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半岛,规模颇大,航运是个从上游到下游涉及许多环节的产业,报关,仓储,物流,运输,船舶,贸易零零总总。
    罗宝霓勉强打起精神,大部分时候都是分公司那个男人稳健地交谈,带着她跟转场似的,非常效率在完成罗家骏的任务,不需聊生意,只将她介绍给几个人,当然,要深聊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简直像在参加speed  date,十几二十分钟换一组人,重新自我介绍一次,高度重复性的对话,有如一台录音机,不过这样的场合大抵都是如此。
    香槟一杯接一杯,不知道为什么,身旁那男人收束的声线,莫名令她心绪一落。
    化妆间出来后,她不想马上回去,廊道寂静无人,精致的香气,冷凉的空调,无休止的浮华,罗宝霓推开一扇镶着木质百叶帘的窗。
    热带的冬风吹了进来,没有丝毫寒冻,反倒涌进尖东的车水马龙,她静静看着相隔维港的香港岛,湾仔,铜锣湾,中环,上环。
    罗家骏曾说,罗宝霓的母亲一点也不想留在纽约,只因为眷恋香港独一无二的霓虹夜色,就连给她取名时都带了这个五光十色的字。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无可取代的城市,城市氛围在一个人勃勃生长的时期融了进来,塑成血脉中的年轮,再难割舍。
    对于罗宝霓与罗家骏来说,这座城是纽约。
    默默发呆,一个声音猛然将出神的思绪惊醒,由廊道转角传来,某句话的只字片语。
    声线中平醇然,飘荡在记忆里,也在心底有深刻的痕迹,罗宝霓征了征,几乎没有思考提起长裙便赶过去。
    他怎会在香港?
    当然是不可能的,飞奔时,脑中那个总是不合时宜的声音开口,这样的机率说出去甚至已不能说是匪夷所思。
    然而腿却并不归那半边的大脑管束,高跟鞋踩得急急慌慌。
    是他,心脏怦怦震颤作出了背书,不会有错。
    是他又如何?灵魂嘲讽诘问。
    绕过转角,视线所及处空无一人,鼻尖似乎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气味,淡得像幻觉,大卫杜夫。
    她吁吁喘息,眼底却禁不住发热,为着本就知道的结果疼痛。
    交出那篇报导,全方位地调动读者对华埠的幽暗与猎奇做出揣测与判断,与早前的光明报导形成一种完整的极端。
    这就是一种平衡,罗格斯先生很满意。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
    阿丽在唐人街的阴暗中尸骨无存,泰乔义受到警方指控,只不过没想到的是,伊努.汤普森竟联合几个议员共同做出关于警察体系对华人系统性种族歧视的诘问。
    逃出大西洋城那一晚,她义无反顾跌进爱情漩涡,而泰乔义做了什么才能让汤普森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显而易见却被一直死死封锁的联想再也无法逃避,罗宝霓将脸埋进掌心,眼泪一滴一滴渗出,无声无息,是死去的爱情,也是一条年轻便折没的鲜活生命。
    冷凉而绝望,若阿云说的属实,即使他没有杀人,终是利用这个机会与可能的凶手达成罪恶的联盟,为了自身利益,更甚者,更可怕的揣测在心底蔓延。
    会不会,汤普森亦是陷进这个桃色血腥局的猎物之一,阿丽不过另一个倒霉的,被任意选中的牺牲品?
    她无法在他柔情的笑容里连结这些可怕残酷,是了,并没有证据,哪怕有丁点实证威尔也不会松口,那个指控已不了了之。
    难道没有实证便真不是他做的?
    脑海里的相互攻讦越来越乱,她很想他,疯狂的想念他,但那个他,也许根本只是心底想像出来的泰乔义。
    心中冰冻,一股暖意却忽然覆住颤抖的双肩,没有古龙水麝香,没有烟草气味,有的只是男人剥离而出的体温,以及西服衣料本身干净的味道。”累了吗?我送你回去。“
    罗宝霓微微一惊,忙半转身抹脸,那男人目光看向另一侧,给她留了足够的隐私余裕。”走吧。“
    深呼吸了几秒,她将西服外套递还,率先迈步。
    在丽晶门口下车,司机将宾利停进酒店地库,他陪她走进大堂,又一起步入电梯,像一个完全尽职的分公司总秘,确保只身在港且情绪不佳的董事长独女安全回房。
    离她一呎距离,沉默,端正,一丝不苟。
    也许正是那份一丝不苟一瞬激到了她,罗宝霓蓦地踩进两人礼貌的距离,拉下他的领带伸手便拨乱那腊得整齐的黑发,弄得几缕落在额前。
    他一愣,身体靠着电梯退无可退,“罗小姐,你醉了。”
    捉住她还想再拨的手,却忘了领带还在她掌心,被那股不大不小力量迫得低头,精致肉感的唇片便蓦然贴上他的。
    甜蜜,柔软,令人一秒血液暴冲。
    他猛然握住那双柔肩,将女人微微拉开几公分,依旧是鼻息交融的距离,然而那双极长极美的圆杏眼只是盯着他,殊丽的,挑魅的,迷蒙的,似有千言万语。
    没有几个男人能挡,他也不能。
    下一秒,陌生的气息便猛地笼罩下来,出电梯后,男人直接将她抱起,掏出房卡刷开。
    皮鞋踩着两寸厚的地毯,像陷在云里,穿过奢华客厅,直入卧房。
    若说有什么激人欲望的景致,港岛夜色定能排入前十,灯火红红闹闹透过暗色玻璃落在那具美丽的身体上,即使有所准备,拉下那身云红纱礼服时,他依旧忍不住鼻息粗重。
    也不知头发是哪得罪了她,给这女人拨得凌乱。
    一双腿缠上来,挺着胸脯在怀里扭,他吻她,吻那双紧紧闭起的眼睛,吻着锁骨,热烈品尝那对丰嫩的,强烈激人欲望,几乎是令人叹息的乳。
    手指向下探寻,神秘处竟已是泥泞一片,滴滴落在指尖,像她刚刚的眼泪。
    欲望爆炸,几乎形成一种想像中的虹吸原理,指节一下顶了进去。
    她弓起身子,里头霎时紧绷,将男人的手指啜得死紧,又热又烫,嫩肉四面八方拢来,令人疯狂。
    掌心贴着花瓣外的软滑,感受那处由细薄变得肥润,中指缓缓进出,丰沛水音销魂食骨,热烈抚吻,男人的温度几乎将她融化。
    似泣似吟抑制不住,溢出两人之间的纠缠。
    然下一秒,顶弄的动作却突兀一顿,不久便是异物抽出的空虚,罗宝霓睁眼,男人还撑在她上方,带着幽绿的眸子此刻像两簇飘荡的鬼火,挺直立体的鼻梁一侧是霓虹,一侧是阴影。
    酒醺一下退去不少,气氛彻底变质,他立刻读懂了她眼底的心虚,起身穿衣,”罗小姐,我很抱歉。“”是我sorry…“,罗宝霓脸涨得通红,为了自己的荒唐和失礼,即使是一夜情,这也挺过分。
    离开前,他看了一眼略显无措的女人,笑了笑,轻轻吻在她颊边,”晚安。“
    透进大套房的万千虹霓仿佛宇宙射线,而她是失去大气保护的,一颗干涸的星球,被这些致命的绚烂无知无觉地穿透着,浸淫着,无处可逃。
    一个无意识叫出的名字,冷凉了今夜刻意用以逃避的欲望,又或者,当那俊逸且一丝不苟的男人出现时,自己已经忍不住在他身上拼凑另一人的影子。
    明明这里与纽约全然颠倒,这个偏安一隅的城市却充满属于泰乔义的氛围,形成并塑造他的一部分过去,好似身在其中,也能更了解这个人的一段生命。
    然而了解又有何用?
    最后,她换了身衣服,拿起车匙,砰地一声带上酒店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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