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都忘了拿,就记得扶着小舅妈往外面走。
    见了外面的冷风,顾熙的眼泪就出来了,怎么拦出租车都没有停下的,婷婷扯着顾熙,安慰着,然后先拦车,终于来了车,扶着顾熙上车,说了地方。
    车行驶在路上,顾熙眼中全是晶莹的泪水,拿出手机按着号码,左蔚的号码很简单,却总是手发抖的拨打不对。
    “小舅妈,我给小舅打。”婷婷拿出手机,打左蔚的号码,无法接通。
    海城市某酒店中。
    左蔚喝了几杯,应酬的酒桌上,有女人,不多时,又进来一个女人,往抽着烟的左蔚身边走来,手刚搭在左蔚宽阔的肩上,手指准备沿着他的胸膛向下滑去,应该是要趴在他的肩膀上,喂他喝酒。
    左蔚交叠的双腿放下,捻了一支烟对准正要抽完的那支,对着了,烟蒂扔了,眯眼起身拿了大衣。转身时,深邃地双眸死死地盯着手搭在他肩膀上的陌生女人,蓦地,手指轻轻一堆,将这女人推向远处。险些摔倒,好像,他用了特别大的力气!
    喝了几杯酒,开了快车,最快的速度,抵达恒科楼下,他的车,停在恒科楼下,人,上了顶层,办公室的灯开着,左蔚揉着眉心,坐下,一边脸上刺痛。
    第一次,挨了长辈的巴掌。
    母亲父亲,不曾打过的这张脸,被董雅,狠狠地打了下去,猝不及防。
    他说,“妈——那个名字,写在了和我的结婚证上,这辈子——妄想抹除。”
    如果,当着他的面,要求他跟顾熙离婚的人,是另外的其他人,下场,会很惨。可是,这个人是顾熙的母亲,如何报复?不能,只能为难着自己。
    董雅给左蔚的是重重的一巴掌。
    “跟熙熙离婚吧!从此姓顾的姑娘恨你姓左的没关系,桥归桥路归路,你在海城,我们就搬走!你这样的女婿,我们高攀你不起,在墓地,我不管你是不是听见了我和她爸说的话,都不重要。熙熙现在怀孕了,我谅你也不敢跟熙熙说出来,除非你想把她刺激疯!她没父爱,就我这么一个妈,流血流泪的忍了我一辈子,你忍心看着她再受打击?”董雅明白自己自私了,她希望未来的二三十年,女儿跟自己生活,而不是因为左蔚的关系,跟她疏远了,陪在姓左的身边。
    左蔚来到这世上32个年头,大风大浪经过了,从没有唾手可得的东西。公司,妻子,儿女,今时发现,最狂妄的对手,是妻子的母亲。
    动,动不得,讲理,讲不通。
    “听见了,全部听见了,不是在墓地那日,是更早的时候便知。”齿寒唇冷,眸光悲凉,嗓子中嘶喊出的声音,“妈——别再故意给她制造梦魔了!!我为了您母亲的形象,为了您不至于有牢狱之灾……我,只求您放过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给她安静的生活。”
    左蔚忘记了疼,指,没有温度,头疼地转身。
    本是去参加酒局,董雅来电,要户口薄,在他办公室中,便送了去,本想对于顾熙出国过年之事安慰这位母亲几句,可董雅见他的目的,并非在户口薄上。
    应酬酒局上,几杯酒下去,头疼厉害,手机在车上,没电了。休息了几分钟,准备去接顾熙,吴哥却上了恒科顶层,联系不上左蔚,来公司碰碰运气,就看到左蔚的车在楼下。
    “什么事。”左蔚俯首,疲惫的浑身都越发难受,腿部更是。
    吴哥声音发颤,“左总,您去见过顾小姐的母亲?”
    左蔚不明所以,抬头,双眸中血丝隐现。
    吴哥缓慢地说,“左总,顾小姐的母亲,中风……在医院里抢救。那个叫做顾莱的,把中风的因由……全都推卸到了您身上。”
    ***
    左蔚的酒,醒了大半。
    去医院的路上,吴哥开车,平缓地语气跟左蔚说,“左总,中风是老年人多发病。尤其董雅的性格,很容易生气恼怒,又是高血压,心脏也有问题,发病的责任并不全在您。”
    吴哥接到婷婷的电话,孩子问,“吴叔叔,我小舅来了没有?”
    医院。
    婷婷一直等在医院外,前方的车行驶过来,通亮的车大灯晃了婷婷的眼,婷婷认识小舅的车,还有车牌号,就跑了过去,左蔚下车,婷婷说,“小舅,你快去跟小舅妈解释解释,她那个姐一直在说你坏话。”
    吴哥跟着一起上了去。
    董雅刚被送到医院不久,还在救治,顾莱看到走廊另一侧走来的人,松开抓着顾熙胳膊的手,手指指着左蔚就朝左蔚说,“我婶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熙熙她不放过你!我们顾家人都不放过你!”
    “关我小舅什么事!”婷婷站在左蔚旁边,瞪了顾莱一眼。婷婷一直听这女人在小舅妈身边挑拨,如果里面的人有个好歹,按照这个女人的意思,小舅就要偿命。
    “哪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顾莱骂着,就要伸手打婷婷。刚上前,吴哥伸手把顾莱用力推开,对顾莱说,“说话之前先斟酌,惹了祸上身就晚了。”
    顾莱喜欢欺负软的,年纪小时谈恋爱,跟男朋友整天打的热火朝天。最后找了一个可着她欺负的老实人,才算是结了婚,婚后欺负的更甚。这会儿被吴哥推了一把,没了声儿,脸上表情还是很不服气。
    顾熙靠墙边站着,不倚着什么作支撑,很怕站不住了。从今天白天跟左蔚回家看母亲开始,右眼皮就在有规律地跳,现在,一样,有规律地,不停。
    还是七八岁小孩子的时候,跟其他家庭的小丫头一样,希望爸爸妈妈能把自己宠上天,出去跟别的小朋友玩儿,能骄傲地努嘴炫耀自己有的。也不知是否这贪得无厌的心老天爷看不惯,就惩罚似的有了后面这乱七八糟的人生,可是,老天爷您跟一个爱吃糖的小孩子计较什么呢?长大后,明白了知足常乐,不敢求大富大贵,只求一家温饱,别人富足,与我无尤,不去嫉妒。
    任何事但求无愧于心,心想,这样的要求自己,定会有好报吧。好报,不是要低头捡钱,不求买彩票中奖,只想着家人能平安健康,哪怕是住在租的房子里围在饭桌上吃一顿开心的饭,也是美满的。弟弟,母亲,哪一个出了意外,顾熙都受不了。还想着,转运了,奢望了这么多年的美满生活,一定是要开始了。
    望着医院的地面,轻呼出了一口气,如果母亲今天有事,那么,自己梦中无数次出现的一家人美好景象,都是奢侈的了,这辈子,来到世上一回,忍的这么辛苦,努力了那么多,家庭上,还是没能有个完美的句号。顾莱说,是左蔚的言辞,导致母亲被气的中风,顾熙不敢转过身去看左蔚,他却是来了……
    如果换成是顾莱气的母亲中风,现在,顾熙恨不得将那个把母亲气中风的顾莱痛打一顿,也未必可以解恨。可惜,不是顾莱。所以,这个人是左蔚,那要怎么办?
    左蔚来到顾熙身边,她倚着墙壁阖上双眼,睫毛在不住地颤抖,知道他就站在她身边,却不想睁开眼睛看他问他,怕问了之后的确是他跟母亲起了争执。她咬着嘴唇忍着忍着,也是未能忍得住,眼睛虽未睁开哭,泪水却从紧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颤抖地睫毛上,有了湿湿的泪珠。
    “……”左蔚先前本就醉了酒,此刻眼睛里血丝渐重,拇指抚上她的眼睛,抹掉了一层眼泪,挺拔地身躯这么站着,靠近,却不敢抱一抱她。一字未说,却无法再无忧,再无虑。
    顾莱看着,冷笑,说,“见了我婶儿,几句话没说完就激烈的吵了起来。你刚一转身,我婶儿就倒在地上了。熙熙一直不回家,我婶儿都没这样,我婶儿伤心的是你这女婿做的不够格!”
    吴哥不善地看了眼顾莱,顾莱再次闭嘴。
    左蔷刚在楼上给病人进行了一个手术,精神还在紧张中,走了过来。听见顾莱的话,理都没理,就像顾莱这个人不存在,走到顾熙面前,掏出纸巾苦涩地弯着嘴角,给顾熙擦了擦眼泪,左蔷红了眼圈儿,看自己弟弟,“阿蔚,带熙熙到消防通道待一会儿。放心,人肯定是没事,不然不能这么长时间没出来。”如果死亡,该有结果了。
    顾熙听了左蔷的话,抱着一线希望,跟左蔚走向了消防通道,有些话要说。单独对着左蔚,呼吸着他身上的酒气,顾熙平视着他的西装,说话带着闷声,一字一句都显得困难,“你怎么单独去见了我妈,说了什么会吵了起来?左蔚……以后,我们,要怎么办。”
    想想都会心慌,母亲跟左蔚有隔阂,如果母亲今天有了不测,顾莱,顾家人,会骂她跟一个气死自己亲妈的人生活着。早已不在意顾家人的声音,但是,也害怕日后总会记着,母亲的死因跟左蔚有关。有时候生活那么痛苦无奈……明明知道左蔚大概并非故意,却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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