹的亡魂!
    回到行宫,宫人扶着她下马车后于心然失神怔怔地往殿内,没有等皇帝,过门槛时候她没有注意,踉跄着差点摔倒,还是皇帝扶住了她。
    “当心。”
    于心然猛得挣脱,她心中的怒火已经胜过悲伤,转过身满眼的怨恨疏离,“五日了!你为何要瞒我整整五日?!”
    “朕也是昨日才知晓。”
    “为何不告诉我?”
    “朕不知该怎么开口,才不会令你过度悲伤。”
    “过度悲伤?将我打发去幽州,只是为了不令我悲伤?你只是想隐藏真相,为何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王家是太皇太后的母族,皇上意图包庇是不是?”他想瞒天过海,做梦去吧!
    皇帝神情阴沉,拉着她的手臂进到寝殿,“你在说什么胡话?魔怔了么?”
    “我的妹妹欣然根本就非我母亲亲生,怎么可能有什么心疾!”
    “朕不知晓......”
    于心然置若罔闻,孤身往内室走去。
    她的谨小慎微源于母亲的教导,安于一隅避开所有祸事才能保住性命,尤其渐渐长大之后她也同母亲一般很少再出门。
    可随着嫡妹病倒,她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侯夫人逼着她离开那个院子,带着她去各个公爵侯府参加聚会,从前一年到头都很少同陌生人说几句话,面对着一个个陌生而高傲的面孔,她每次都只想缩回那个破旧的小院。即使后来登上贵妃之位,于万万人之上,那些曾经高傲地对她不屑一顾的贵妇人都要匍匐在她足下,依旧难忘当初的恐惧。
    每次恐惧时她总想起妹妹,若自己倒下了她妹妹该怎么办?所以只能逼着自己继续前行。
    然而他们现在却告诉她妹妹没了。此时此刻,于心然浑身颤抖不安,只想蜷缩回当初那个小小的院子。
    皇帝跟在她身后,见她缩进床榻一角,模样实在可怜至极,他也只能隐忍。
    “是侯夫人,是王氏她杀了我妹妹。”她怔怔道,声音听似平静下来,实则只觉得心间无限虚空。
    “事有蹊跷,朕会命人彻查。”
    “皇上只想袒护王家。”她仰起头,眼中黑白分明。
    皇帝捏紧手掌,“朕知道你心中悲痛,你胡言乱语,今日朕不同你计较、”
    “皇上怎会理解臣妾失去至亲的痛楚?!臣妾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妹妹,这天底下再一个人真正将臣妾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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