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抬手,姿态雍容,“坐下讲。”
    严霆坐在书案左侧靠墙的一张方椅上,有下人上来奉了茶。许向荣端起茶碗,用碗盖轻轻一拂茶末,烟气缭绕,让他的脸色看不分明。
    “你在裴家找东西?”
    许向荣听了一愣,而后轻笑,他放下茶盏,坦诚的点点头,“是。”
    “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去对裴家人说,让他们主动交出来,你能不能放过他们?”严霆脸色僵硬,说得颇为艰难。
    “为什么?”
    “你别说你不知晓裴家是我舅家!”不知为何,严霆的口气有些冲。
    “裴家是你舅家?”
    一起先,许向荣确实不知晓,之后听下面人报来严霆为裴楠之事出来奔走,他才知晓有这么一层关系。
    这让他不禁大喜。
    “先不说我从不关心这些小事,都是吩咐下面人去办的。即是如此,我又为何要因为这些放过裴家?要知道因为这群无知的蝼蚁,让我损了吴仪,你不会不知晓吴仪对我们来说的意义吧?”
    严霆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空气在一瞬间凝滞,严霆难堪至极,正欲起身,许向荣话音一转,“要放过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一个可以让我说服自己的理由。你,能给我这个理由吗?”
    他噙着笑,望着严霆的双目写满了势在必得。
    “你这卑鄙……”
    许向荣态度适意的挥手打断,“我以为你早就应该知晓,我这个人一直满卑鄙的。我想要的东西,哪怕用尽各种手段,也一定要得到!”
    他站了起身,走到严霆身前,低声说道:“你知道吗?你这段时间躲着我,让我很不高兴!”
    他半俯下身子,神出手去摸严霆的脸。
    严霆反射性的便避了开,只可惜他在下,许向荣在上,又被圈在这一方之地,又哪里能避过。许向荣的手还是触上他的脸,他轻轻的在上面磨蹭着,严霆有一种作呕的感觉。
    “你瘦了……”
    ……
    直到天擦黑,严霆才离开这处私宅。
    正欲上马时,一个下人走了过来,递过来一袭披风。
    “严爷,世子爷让小的给您送来的披风,天冷风大。世子爷让小的备了马车,要不您坐马车走?”
    严霆动作一滞,满腔的羞愤几乎没将他淹没。
    他理都没理那人,上了马便疾驰而去,行为举止之间有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狼狈。
    兰姨娘已经很久没见到严霆了。
    如今的她,在威远侯府里宛若一个隐形人,成日里除了带好五少爷,便是足不出户。
    她身似浮萍,无依无靠。在夫人那里吃了一次大亏,之后也知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夫人那里从不搭理她,她也只能巴着严霆,以期能有一方容身之地。
    以色待人的女子自然知晓怎么讨好男人,这些日子严霆事务繁忙,她便每日熬了补汤差人送来,侯爷这里一直没有动静,她心中渐生忐忑,今日打听到侯爷刚回来在书房,便带着补汤的来了。
    下人知晓兰姨娘在侯爷跟前得脸,也没拦她。
    兰姨娘挂着柔顺的笑,刚走进去,一只砚台砸碎在她脚下,溅了她一身浓黑的墨。
    “严爷——”
    “滚!”
    兰姨娘吓得一个踉跄,跌倒在身后的曼儿怀里,两人连头都不敢抬,相互扶持着走了。
    ……
    次日,严霆亲自去了趟裴家。
    见过裴老夫人后,找她要了一样东西。
    裴老夫人命全家人翻箱倒柜,才翻来找了给他。
    她若早知晓是要找这东西,定然早就主动拿出来了。
    可谁能想到那人居然要的是一本佛经?!
    严霆也不知道这本貌不其扬的佛经里有甚,他甚至拿在手里翻了两下,什么也没有发现。既然那人告诉自己是这个,他便找来拿去给他。
    原来裴楠是个颇有心计的,这次他被拿出来顶罪,落了一个罢官流放的下场。之所以吴尚书会保他,也不过是他曾透露自己手中捏有对方的把柄。
    包括之后的两家结亲,也不过是为了安远在流放之地裴楠的心。
    这边吴家人稳着裴楠,另一方面也派人去接近裴楠套他的话,经过千辛万苦才套出东西藏在一本佛经里。
    吴家人还未下手去找来此物,便爆出了之前那件事。吴仪落马,这事自然而然便让许向荣给知晓了。
    许向荣此人,历来行事不同常人。
    别人讲究君子有道,有可为有可不为,对于他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即可,甭管他手段是不是下三流。若不是为了逼严霆,此物他早就拿到手了,也不会又发生裴三惨死一事。
    裴家将东西交出去后,家中果然再没发生其他事端,裴家人心中又喜又悲,无法言语。
    之后裴家大房父子俩扶灵回京,裴家人为裴楠办了丧事,又借着扶灵回乡的由头,全家搬离的京城,自是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ps:裴家完蛋了,老夫人完蛋了一半,剩下一半慢慢来。
    严霆已经堕落了,有一种霸道总裁的即视感,某某某女主总是为了某些不得已的理由去牺牲自己,Σ( ° △ °|||)︴……
    ☆、第108章
    荣安堂日日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自上次老夫人再度昏厥,醒来之后病情便更加严重了。左边半截身子彻底动弹不得,左脸也歪斜不受面部肌肉控制,之前还能说话,只是说得含糊不清。这下倒好了,想说几个字都甚为困难。
    严弘本是养在荣安堂,因老夫人的病重,被挪去了前院。一般男孩十岁左右便会离开后宅,严弘算是晚的了,俱因老夫人不放心他。
    一并挪去前院的还有严陌,他今年十一,也不能总让他跟严嫣住在凝香阁。
    严嫣亲自去挑了一个院子,距离严弘的住处甚远。一番修缮收拾后,便差人将严陌的一应用物俱挪了过去。燕儿和莺儿俱跟了过去,还有董妈妈,其他服侍的下人则大多选的是小厮。严陌所住的院子紧邻沈奕瑶那队侍卫上值的地处,安全倒是不用担心的。
    天气更加冷了,似乎只是一夜的时间,天地间便笼罩上一层白。
    外面滴水成冰,锦瑟院的暖阁内,地龙烧得暖融融的,屋角放了一只三足鎏金鸾鸟香炉,里头熏着百和香,香味儿若有似无,却沁人心扉。
    沈奕瑶与薛氏两人身着薄袄,坐在炕上,一人手里端了一盏茶,正在说话。
    谈的大多是严茹严玲两人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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