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宋先生神采俊朗,一身儒服广袖翩翩,行走间仿若谪仙。
    刘湛打马而来远远就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侍卫们要行礼被刘湛抬手制止,他把马交给侍卫,而后朝宋凤林大步走去。
    刘湛穿了一身简练的黑衣,束革带佩长刀,虎背狼腰,英气逼人。
    刀鞘和革带上的挂钩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宋凤林回过头来便看到刘湛朝自己大步而来。
    “你怎么来了?”
    刘湛笑了,原本骇人的气势立即消于无形。“我从山上下来,听说你到这边视察秋收便过来寻你。”
    宋凤林负手而立,风鼓动着广袖。
    “防务都定下来了?”
    “大体定下来了。”刘湛简单的说了自己的计划。
    宋凤林颔首。“齐云山北面边界如此广袤确实难以固守,与其分散兵力,不如聚于一处随机应变。”
    刘湛笑意更深。“知我者爱妻也。”
    对于刘湛这张恼人的嘴,宋凤林已经从一开始的恼羞成怒到如今不动如山。
    两人并肩站在田埂上,脚下是一级接一级的梯田,随处可见丰收的喜悦。
    “辛苦你了,我从前都不知你每年秋收都会到地方上视察。”刘湛忽然真诚的说,倒让宋凤林有些赧然。
    刘湛走近了一些两人肩膀挨着。“营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这几日我做你的侍卫陪你到处走走。”
    说起来两人已经很久没有随心所欲的到处走走逛逛,不像从前在天苍村,想摘果子便到山上野去无拘无束。
    宋凤林的丹凤眼里都是笑意,确实很久没有这样放宽心的走走停停。
    静下心来慢慢的走,齐云山上随便一处都是风景。
    白天两人随意而走,夜里便住在驿站或客栈,偶尔刘湛还会亲自打猎亲自料理,两人就这样走走停停来到了章台县所辖的一处村庄。
    今日时候还早,刘湛陪着宋凤林又到乡里统一征税的地方看看。
    两人到时征税的临时窝棚外已经排起长龙,老百姓或蹲或站三五成群聊得火热。
    只见两人一走近便听到一名老者说。“今年稻穗往南边搭,预兆大雪过屋顶,可是百年难遇的寒冬啊!”
    “这是真的吗?”
    “这可如何是好?”
    “耆老今年都七十六了,一准没错。”
    “我十岁那年见过一次大雪漫上房顶,开春之后一条村子死了近半!我今年都快六十了,那场景当真毕生难忘。”
    “可不是,我也有印象。”
    “幸亏今年减了苛捐杂税,否则我们家的粮食怕是撑不过。”
    “是啊,今年可得多囤一些粮食柴火。”
    村民们的讨论一字不落的传到两人耳里,宋凤林眉头微蹙,若那老者说的是真话,今年北疆过冬得多严酷。
    “你过来。”刘湛朝远远跟着他们的里长招了招手。
    那里长抖着腿战战兢兢的过来。
    “你去问问那名老者。”刘湛用眼神示意。
    里长立即上前去凑到村民跟前,用前所未有的客气态度问道。“请问这位耆老,您说的预兆确有其事吗?”
    那耆老认得里长忙站起来。“这是老祖宗口耳相传的谚语,稻穗往北边搭,雪不过窗,稻穗往南边搭,大雪过屋顶,老身有幸经历过一次,确实如此。”
    当天夜里两人在驿站过夜,刘湛还在反复斟酌这句谚语,显得心不在焉。
    宋凤林替他盛了汤。“若是担心可以提前预警,让百姓早做准备。”
    刘湛喝着汤。“不仅要预警,还得让地方官吏排查百姓的家庭情况,有孤寡之家屋子年老失修,或者条件特别困难的贫困户都要予以帮助。”
    刘湛说完却见宋凤林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漂亮的丹凤眼里有着惊讶。
    “这不是应该的吗?”刘湛奇怪反问,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用了上辈子的价值观来衡量这件事。
    在二十一世纪那个强大国度里,孤寡之家等贫困户都是国家重点帮扶的对象,因此刘湛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但这是在古代,而且是一个人分三六九等极其封建严苛的朝代,百姓贱民命比纸薄,天灾面前活得下去是上天眷顾,活不过去是命!
    刘湛常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宋凤林一开始觉得此人眼高于顶恃才傲物才有此诳语,直到共同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宋凤林才逐渐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这句话不是诳语而是信念。
    这是刘湛的信念。
    次日,亲卫手持宋凤林的亲笔信奔赴岑州各县,刘湛下了一条军令,今年寒冬若各县百姓有冻死饿死超出常数将县令革职查办。
    此令一出,各县县令立即组织浊吏排查县中困难户。
    有贫困户房子无力维修的,县兵营派士兵来帮忙修好,有浊吏挨家挨户的检查粮食柴火是否囤够,粮食不够的县里给借,打了欠条来年交税时返还。
    一时秋收和备冬双管齐下,整个岑州六县如临大敌。
    刘湛和宋凤林从章台县走到山阳县又走到永宁县,预计七八天的路程,两人走了半月还在乡里。
    “下雪了!”
    “将军!先生!下雪了!”
    刘湛光着膀子推开驿站的窗户,只见阴沉的天空飘洒着点点雪花,这才九月末,这场初雪比往年早了足足一个月。
    宋凤林披着罩衫朝窗外伸出手,雪星落在他温热的手掌心,丝丝的凉。
    “太早了。”宋凤林喃喃道。
    岑州六县百废待兴,这场凛冬来得真不是时候。
    下雪之后刘湛披着斗篷带着士兵奔走在乡间,亲自视察百姓备冬的情况。
    他都是自己带人外出不许宋凤林跟着,每日夜里回到驿站,刘湛的头发都湿透了,整个人冒着凉风。
    之后两人往回赶,因为冬季提前到来,军营里的事还有商队的事情都要早做安排。
    也是这个月北疆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是周氏送来了庶小姐侍候睿王,周澶将皇长孙和曹美人送到晋阳城外的一处乡下圈养。
    二是颜老太君在睡梦中寿终正寝,颜氏嫡系没了倚仗彻底败下阵来,颜启修掌握颜氏开始了他酒池肉林的糜烂生活。
    三是燕王驾崩,二王子趁燕太子在前线督战竟假传遗命自立为王。
    燕国二王子得三个部落支持控制着燕大都,因大雪提前到来,燕太子不能立即杀入燕大都只能驻军在乌檀城过冬,待明年春暖雪化再来决战。
    计划冬战的燕军也因为今年气候反常而不得不放弃,若他们不尽快返回燕地备冬,十万大军搞不好就要被大雪困在路上进退不得。
    燕军一退整个北疆都沉寂了下来。
    很快踏入十一月,大雪覆地,冬日沉沉。
    武源县刘湛的小院,屋里烧着炭盆,热炕煨得暖烘烘。
    窗外飘着鹅毛大雪,不一会大雪就把上午扫出来的路又给填满了。
    炕床的矮脚桌上还有宋凤林写了一半的计划,两人原是在商量明年开春的计划,结果刘湛开始动手动脚,这会正掀开宋凤林的衣服就要亲他背上的疤。
    “又发什么疯!”宋凤林气结,然而没一会他的声音便难以成调。
    刘湛在冬日过剩的体力无处用便只能往这方面使劲,尤其是他还得了一箱子佳作。
    刘记商行复刻之后,刘湛自己留了两本百戏图,其余都打包送给睿王鉴赏。
    有这两本百戏图在手这花样是每天不带重样,这不被褥里传来刘湛黏黏腻腻哄人的话。
    宋凤林脸红得滴血,心里对这男人又爱又恨,刘湛总是拖着他在欲火中沉沦,一次又一次的把他变得不再像自己。
    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刘湛能让宋凤林沉沦至此。
    刘湛这个在仇人眼中残酷无情在同僚眼中奸猾无耻的男人,但他处事公正从不滥杀不剥削折腾百姓当得一句爱民如子,更没有借助手中权势充盈后院满足欲望。
    他身边由始至终只有宋凤林一人,这也是宋凤林几乎从不拒绝刘湛求欢的真正原因,只有偶尔刘湛实在闹得他窘迫不已时才会发火。
    “好好,别生气,我不逗你了。”
    “还是按平常那样慢慢来,嗯?”
    刘湛果然放慢了动作,从背后搂着他,按宋凤林喜欢的节奏来。
    第66章 此生不娶
    雪下大了之后苍云镇上的工事全都暂停,将军府和宋府的主体建筑倒是建好了,只等着明年开春再修葺一番便能入住。
    刘湛赶在大雪封山前进入苍云镇视察,已经有几十户人家迁进苍云镇过冬。
    回到武源县的小院,刘湛迫不及待告诉宋凤林苍云镇里的气温果然比山上要暖和一些。
    大雪覆地不便外出,宋凤林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或带着刘攸宁练字。
    再过几日他们也要上山回刘家过冬,父母具在分开过年总是不妥,对此刘湛几乎每日逮了机会便加紧时间腻歪。
    这日午后院里突然响起刘家下人惊慌失措的声音。“将军,您快回家看看吧,大小姐闹着要上吊,家里都乱成一团了。”
    刘湛随便披了件罩衫光着胸膛踏出房门。“怎么回事?”
    下人有些难以启齿的支支吾吾。“就是……就是大小姐跟人……跟人私奔被二老爷抓回来了。”
    “私奔?”刘湛诧异,同时觉得十分好笑。“是哪家小子有这能耐敢拐我们刘家的女儿?”
    下人十分尴尬。“将军,您还有心情笑呢,家里都乱得不成样了。”
    这时宋凤林也穿戴整齐出来。“回去瞧瞧吧。”
    刘家大小姐便是二房刘学逸的长女刘悦馨,过了年就十九岁了,因刘家长辈舍不得将孩子配给小户人家,因此刘家小辈的婚事全都一拖再拖。
    几个小的也就罢了,馨儿这年龄是不能再拖了。
    今年刘同新来信,说刘氏庶族里有位嫡小姐早年夭折因母亲悲痛一直没销户,可以让刘悦馨顶了那女孩的名义出嫁,如此一来便能回到中原嫁得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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