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淮收回目光,抚了两下次子的脸蛋,温声道:“乖儿子,你就不用了,你去替父王监督你大哥做功课,陪你小弟弟夜里玩,要是该睡觉的时候,你小弟弟若还闹着不睡,你要负责把他哄睡觉。”
    萧明轩苦恼地抓抓脑袋:“父王,我还要哄恺恺睡觉啊……”
    南姗看着鸭梨山大的次子,忍不住扑哧发笑:“轩轩,你若是哄不睡恺恺,便叫人来告诉母妃。”老娘揍那丫小子去睡觉,整日扮演贤妻良母,终于能在皮小子跟前,展现点烈妈气势了。
    回宫之后,不几天,便是萧明轩满三岁的日子,各宫纷纷送来贺礼,南姗瞧着堆成小山似的礼堆,对萧清淮调侃道:“殿下,轩轩这回可发了一大笔横财。”
    萧清淮手腕端凝,笔锋不滞,嘴里打趣道:“你若也想发笔横财,我可以给你过个大生日,把京城里排的上号的贵妇,全给邀到宫里,保管你收礼收到眼花缭乱。”
    南姗拎起茶壶,倒出两碗热茶,自个儿端了一杯慢悠悠品着:“你当我是捞钱的串子么,我又不缺银子花。”
    萧清淮从文折中抬起头,嗔怨着瞪了南姗一眼:“嗳,你就光顾着自己喝茶,我也渴了。”
    南姗伸出一根指头,戳戳摆在圆茶盘里的盖碗:“不都给你倒好了,放在你眼前啦,殿下,你只用伸出手,稍微端一下就好。”
    萧清淮手持毫笔,眉梢轻扬:“我要你端给我。”
    南姗眯了眯眼睛,无力叹气:“哥哥,你记得你到底几岁么。”
    萧清淮不理南姗的无语,依旧挑着精裁似的两道眉峰,嘴里幽幽道:“姗姗,你若不给我端茶,等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你会很后悔的。”
    南姗恨恨放下手里的茶碗,气鼓鼓地端起另一只,双手捧递给萧清淮:“你个讨厌鬼,动不动就拿那个威胁我,殿下,你这样威胁一个小女子,真的很不君子哎。”
    萧清淮微微一笑,又道:“原来在你心里,我还不够君子啊,你既这么说,那我更要改主意了,你也瞧见了,我手上现在不得闲,你便喂我喝茶吧。”
    南姗:“……”好想泼你一脸茶哎,想归想,南姗将茶碗举到萧清淮唇边,落落地笑道:“喂就喂,这茶还热的很,你要是被烫出一嘴泡泡,可别赖我。”
    萧清淮板起俊脸,低声骂道:“好个狠心的婆娘。”
    南姗凝瞪萧清淮片刻,忽然笑道:“好啦,殿下,你专心忙你的事,我不无聊,你就别分心和我瞎聊了,这碗茶真的有点烫,待略凉些,我再喂你喝。”
    萧清淮定定地看着南姗,略蹙了眉峰,微微苦恼道:“姗姗,我该让你早点去歇着,可我又想你一直陪着我,你待在我身边,我便很安心,你不在,我总是感到空落落的……”
    南 姗抱住萧清淮的胳膊,笑盈盈地枕在他肩膀,娇嗔道:“没殿下哄着,我也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是真的睡着了,若没你在床边挡着,以我那糟糕的睡姿,只怕要滚到 床底下去……”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南姗心中甜蜜地低低道:“殿下每日起那么早,却总是嘱咐我多睡会儿,殿下待我有多好,我都知道的……”
    萧清淮心里暖暖的,伸手搂抱着南姗,轻轻晃着。
    渐 到三月下旬,离萧清淮的生辰之日已不远,但南姗丝毫没有为此事张罗的打算,不免就有人来探口风,南姗也不捂着事情,只道萧清淮已说从不过生辰,不管众人如 何猜测,总之,萧清淮当上太子后的第一个生辰,依旧寂寂无音,还在京城的皇三子,曾特地进宫来找萧清淮喝酒,亦被萧清淮婉拒。
    春走夏临,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
    五 月之际,皇帝下旨晋封良贵嫔为良妃,柔贵嫔为柔妃,婉嫔为婉贵嫔,有人乐开了花,自也有人气得心口疼,用萧清淮话的来说,给柔贵嫔升位份,若是她日后协理 南姗管制宫务时,可以有足够的地位压制人,良贵嫔一直淡然度日,萧清淮想知道,在她晋封成妃位之后,是否还能一颗平常心淡然度日,至于婉嫔,她失了唯一的 女儿,如今只平心静气的养着外孙女,不在宫里兴风作浪,也不给南姗找trouble,故萧清淮乐意给她请升位份。
    柔贵嫔擢升妃位 之后,不几日,她的姑爷刘驸马这回任期满了之后,也被放到了一个好缺之上,实可谓喜上加喜之事,而本就郁闷的方惠妃,这几日更加倒霉,她娘家被御史参了, 说他娘家不仅闹出有人命,且还有侵占百姓田产之事,如今其兄长已被停职在家,大理寺正在查案取证,方惠妃一头哭到皇帝那里去喊冤,皇帝只淡淡发话,是冤非 冤,自有大理寺查证,方惠妃失落的返回寝宫,之后,萧清佩又前去求情,皇帝不怒自威,只淡淡对萧清佩说,这不是她该掺和的事情。
    方惠妃十分伤心忧郁之际,渐到二王爷嫡长子萧明彻的大婚之日,萧清淮很给面子的亲赴婚宴,同时带了七皇子萧清尘,五公主这回称病不来,南姗只微勾唇角,不做多言,婚礼十分热闹,宾客如云,各项礼仪自有内务府和礼部操持,桩桩件件,有条不紊。
    次 一日,段氏领着新上任的儿媳妇,前来宫中认亲,南姗给新妇一对羊脂白玉镯,寓含圆满之意,随后又面色和煦的封了红包,再说一些常见的吉祥话,例如要夫妻和 睦,举案齐眉,开枝散叶之类的,大概新妇都容易害羞,南姗说到开枝散叶时,文雅端庄的新媳妇脸上,即刻飞上两团红晕,娇羞之态十足。
    当夜,南姗不无感慨地对萧清淮玩笑道:“殿下,我也想有个儿媳妇。”
    拿着笔杆子疾书的萧清淮,闻言抬起头来,笑道:“你大儿子尚乳臭未干,怎么给他讨媳妇。”
    南姗撇了撇嘴,嘟声道:“我也想体会下,当婆婆是个什么滋味嘛。”
    萧清淮拿笔杆敲敲茶碗,哎哎两声:“先别做那没影子的梦,给我续茶,渴了。”
    南姗从靠着的绣枕堆里,坐直身体,拎起茶壶给萧清淮续茶,边倒茶边嘀咕:“一晚上喝这么多水,你可真是只大水牛。”话音才落,一根笔杆子已敲到脑袋上,萧清淮温润的嗓音传来:“又乱嘀咕什么呢,我是大水牛,你是什么?”
    南姗放下茶壶后,双手托腮,笑眯眯道:“我是插在牛头上那朵水灵灵的鲜花啊。”
    萧 清淮意味不明的一笑,喝了几口茶水后,再度埋首永无止境的文折之中,通常在萧清淮熬夜加班的时候,南姗有时候翻账本,有时候抄佛经,有时候看话本,有时候 逗幼子,有时候……看萧清淮认真专注的模样发呆,有南姗在一旁镇守,南姗从不会让萧清淮无节制的加班,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就会强制拖他去歇息。
    眼瞅着滴漏到了亥时三刻,已快到二更天末,这是南姗给萧清淮最迟的睡觉时间,每日寅正便要早朝什么的,南姗直到现在都感到很无语……
    “殿下,该歇着了。”南姗轻声提醒道。
    “好。”萧清淮也不多做推辞,直接搁下笔毫,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将阅过的文折有序摆置好,方笑着起身,将已下地穿鞋的南姗横抱而起,眸光灼灼道:“可到我采花的时候了,明天又是休沐日,真好,后天是你生辰,也真好。”
    南姗:“……”你就如此欲求不满么。
    六月初六,南姗生辰,三只漂亮儿子一起给南姗磕头拜寿,萧明昭的姿势最标准,萧明轩亦不遑相让,就萧明恺那个小笨蛋,连句完整的贺寿话都吐不全,萧明昭十分恨铁不成钢:“母妃,恺恺真的好笨,我和轩轩教了他好久,他还是说不连贯……”
    南姗抱着傻乎乎憨笑的幼子,点点他的小鼻子:“真是个小野猴,就知道摸爬滚打,不知道好话,本来就是有早有迟,萧明恺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学的慢而已,南姗一点也不着急,不管什么事情,都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下罢早朝的萧清淮,兑现要陪南姗一整日的诺言,南姗不无担忧道:“要是叫皇上知道,你为了陪我,一整日都不理朝事,是不是不太好?”
    东 宫花木秾艳的亭榭之中,萧清淮悠闲地歪在躺椅中,踮着脚一摇又一晃,语调慵懒道:“怕什么,若朝中有急事,自有人来报我,既然这会儿没人来打扰,你便安心 和我待着吧,我已吩咐,不管谁来东宫,你都不见……”望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萧清淮轻轻感慨:“多难得的清闲日子……”
    同样歪在躺椅中的南姗,随声附和道:“是呀,清闲的我又想睡觉了。”
    萧清淮穿着宝石蓝的家常衣裳,懒洋洋地摇起一把折扇:“既然想睡觉,干嘛还非要出来,要不回屋补个回笼觉。”
    南姗慢吞吞地摇着手中团扇:“我一人在东宫,补个眠什么的还好说,你也留在东宫,咱们要是双双闭门不出,传出去多不雅呀。”
    萧清淮笑了一笑,温声道:“若是真觉着困,便睡吧。”
    南 姗凝眸望着不远处的金凤花树,盛开的如火如荼,花色霏霞,若丹凤之冠,叶似翡翠,如飞凰之羽,不由道:“我每年生辰的时候,那些金凤花都开的正盛,没嫁给 殿下之前,我会与几个交好的姐妹,在金凤花树下谈天说笑,一转眼,大家都长大了,也各奔东西了……”沈佳慧随她四哥去了北疆,安文汀、罗静杉亦都随夫婿各 地去上任,只有君子兰常留京中,却也没机会常常见到。
    萧清淮隔空伸手,轻抚南姗略带怅然的脸颊,微微笑道:“傻丫头,人总是要长大的,如今,不是有我陪着你谈天说笑么。”
    南姗眸光灵动,狡黠一笑:“那我现在想听你讲笑话,你给说一个,你讲的笑话,要是把我逗乐了,便换我给你说笑话,你要是没把我逗乐,便要再继续讲一个,直到把我逗乐为止……”
    萧清淮从躺椅中探出身子,在南姗脸颊亲了一口,轻笑道:“你个小鬼头,就会使唤我寻开心,听好了,从前……”
    ☆、第259章
    岁月无声,这一日,例行的午睡醒来后,南姗隔着寝殿推开的朱红雕窗,抬头望天,只见乌云低垂,天色晦暗,一场大雨酝酿在即,南姗坐在妆台前,自个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随口问正在整理床铺的丹霞和碧草:“丹霞,小公子呢,是在午睡,还是醒了玩着?”
    正弯腰摆睡枕的丹霞,闻言回过头,笑道:“小公子早醒了,正和五团、六安踢球玩儿呢。”
    南姗对着打磨光洁的菱花镜,慢慢梳着乌黑的长发,嘴角微翘:“这小子,精神可真好。”
    碧草忙完手里的活儿,脚步轻盈地来到南姗身边,温声道:“太子妃,还是奴婢给您梳发吧。”南姗将手中牙梳朝后一递,随意道:“梳个简单些的,不戴大钗,多簪几朵珠花,看着不清减就成了。”碧草应了一声,手势娴熟的开始绾发。
    丹霞亦挪步过来,伸手拉开妆台上的一层层小屉,拿出一些精致的珠花,一边让南姗过目,一边询问戴这些是否合意,待确定好都佩戴哪些首饰后,丹霞开始给南姗报告后宫中的八卦:“太子妃,方家的案子定下来了,惠妃今儿晌午一得到消息,便又去勤政殿哭求皇上了。”
    南 姗拨着耳畔悬着的东珠,淡淡道:“惠妃到底是方家女儿,母家有人落罪,她想求情,很人之常情嘛。”却不问皇帝是否有法外开恩,碧草已给南姗挽好发髻,丹霞 慢慢往上头别着珠花和小钗,又道:“太子妃睡着时,惠妃和五公主一起来过,虽描补了妆容,惠妃那眼睛还红着呢。”
    碧草继续给南姗编着散发,也道:“她们等了许久,见太子妃一直不见人,便离开了,临走前又说太子妃既睡着,她们也不敢打扰,等晚点儿会再过来。”
    南姗扭脸看了看滴漏,缓缓道:“今天午睡的时辰,是比平常久了些……她们肯定以为,我是故意避而不见了。”从妆台上拿起小靶镜,南姗揽镜细照,但见肤光皎皎,极是娇嫩细腻,便又搁回巴掌大的小镜子:“求皇上都无用,找我便有用了么。”
    丹 霞抿嘴笑道:“皇上已不大理朝事,能下旨从轻发落的,便只有太子爷了,太子妃得太子爷钟爱,惠妃不来求您,还能去求谁……”给南姗簪完最后一朵珠花,丹霞 一边对镜检查可有搭配不宜之处,一边道:“惠妃这回娘家落罪,近些日子受了好些奚落呢,她以前总给太子妃使绊子,如今可轻狂不起来了。”
    梳妆已妥当,南姗随即敛袖起身,步伐从容地往外走:“告诉内务府,惠妃和五公主的月例和日常所需,半分都不许短缺,要和之前一模一样。”出了寝殿,远远便看着萧明恺活泼的小身影,南姗冲他招招手,唤道:“恺恺,过来。”
    萧明恺欢呼一声,噗蹬着小短腿,便向南姗冲来,南姗揽住活泼爱跳的幼子,眉眼含笑道:“好儿子,玩累了没有?咱们吃点肉羹羹吧。”萧明恺揉揉小肚子,奶声奶气道:“好。”南姗捏捏他的肉脸,笑道:“真是好乖乖。”
    乌云越积越厚,天色愈发昏暗,在第一道轰雷平地炸响之后,萧清淮拎着两个大些的儿子回来了,南姗迎下台阶,眼角带笑:“这就都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等下雨之后才回来呢。”
    萧明昭两步抢上前,抱着南姗的胳膊,仰着脸笑嘻嘻道:“母妃,父王亲自去书屋接我和轩轩,先生也只能提前放我们下课了。”既而又略苦了脸,嘟嘴道:“就是功课留的多了,唉,真是收之桑榆,失之东隅啊……”
    萧清淮随手拎起扑过来的萧明恺,将他抱坐到手臂,和声道:“要下雨了,先进殿去吧。”
    一家五口挪进殿内后,三兄弟凑在一块玩闹,南姗随萧清淮进到内殿屏风后,帮他更衣换装,夫妻两人虽同岁,但身高却相差不少,萧清淮明显的居高望下,见南姗眉眼低垂,萧清淮微微俯身,在她面颊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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