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异常吵嚷,魏韩云说剧组里景桉所在的a组今晚要大夜(通宵拍戏),现在正准备走戏。
    “组里没混进生面孔吧?”薛寻野盯着车窗外飞掠的街景,留意着各处可能藏枪口的隐蔽位置。
    魏韩云找了处安静地儿跟他聊:“没有,都是熟人。怎么了,有新状况?”
    “最近比较危险,你盯好他。”薛寻野下了车进了电梯才把话说开,“老郑头委托了程谓摘取我腺体,程谓可能跟他取消了交易……这事儿我不确定。”
    魏韩云:“?程谓是傻批吗?”
    薛寻野:“?我允许你骂我老婆了?”
    魏韩云:“你他妈搞搞清楚现在的情形,既然他能知道邓叁非法移植腺体,他能不知道邓叁是老郑头的走狗吗?”
    这事薛寻野比魏韩云还纳闷儿,邓叁的非法移植事业服务于郑恢弘的腺体交易中心,从孩童身上所调包的拥有高等级分化潜能的腺体都会在私底下输入腺体交易中心的冷冻库,可以说郑恢弘和邓叁是利益共享。
    既然程谓早就清楚邓叁的不妥,理应从最初就拒绝和郑恢弘牵扯关系,如果扯上关系是为了抓住郑恢弘的把柄从而推倒对方的势力,那后来就不该中止交易——
    那心里不顺畅的就成了自己了。
    “操,他到底在想什么。”薛寻野刷开房门,掀开行李箱把装有枪支弹夹的小箱子往里头扔,“反正你把寻桉护好就成,别的不用担心。寻桉没闹着退圈子吧?没有最好,有这念头就给他按回去,训一顿就行——你妈的,我不是说那种训,你悠着点儿。”
    虽说是一个爹妈生的,但薛寻桉和他不同,他弟有个怪病,出生后到现在腺体似乎长久地处于休眠状态,没有体现出任何觉醒特征,十五六岁时也并未出现二次分化。
    读书时期的薛寻桉在同学眼中是个怪人,他既不是任一等级的alpha或omega,也不是占率达75%的普通beta。
    他仿佛游离在这个生物圈之外,只能靠安装在后颈的定制精微模拟器来扮演一个晨露信息素的omega。
    合上行李箱前,薛寻野想了想,又从里面掏出那支被程谓用过的斑蝰蛇手枪别在腰间。
    拎起行李箱骑着尘封超半月的机车赶回程谓的住宅,还没开门,薛寻野就听屋里传出玻璃破碎的脆响,他解指纹锁的手一顿。
    “郑会长什么意思?”程谓抓着手机压抑怒火,搭在左膝上捏拳的左手骨节苍白,扬手打落的玻璃杯在脚边呈放射状破碎一地。
    从抽屉深处翻出来的旧手机不好接收信号,滋滋的电流声透过听筒流遍程谓的耳廓,听起来就像郑恢弘的声音藏了刺戮的刀子:“我说程先生你都把邓叁的地下手术室给端了,还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程谓按着剧痛的腺体,反复做着吞咽唾沫的动作,将顶破喉咙的呕吐感压下去,身体寻找着让自己安全的姿势缩在沙发扶手边,脑袋埋进堆起的两只靠枕中。
    郑恢弘势在必得:“抱歉,你不肯交人,我只能用这个方式要挟你了,当然我还有更好的途径。”
    靠枕的缝隙里逸出痛苦的信息素。
    程谓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没让自己的嗓音过于狰狞:“行,您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第29章 腹背受敌
    不同于程谓咬在牙关下的颤意,电话那头年逾五十的alpha反倒中气十足,挂线前往他双肩撂上千金石:“等你答复。”
    听筒里余留急促的挂断音,程谓只占据长沙发的一端,头顶的靠枕掉到地上,熄屏的手机也随之从握不稳的手中坠向尖锐的玻璃碴。
    搭在沙发扶手的右手攥着折起的眼镜,防滑链垂落下来,镜片内侧挂着漫开的透明水痕。
    程谓两个手背被自己咬出了纵横交错的牙印,他坐起来,用衣角把镜片擦干净了,踩着拖鞋失神地走向洗手间鞠冷水拍脸醒神。
    洗完脸出去看见薛寻野搭着只行李箱立在客厅中央,他有点意外,随即端上一贯的冷淡面孔:“怎么,没人帮你解决易感期?”
    薛寻野没答话,捡起地上的旧手机拂去沾在上面的玻璃碴:“这回也录音了吧。”
    程谓心脏漏跳一拍,意识到薛寻野只是随口一问,刚才的通话十有八/九被对方听见了——郑恢弘对他的要挟不是重点,但他挂线前回应郑恢弘的那句话足够让薛寻野多虑。
    “没录,不是什么重要内容。”程谓从门后抽了只塑料袋,蹲身徒手扒拉地上的玻璃碴扔进去,“你易感期这周之内能结束吗?”
    薛寻野最不愿看到程谓这幅不冷不热的模样,理性还没回魂前,他手中的行李箱已经脱离他的行动意识顺着他推出的方向朝蹲在地面的omega滚去,程谓猝不及防被撞到地上,手掌撑着地板才堪堪稳住了即将跌坐上玻璃碴的身子。
    那一瞬薛寻野心里晃过了用鞋底把程谓的手钉在地面不让动的念头,他想看高高在上的omega像从前那样向他屈服。
    可当程谓纹丝不动的手掌下逐渐爬出暗红的细小血流,给茶色系的开司米地板添上浓稠的一笔,他的眼眶又迅速红了。
    “我他妈……你不是很能躲的吗?!”薛寻野甩手丢开夹在臂弯里的揭面头盔,头盔咕噜噜滚远,他粗鲁地拽了程谓的手腕翻过手掌,只见满是枪茧的右手又多了俩割破的小口子,鲜血汩汩往外冒,沿着掌纹染红了整个手心。
    “我不是——”
    “不是故意的。”程谓平静帮他接话,拉出茶几下的抽屉翻出根消过毒的镊子,垂眼为自己夹出黏在伤口里的细小玻璃碴,“每个推卸责任的人都会这样为自己狡辩。”
    他的动作又狠又快,三下五除二处理完伤口,抽屉里的纱布用完了,程谓直接抽出睡袍的绑带在手掌上缠了几圈,敞开的睡袍里是肌肉线条漂亮的胸腹,区别于别的omega柔软白嫩的身躯。
    薛寻野的气就消了,盘腿坐在程谓跟前,搂住omega精瘦的腰,释放点烈焰信息素让自己在路上被寒风刮过的脸庞回了温,才放心埋脸暖暖地贴在程谓的身上:“对不起。”
    程谓至今还在为郑恢弘那通电话伤神,没心思和一个情绪不定的易感期alpha争辩孰是孰非,迟钝地摸过旁边的手机,依旧用缠着绑带的右手操作按键,一点儿小伤对他来说没什么:“我必须要问问我搭档,易感期的alpha是不是都这样烦人。”
    薛寻野拍掉那台破手机,抓过程谓的右手给他呼呼:“不要跟其他alpha说话。”
    程谓哼笑:“我只是个替代品而已,你入什么戏?你在你的omega面前也这样蛮横无理吗?”
    薛寻野蹭地抬头,头发扫过程谓的腹部:“替代品?别学个词儿就瞎他妈乱用,从我分化之后我就只标记过你,我上哪去找别的omega?”
    程谓扶着自己的后颈怔然,alpha眼红红的样子看得他想笑:“你戏演得挺真啊。”
    “我日……”薛寻野狂躁地捏捏眉头,“十年了,你把事儿忘得一干二净情有可原,但你不能污蔑我出轨。来,你过来。”
    他站起来俯身兜住程谓的肩膀和后腰把没记性的omega照面儿提到怀里,程谓身体失重一刹,居然没挣开薛寻野的钳制。
    上一回到医院咨询,医生是怎么说的,易感期的alpha攻击力可能会变弱,但激发强占欲的某方面力量会反向大幅增长。
    被抱上楼梯时程谓的两条腿晾在薛寻野的身侧晃动,他仰起脸不可思议地望着alpha隐忍的怒容:“什么十年?你认错人了吧?”
    “哦,还强词夺理,等我帮你记起来你就知道我认没认错人了。”薛寻野踹开卧室门停在开关旁,“开灯。”
    “没手。”程谓最讨厌被指使。
    薛寻野点点头,将臂弯里的omega往上托高了点,让程谓的后脑勺对准灯开关,他凑上前重重啄了下程谓的唇,通过作用力让程谓后仰的脑袋打下了开关。
    门窗紧闭缺少空气流通,卧室里充斥着散不开的烟味儿,徽商的气味倒也不呛鼻,一股轻甜混杂其中,程谓就被抛进了沾染半烟半甜的床被中,刚撑起上半身,扑到身前的alpha就堵了他的去路。
    枕头边的手枪没子弹了。
    有也使不上,他做不到用手枪威胁薛寻野了,舍不得,就很烦,啧。
    他开始变成了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类人,受匹配度的支配,变得没有定力,感情用事。
    “找枪?”薛寻野了解他的omega,看他眼睛往枕头两边乱瞄就懂他企图,于是卸下自己腰间的斑蝰蛇手枪扔程谓怀里,“用这把,老朋友了吧,上次还拿它打我腿,今天你用它顶着我的脑门儿我也得把正事儿给办了。”
    程谓眉眼轻挑,左手勾住扳机环,拇指抵着枪柄一弹,枪支就越过薛寻野的腋下打着旋儿飞向了床尾凳。
    “想多了你,我不乐意的事儿,你能强迫得了么?”
    “强迫?”薛寻野把人逼到床头,学他挑了挑眉,“要真是强迫,你在夜店外面找我要抱抱那天你就走不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年的易感期我怎么过的?让人从阿尔卑斯山摘一飞机的雪绒花运过来铺床上,打上两管高浓抑制剂闻着你的味儿睡足七天,你说你当什么花仙子不好,玫瑰野菊向日葵多容易找,非要往那一千七百米的海拔上长,这不是诚心刁难人么。”
    alpha越靠近,梦里vul的高大身影愈加与薛寻野相重叠,程谓的腺体如同被利齿撕破一样痛,他脊背紧贴着床头靠板,拧眉捂住自己的后颈,慌乱的信息素却悄悄从指缝间漏出来。
    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叠影,视野像出现了故障的老式电视机时而交织着黑白画面,程谓另一只手掐住了薛寻野的脖子:“行了,适可而止。”
    “你很难受吗,”薛寻野抚上程谓的小臂,易感期alpha的安抚信息素通常被汹涌的求欢信息素和暴躁信息素排挤在腺体最深处一个闭合腺舱中,他被标记过的心爱omega扼住咽喉,却还忍不住心疼他,为他强行牵扯自己腺体内的安抚信息素陪他感受剧痛,“你一声不吭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很难受。”
    “vul……”程谓疼得视线涣散,尝试着像平常那般唤起这个名字来减缓自腺体蔓延至脑神经的痛楚,指甲深陷进颈侧抠出几枚月牙形的深痕。
    “你说什么?”薛寻野倾下身盯着程谓呢喃的唇形,突然弯起了眼睛,“啊,vul是我——是我十年前的宝贝摩托,那时我说要把你抱到上面边飙车边弄你,你哭着说不要。”
    ——“那么浪,把你载到海边好了。”
    vul在梦里交握着程谓的手说。
    这次名为vul的药物好像失效了,程谓推拒着薛寻野,七零八落的拼图碎片从幻境四处争相挤破他的大脑皮层撞进他的脑子,他手忙脚乱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vul却抱住他坠入十年前的一段记忆空白区。
    “每次都这样躲开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压根就不重要?”薛寻野托起程谓不让他往被褥里钻,抱起他朝浴室走,调试好水温顺手抓了罐身体乳直接在盥洗台坚硬的边沿磕碎了瓶罐,“来,靠着镜子坐好,看着我。”
    沾水后湿淋淋的睡袍被卷成一团扔到地上,程谓被腺体以外的疼痛扯回现实,不顾右手的伤撑住大理石台面跳到地面,薛寻野捞住他的腰反手又把人推到盥洗台上。
    “我当初就不该把你领回家,”程谓伏在盥洗台边森冷地看着镜子里的薛寻野,右手心的血渗出来浸染了层层叠叠的绑带,他像感受不到痛,用牙齿咬住绑带一角将黏住伤口的绑带一圈圈解下来,他的眼眶也被染红了浅浅的一小片,“就该一枪把你崩了,为民除害。”
    “你舍不得。”薛寻野嘴上逞强,眼底氲了层薄雾,“你舍不得那六千万……你他妈,别哭了。”
    程谓收拢右拳,指甲嵌进手心的血肉里,眼神锋利地望向镜中站在他背后快要哭出来的alpha讥笑了一声,该委屈的是他,搞不懂alpha在难过什么。
    随即一把比斑蝰蛇手枪威力更强的枪械抵上了他的后腰。
    讥讽的笑意在程谓嘴边凝固,即使是在杀戮基地穷途末路时被敌人用命中率极高的枪支抵住要害,他也未曾像现在这样慌乱。
    他惯于表现出来的镇定、出任务时的狠戾,现在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薛寻野左手握枪,右手覆上程谓受伤的手,尽量避开他的伤口,然后把那只比自己小的手笼在掌中,拇指指腹在对方凸起的关节上滑动,“问我易感期什么时候结束,然后把我健健康康地送到郑恢弘面前好拿到丰厚的酬金,是吗?”
    程谓不敢乱动,眼睛盯着置物架上用来替换的刮胡刀片,琢磨着把它藏进手心:“我说过交易取消了。”
    薛寻野红着眼笑了一声:“故弄玄虚谁不会,你当我聋了听不到你跟郑恢弘的谈话?”
    程谓闭了闭眼,从接完郑恢弘来电后就在体内翻腾的疲惫牢牢攫住了他的躯干,让他升起自暴自弃的失落感:“随便你。”
    肩上一沉,薛寻野把下巴搭在他的肩窝处,滚烫的泪水砸在他锁骨里:“程先生……”
    明明手握武器,薛寻野也占据绝对优势的地位,可他黏糊的哭嗓倒像他成了被迫的那一个:“程先生,我给你更高的酬金,你向我服软一晚上好不好?”
    程谓默不作声移近置物架,捻起刀片握进了手里,锋利的一面露在指间外侧。
    刚要转身,薛寻野忽然拦腰抱起他朝卧室里走,重新把他扔上床,扬手把厚重的遮光窗帘布拉起来。
    医生说得没错,易感期alpha把力气用在什么地方,程谓算是领会到了。
    他踹开沾满信息素像团火球似的扑过来的alpha,反被对方拽着两只脚腕拖了过去,后背摩擦过冰凉的床单,程谓捏住刀片狠下心在薛寻野的大腿划拉出一拃长的血口子:“薛寻野你住手!”
    被自己的omega割伤,薛寻野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毛一扇,泪水就摔在了程谓的小腿上,程谓绷紧了腹肌,支起上半身时身侧与后背拉扯出了流畅的线条。
    他怔怔地看着指向他的枪口,再挪向alpha被他划破的那道细长血口,划伤对方时薛寻野特有的烈焰气息的温热血液也沾到了他的指腹上。
    程谓伸出舌尖卷去拇指上的鲜血,嘴角勾起挑衅的笑:“有种你继续。”
    随即一把比斑蝰蛇手枪威力更强的枪械抵上了他的后腰,alpha在面对自己的omega时就爱用这个来威胁人。
    斑蝰蛇手枪全枪长196毫米,射速达40发/分钟,五十米内能轻易穿透软体防弹衣,但在薛寻野的爱枪中只能算非常不起眼的一把。
    而薛寻野手中的这把g.on手枪尽管只有185毫米,射速最高时却能达120发/分钟,弹匣内的子弹自动无限更新,和它的主人一样攻击力度惊人。
    讥讽的笑意在程谓嘴边凝固,即使是在杀戮基地穷途末路时被敌人用命中率极高的枪支抵住要害,他也未曾像现在这样慌乱。
    他惯于表现出来的镇定、出任务时的狠戾,现在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薛寻野左手握枪,右手覆上程谓受伤的手,尽量避开他的伤口,然后把那只比自己小的手笼在掌中,拇指指腹在对方凸起的关节上滑动,“问我易感期什么时候结束,然后把我健健康康地送到郑恢弘面前好拿到丰厚的酬金,是吗?”
    程谓不敢乱动,眼睛盯着置物架上用来替换的刮胡刀片:“我说过交易取消了。”
    薛寻野压下枪械击锤:“故弄玄虚谁不会,你当我聋了听不到你跟郑恢弘的谈话?”
    程谓闭了闭眼,从接完郑恢弘来电后就在体内翻腾的疲惫牢牢攫住了他的躯干,让他升起自暴自弃的失落感:“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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