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老者一惊,随即又平静下来,冷静地说道:“十几年来,从没有外人来到过这里;十几年来,也从没有人能叫出我的名字,不知道阁下是谁?”
    孟秀才道:“在下姓孟,乃是一介书生,江湖上碌碌无名。”
    “一个碌碌无名的人又怎么会进到这里来?除非你能杀死四大金刚,破除十二道机关。”
    孟秀才从怀中摸出来一块黝黑的牌子,说道:“我即杀不死四大金刚,也破除不了那十二道机关,我能到这里只不过是因为公孙先生的这块令牌。”
    鼠先生一怔,他差点就记不起来公孙先生是谁,“嘿嘿……原来是那个侏儒。”鼠先生紧接着脸色一变,厉声又道:“哼,单凭他那块破牌子恐怕还到不了这里,你想骗我,休想。”
    孟秀才并不惊慌,谈谈地说道:“鼠先生难道没有听说过‘世道会变的’么?如果你到上面瞧上一眼,就会明白我所言非虚。”
    鼠先生摇摇头,说道:“我若是不去呢?”
    “你一定回去。”
    “为什么?”
    “因为你不相信我,因为这块令牌是真的,所以,你想要向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有到上面一观究竟。”
    孟秀才说的很有道理,只可惜,鼠先生从来不讲道理。孟秀才的话音未落,鼠先生就已经飞身而起,双臂一震,像蝙蝠一样,扑向孟秀才。地牢里面本来就暗,鼠先生身上的黑袍扬起,挡在孟秀才和油灯之间,原本黑暗的地牢瞬间变得更加黑暗。
    这并不算什么招数,可在地牢里面却无比的管用。鼠先生在地牢里面呆了十几年,占尽了地利,就算没有那盏油灯,他也能够游刃有余,而多了那盏油灯,则成为了他制胜的法宝。
    孟秀才已经见识到了密道里面的机关,他知道这里面处处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而此刻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陆一白所在的牢笼一侧。孟秀才不假思索一个侧步就滑到了囚禁陆一白的牢笼旁。鼠先生似乎早就料到,如影随形地扑了过来。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孟秀才用手中的令牌接了鼠先生三招,也仅仅是三招而已,孟秀才尽显捉襟见肘之态,毫无还手之力。孟秀才一边招架一边说道:“你杀了我一定会后悔。”
    鼠先生并没有“到这里来的都是死人,就算我不杀你,你也不可能活着出去。”
    “若是我不能活着出去,这里就没有人能活着出去。”鼠先生虽然嘴上不示弱,招式却慢慢缓了下来,一反刚才的犀利,只是迫得孟秀才步步后退。
    孟秀才这是也察觉到鼠先生并无杀心,只不过迫他就范而已,索性顺水推舟,连退了三五步,直到身体抵在了乌木的栅栏上面。就在这时,孟秀才只听身后的栅栏“咯吱吱”地一阵响,竟然像翻板似得转了一个圈,恰巧将孟秀才兜在了里面。
    这才是鼠先生的目的。
    鼠先生十分得意,重新挑亮了油灯,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轻易杀死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这是我的做人准则。”
    孟秀才中了鼠先生的机关,一点也没觉得意外,好像还轻松了不少,说道:“你那双手杀人无数,难道还有什么准则么?”
    “那当然,如果你不想死,我绝不会强人所难。直到有一天你会求我,求我杀死你。到那时,如果我心情够好,就会如你所愿。”
    “那我只有希望那一天晚些来了。”
    “不会太晚,不会太晚……”鼠先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那只枯枝一般的手。
    孟秀才将手中的令牌抛了过去,说道:“鼠先生若是见到公孙先生,就让他转告蓝长老,就说他让我来取的东西,鼠先生已经亲自送去了。”
    鼠先生没有回答,回头极其诡异地笑了笑,然后转身向密道走去。
    陆一白看看孟秀才,心里面不免有些苦楚,他知道,孟秀才涉险到这里来一定是为了自己。陆一白又想到那晚孟秀才提醒自己的话,此刻又一同身陷囹圄,不由得多了一份愧疚之心。
    “孟前辈……”陆一白想要说话,却被孟秀才阻住。孟秀才正侧耳听着密道的声音,一脸的似笑非笑。
    陆一白又惊诧了,看着孟秀才深深不解:明明身陷囹圄,何故又胸有成竹呢?
    突然,密道深处传来一声惨叫,是鼠先生的声音。紧接着就见鼠先生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腿上插着数根极细的钢钎,鲜血流了一地。
    孟秀才见状拍手笑道:“鼠先生,现在明白为什么要让你去一探究竟了吧?”
    鼠先生咬紧了牙,将钢钎一根根地从大腿上拔出来,恶狠狠地说道:“好恶毒的机关,好恶毒的暗器。”
    “这点小伎俩,比起鼠先生的手段,似乎还差得远。”
    鼠先生点了大腿上的几处穴道,止住了血,又随手将袍子扯碎,裹住了伤口,“你此刻得意为时尚早,就算我的双腿废掉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我的双手还能动,就足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任谁听到这句话,都会倒吸一口冷气,因为在地牢的另一侧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刑具,这些刑具仅仅是瞧上一眼就会两腿发软。孟秀才却满不在乎,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来一串钥匙,说道:“你一定还不知道,我在二十年前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妙手书生’。”
    鼠先生瞧见那串钥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在腰间一摸,果然空空如也,随即瘫软在地上,所有的希望均变成了泡影,喃喃道:“我错了,是我错了。”
    孟秀才用钥匙打开牢房的铁锁,说道:“你当然错了,因为你根本就没问我到这里来想要做什么?其实我不想杀你的,可你一直咄咄逼人……”
    鼠先生仿佛没有听见孟秀才的话,缓缓举起一根手指,凝视着,“或许是我孤独得太久了,竟然有了恻隐之心。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付出代价。”鼠先生说完,用指尖在颈侧划过,一道血箭喷射而出,染红了半爿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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