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依靠三哥。
    可沈董那边……
    章枕的担忧很快就没了,三哥能忽略危险,抛下工作,亲自出海找这么久,足以说明他对茭白的看重。
    那份看重不可能长远,也不清楚会持续多久,但短时间内是没问题的。
    再者说,沈董如果还要对茭白出手,那他不介意带枪闯沈家。
    有几个弟兄过来换岗,看到章枕红着眼哽咽的状态,他们纷纷大惊失色。
    “枕哥?”
    “怎么了这是,白少爷不行了?”
    那老弟前一秒才说完,下一秒就被撂倒。
    章枕压着他,一张美人脸又凶又严肃:“快给我呸三下!”
    老弟稀里糊涂地照做:“呸呸呸!”
    还知道把头歪一边呸,不然能呸枕美人一脸。
    章枕把人放开:“从今往后,茭白就是我弟,亲的!”
    “你们要把他当我。”章枕掷地有声,“听到了没?”
    弟兄们面面相觑。
    老大竟然长鸡翅膀了,扇得好他妈大力,生怕别人看不到他化身成鸡爸爸的一面。
    一兄弟搓搓手:“真要把他当你,那我们可就要和他喝酒划拳,勾肩搭背,黄车嗖嗖……嗷!”
    他捂着被枕哥拍的脑袋,夸张地叫个不停。
    其他几人不忍直视地跟他拉开距离。这演技差的,丢人。
    那兄弟自我感觉良好,他笑嘻嘻地凑到章枕跟前:“枕哥,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章枕摆摆手:“忙你们的去,都别大意。”
    他的心情没有变好。
    也不配有好心情,难以启齿。
    几个月前,他在熙园听见茭白做噩梦的喊声,还在想,叫他“小哥哥”的那孩子要是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肯定比茭白要过得轻松。
    谁知道……
    章枕往楼梯上走,唇边掀起自嘲的弧度,八月份,“缔夜”那晚的一声“小哥哥”,是命运对他的指引。
    茭白成为他的网友,是命运的二次眷顾。
    而茭白的那个微信头像,也就是令他熟悉的彩块,是命运的施舍。
    命运对他如此好。
    是他自己太蠢,错过了那么多次看清真相的机会。
    好在,
    终于看清了。
    日子还长,无论是对于茭白,还是对于他,对于他们。
    .
    雾太大了,船没返航,就停在安全的航道上面。
    茭白的伤没有生命危险,他只是太累了,精神也总是紧绷着,很煎熬。一旦他感受到安全的氛围,他就进入了深度睡眠中。
    茭白这一觉睡十几二十个小时,他有意识的时候,嗓子干得厉害,脑子也很昏,眼皮更是糊在了一起。
    “醒了?”旁边响起一道低而沉哑的嗓音。
    茭白动了动糊起来的眼睫毛,吃力地撑开眼帘,他在模糊的视野里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轮廓,周边都是柔和的光。
    我进天堂了,看到了上帝。
    等茭白眨一下眼,视力恢复了一点,他发觉那轮廓四周的光晕里掺黑,还带滋滋的电弧威压。
    哦,不是天堂,是修罗殿,修罗王。
    再看的时候,
    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只死透了,却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白猫。一副见到游魂小鬼,又像是见到主人的模样。
    好友上线提醒又他妈延迟!
    茭白蠕动干燥的嘴唇,说出电视剧里病人的经典台词:“水……”
    戚以潦迈步去桌边,倒了杯水端过来。
    茭白说:“我起不来。”
    戚以潦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那等会喝。”
    茭白:“……”
    要不要这么玩?
    茭白咬牙伸手:“戚董,你扶我一把。”
    戚以潦儒雅地挑眉:“要扶啊。”
    “那就应该在第一次的时候直说。”他无奈地叹口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的需求。”
    茭白的白眼要翻到天花板了。在这件事上面,你好意思对我说教。
    你自己都死了,还一副悲悯万物,自娱自乐的慈祥德性。
    你敢把你腐烂的内心剖出来吗?
    投过来的目光倏然变了样。茭白忽地一滞,他抬头,屏气看与他贴近的戚以潦。
    戚以潦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响,眼尾轻扬了扬:“你这孩子的心理活动很丰富。”
    茭白呵呵。
    “你现在笑起来,比以往更丑。”戚以潦温和地评价道。
    茭白不呵呵了。
    戚以潦扶起茭白,肢体语言非常生疏。
    但茭白严重的伤处都没有杯牵动到。
    “医生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在现场。”戚以潦让他靠在床头,额前落下些许碎发,显得亲和。
    言下之意是,你全身上下我都看过了,自然知道你伤在哪,不至于在这时候故意碰你伤情较重的地方。
    茭白默了默,自己去拿柜子上的水杯:“医生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戚以潦单手梳理发丝:“能做你爷爷的老医生。”
    茭白松口气,他不是脸皮薄害羞,是怕污染了医生的眼睛,给医生留下阴影。
    老爷爷阅历丰富,能扛得住。
    茭白抿了一点水缓缓,之后他就小口小口地喝,他在这间隙里整理思绪,发觉自己只记得齐子挚带礼珏跳海,他在甲板上昏迷,再就是他在这里醒来。
    中间都不记得了。
    喝断片一样。
    房里很安静。茭白人在船上,也没怎么想吐,可能一方面是已经吃过了齐子挚那一环最浓的狗血,另一方面是环境的影响。
    他安全了,能上岸了。
    茭白瞥瞥背对着他立在窗边,面向蔚蓝天空的老男人,正经道:“戚董,谢谢你带人来找我。”
    戚以潦没回头:“你没遭到凌辱,一身伤都是自己弄的。”
    茭白的脸色一变,老医生这么厉害的吗?
    “对。”茭白索性承认,他粗略地讲述了自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我不弄,齐子挚就不会信我真的被欺负。”
    戚以潦道:“肚子上的那一刀,他捅的?”
    “嗯。”茭白下意识对戚以潦透露过程,非常详细不说,他还咬牙切齿。
    没有失望,只有吐槽夹带鄙视。
    这就给人一种,他料到了会有那一出一样。
    戚以潦的眼瞳里出现了一只海鸥,它在海上掠行,孤独而坚定地觅食。
    观赏风景的人,免不了会被它吸引,驻足,看它能否满载而归。
    茭白见戚以潦不提问了就拽开睡衣往里瞧,一股药味扑冲上来,他在那有点腥的药味里听见了戚以潦的问声。
    “你经历这一出磨难,怨谁?”
    “沈老太太,沈寄,齐子挚,礼珏,货船上的老头船员,还有,”茭白掰手指头,“沈而铵。”只少不多。
    戚以潦听他跟小孩子似的记账口吻,摇头笑道:“没有你自己?”
    茭白迎上戚以潦看过来的目光,说了两字:“没有。”
    戚以潦那目光隐约在蓦然间深了一下:“好。”
    茭白莫名其妙,好什么?我怎么想是我的事,又不需要你来打分。
    坏了,刚刚他是不是直接说出沈老狗的名字了?也不知道戚以潦这个老友会怎么看。
    茭白没多纠结就淡定了。
    随便戚以潦怎么看,反正他以后在沈老狗这一块不需要装了。
    .
    戚以潦不快不慢地向他走去:“老沈那边……”
    茭白正要说“无所谓”,就听老男人道:“我听说,你们离婚了。”
    “……”说这个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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