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刘家上下都赞成,连老太太也觉得可行。
    在长辈看来女孩儿出嫁就该门当户对,虽然顶了别人的名,但好歹有个好出身日后能有好日子,怎想刘悦馨却说心里有人了非他不嫁。
    那小子是刘记商行的伙计,叫陈功今年二十岁,长得确实一表人才。
    又因处事机敏被刘成赏识一直跟在刘成身边做事,只等着年岁再大些性格再磨砺得沉稳些便放出去当掌柜。
    因刘成一直带着他只要刘成回刘家陈功也会在刘家逗留,哪曾想刘悦馨竟跟这小子看对了眼。
    如果是云中书院的学生有功名在身,哪怕出身再低刘学逸都能勉强接受。
    但那小子是妥妥的贱籍,也就这两年跟着刘成才攒了点钱置办私产,就那么三间房几亩私田刘学逸怎么可能看得上。
    这事是无论如何也成不了,刘学逸直接把话说死了,就在当天夜里馨儿留书私奔。
    刘家今非昔比,曹壮就带兵驻扎在通天关,刘家小姐不见了立即惊动了兵营。
    曹壮亲自带了一千兵挨家挨户的搜村子搜山,陈功本想带刘悦馨下山,怎想天降大雪只得寻了一间屋子暂住待雪停再下山。
    两人前脚刚进屋后脚就被逮住了,刘学逸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气得双目猩红,二话不说拔了士兵的刀竟一刀将陈功杀了。
    目睹这一切的刘悦馨当场就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便闹着要寻死。
    刘湛跟宋凤林骑马冒着大雪上山,厚重的貂皮披风在风雪里飞扬,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蜿蜒的盘山路上渐行渐远。
    “我怎么会生了你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
    “你要死也别死在家里,脏了我的地!”
    “我就是要杀了他,不杀了他你会死了这条心?”
    两人才进家门就听到了刘学逸源源不绝的怒骂声。
    刘湛放下蜷缩在怀里的刘攸宁,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示意他跟下人去奶奶那。
    “将军!”在门房看守的卫兵见了刘湛立即过来小声道。“曹大人要我转告您,人没死救过来了。”
    刘湛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那陈功刘湛也是知道的,印象中十分聪敏勤勉的小子,就是出身不好,早年还当过乞丐在县城里讨饭。
    “凤林,陈功如何?”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往大厅方向走去。
    最近一年陈功已经渐渐能独挡一面,刘成在外时都是陈功向宋凤林汇报商行的事情,宋凤林对陈功的了解当然比刘湛要多。
    “还不错。”宋凤林淡淡道。
    能得宋先生一句还不错想必差不了哪里去,刘湛点头。
    刘湛和宋凤林两人一出现,刘学逸的骂声便立即停了。
    “怎么还惊动了你们,我已经把那贼子处置了,此事就这样揭过去吧。”刘学逸梗着脖子道。
    说起这事,坐在首座上的刘学渊立即沉声斥责。“二弟,再怎么样你也该把人带回来审问,怎能就这样把人杀了呢?”
    “他玷污了我女儿,我不杀他?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刘学逸愤愤。
    下人接过刘湛和宋凤林的披风,又为两人上了热茶,刘湛拉了宋凤林坐下,把热茶放到他手里暖着他冰凉的手,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刘学逸。
    刘湛翘着二郎腿。“二叔,你是不是忘了咱们家就是贱籍?”
    刘学逸被噎住。
    “二叔,不是我说你。”刘湛端起茶喝了一口,眼中带着看透后的平淡。
    “有我在一天,咱们家就是这齐云山上的天,我的妹妹要嫁给谁,这岑州六县谁敢小瞧?谁又敢非议?哪怕馨儿最终错付了,那小子也只能夹着尾巴讨日子,要他小命还不简单?”
    刘湛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我若不在,你便是把馨儿乔装成世家嫡女出嫁,夫家要打要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包括我们家现在的荣华富贵,又该如何?”
    一时厅堂里刘学渊三兄弟宋宜均还有刘管家等都没了声响,安静的大厅只有火盆里燃烧的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刘家的富贵,云中学院的鼎盛,还有岑州六县的势力,乃至军营里那一万多士兵,这一切都系于刘湛一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陈功哪怕出身再低都是刘湛下边做事的人,这人是好是坏刘湛自有定夺,刘学逸再怎么生气也不该私下杀人。
    刘湛这番话已经给刘学逸留了面子,很多时候人活着容易活明白却难。
    此时刘学逸也明白了自己确实太过冲动不该杀人,也不该越过刘湛去处置他下面的人,一时脸上乍红乍白。
    “可、可我都已经把人……”
    刘湛也不瞒着。“人救过来了,就你三脚猫功夫能把人一刀杀了?”
    一时大家无不松了一口气。
    “救过来就好。”刘学渊神情略松,但这事还得有个了结。“湛儿,依你看这事?”
    既然人没死那如何处置这对逃命鸳鸯就得有个说法。
    毕竟陈功也算是刘记商行下面的一个小管事,如今刘湛回来了,此事还是得让刘湛拿个主意。
    刘湛四平八稳的道:“我们刘家的女儿不管嫁给谁,有我在一天总归不会过苦日子,但是我刘湛的高枝也不是那么好攀的,二叔这一刀他挨得不冤。”
    听到这不仅是刘学逸,在座的长辈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心想就是这么个道理,不能太便宜那小子了。
    “我言尽于此,这婚事成与不成还是看二叔的意思。”刘湛道。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还是婚嫁这样足以影响一辈子的大事,刘湛虽然思想开放,但是也更明白何为命运难测。
    日子好与不好,还是得看刘悦馨自己如何去经营。
    刘学逸想是想明白了,但是要他马上接受陈功也不可能,这婚事他依然没有松口,不过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暴躁和坚持。
    说起婚事刘学渊便想起了老太太提的建议。
    “湛儿,你的年岁也不小了,老太太的意思是先给你纳一房小妾,日后待你仕途稳定再从世家里选一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该来的还是来了,刘湛不急不忙的喝了口茶。
    “我今生不娶。”
    一时在座所有人无不震惊的看向刘湛,刘学渊更是脸色大变。“为何?!”
    刘湛神色不变,他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强自镇定的宋凤林。
    “年初在瑞昌郡征兵偶遇一名游方仙人,那仙人与我有缘,说我面相不凡有大气运,更主动为我批命,我也是受了启示方有此决定。”
    刘学渊十分紧张。“那仙人说什么了?”
    刘湛面露沉重。“那仙人说我天煞孤星下凡,为将则大杀四方无往不利,只是这一生杀戮太重,注定一生无妻无儿,若勉强娶妻只会祸及家人,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已决定今生不娶,以后这家业便传给淙儿继承。”
    说罢刘湛还煞有其事的长叹了一口气。
    古人笃信鬼神,敢欺人却不敢欺天,仙人批命没有人敢随便质疑。
    刘学渊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宜均面容严肃,眼中有着惋惜。
    刘学渊刘学礼更是惊讶得目瞪口呆。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宋凤林端起茶杯小口喝着,在座所有人里只有宋凤林知道刘湛这是信口拈来胡说八道的话。
    只是宋凤林没想到刘湛说的到做得到果真为了他不娶妻。
    “湛儿,总得有人侍候你啊!”刘学渊痛心。
    刘湛目空一切。“儿子一向清心寡欲。”
    “咳咳咳。”宋凤林差点被茶水呛出个好歹来。
    刘湛脸皮比城墙厚依旧面不改色的胡诌。“爹,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我命如此,你莫要介怀。”
    刘学渊双目通红十分痛心,想起长子这么些年的不容易便心如刀绞。
    他想反驳那仙人的话,但是刘湛那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把刘学渊没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谁敢保证刘湛娶妻后会平安无事?
    “此事就这么定了。”刘湛在刘家早就说一不二。
    此事很快传到后院,老太太哭哭啼啼的要见刘湛,刘湛只好到后院去安抚老太太还有赵氏。
    刘悦馨私奔一事完全被刘湛命格一事抢了风头,刘家上下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找不愉快,就连一直寻死觅活的刘悦馨也不再闹腾。
    到了晚饭也是在压抑和悲伤的气氛中度过。
    夜里,宋凤林躺在炕床上点了蜡烛看书,今年入冬刘明淙分了房,刘攸宁跟着刘明淙睡倒是不会碍事了,刘湛蹑手蹑脚的翻窗进来把宋凤林吓了一跳。
    “你锁了门。”
    所以这是翻窗的理由?宋凤林无语。
    刘湛脱了外衫钻进被窝搂住他。“今晚我要在这睡。”
    “不行,万一被发现了。”
    “发现了也不会有人多想,顶多以为我们秉烛夜谈。”刘湛吹了蜡烛。
    漆黑的房里窸窸窣窣。
    宋凤林后背贴上一片滚烫的热,他抓着被褥努力克制不发出一点声音。
    “你这屋偏远不碍事,来让我听听。”
    宋凤林把脸埋进被褥里就不出声。
    事后,一室幽香。
    刘湛吻了吻他汗湿的额头。“不打算奖励我点什么?”
    宋凤林睁开眼,丹凤眼里氤氲着雾气,想说什么最终没有成句。
    刘湛单手支起头,看着幽暗中欲火未消的昳丽面容,用指腹刮着宋凤林脸上的汗,忽而又低头吻他,吻着吻着又不安分起来。
    屋外风雪忽然大了,呜呜的刮着门窗,倒是把这一处春光全部掩盖在北风中。
    早上五更天刚过天光渐亮刘湛便醒了,他松开怀里睡得酣然的宋凤林替他掩好被子起床。
    刘湛麻利的套上厚实的外袍,随便绑上腰带一拉开门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大雪淹没了回廊竟有齐腰深,刘湛想要回屋还得涉雪艰难的爬回去。
    刘家人包括刘成寻回来的刘家下人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严冬,往年齐云山只有在春节前后的雪会有齐腰深,只要每天扫雪都不碍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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